娥皇神情坚定,有一瞬间大羿看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后羲和,她说,"我不会因为自己力量薄弱,就对他们视而不见。"
此后娥皇没有再来大羿家中,族中频繁传出人族失踪一事,族人开始注意起来,想要抓住这个偷人族的贼,大羿不由为娥皇捏了把汗,在一个深夜他遇到了娥皇,娥皇身后跟着几个人族,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在看到大羿时,娥皇和人族一下子紧张起来,做出防备姿态。大羿神情淡淡,"族中有人在巡逻,跟我来。"
他将娥皇带出巫族,跟着娥皇来到人族的落脚地,获救的人族和亲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向娥皇和大羿表达了感激。
娥皇眉眼弯弯,"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大羿下意识按住胸口,他感受到有一股久违的热血在涌动,催促着他做什么?
他开始帮娥皇解救人族,一个又一个人族被获救,人族喊他恩人,爱戴他,敬仰他,人族的孩子喊他大英雄,送上他们亲手采摘的浆果,他的心逐渐偏离。他喜欢上了人族,愿意用更多的时间留在人族,教孩子们射箭,打猎。
小孩子天真无邪,大羿和娥皇经常同进同出,便围着大羿问,"姐姐是大羿哥哥的妻子吗?"
大羿笑着摇头,"不是。"
他的妻子,姮娥,很早就离开了自己。
小孩子童言童语,"要是姐姐是大羿哥哥的妻子多好,这样大羿哥哥就能和姐姐在一起了。"
大羿没有回答。
这种安逸的时光没有持续太久,随着解救的人族增多,巫族终于发现了不对,他们跟踪大羿,发现了躲在这里的人族。
"大羿,你这个叛徒,我要告诉族长,你根本就不配做英雄。"
当长箭离弦,大羿很清楚,有什么东西回不来了,那支箭矢当场要了跟踪者的命。他深吸几口气,对惊慌失措的人族说,"离开这里。"
直到最后一个人族离开,帝江也带着人马赶到,他看到了死在大羿箭下的族人,还在站在大羿身边的娥皇,怒不可遏,"大羿,为了一个女人,你疯了吗?"
大羿看着帝江,举起的火把仿佛回到了当年,帝江在巫殿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在心上,"你说,饶羲和一命,是为了巫族,为了大家的将来,我相信了你,七支金箭,没有一箭射中要害。换来两族的休战,可我得到了什么,被族人指责,姮娥弃我而去,成了一个人见人骂的窝囊废。我情愿自己是为女人发疯,而不是发现巫族不需要我,族长抛弃了我。我只是一颗弃子,用过就扔的弃子。"
巫族一向光明磊落行为,厌恶这些弯弯绕绕,和妖族做交易更是不齿,当着其他祖巫的面揭开过往,帝江几乎恼羞成怒,"大羿,你不要被这个女人给迷惑了。"
回答帝江的是那只被搭在弓上的金箭,最后一支射日神箭,大羿冷冰冰道,"现在,放她走。"
帝江不敢相信有一天射向三足金乌的金箭对准了自己,"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她不是普通人,她身上的气息和天后羲和一模一样。大羿,杀了她,我对你过往一概不究。"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大羿依旧用身体护着娥皇,他的箭尖指向最敬爱的帝江,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族长,你知道的,回不去了,就让我一错到底吧。"
帝江沉默许久,下令道,"放她走。"
句芒不可置信,"大哥……"
帝江握拳,"你还不明白吗,他已经不是巫族大羿,他是巫族的敌人。"
"最后一件事。"大羿说,"请族长安置好夸父妻儿,夸父为巫族追日而死,妻儿不该被亏待。"
帝江道,"我答应你。"
其他祖巫纷纷沉默,包围圈开了一道口子,几束月华照射下来,广寒宫的门在此刻打开,娥皇踏上返回天庭的路,她对大羿说,"你是人族的英雄,人族会记得你,流传你的故事。"
大羿如释重负露出一个笑,他似乎得到了解脱,"如果你见到了姮娥,请帮我转告她,是我对不起她。"
娥皇的身影越发模糊,如练的月光送她回太阴星,她冲底下大喊,"大羿,在我心里,你是真正的大英雄。"
射日神弓静静落在地上,它被染上鲜红的血,永远地黯淡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废一兵一卒就解决了大羿,娥皇回天庭后,帝俊难得夸了几句,"做得很好,不愧是羲和善尸,有天后的风采。"
娥皇对于大羿的死闷闷不乐,跟在常曦身边嘀咕,"我挺喜欢大羿的。"
会打猎又会做饭,那段时间她过得不要太快活。
自家老婆的善尸喜欢上别的男人,还是有夫之妇,帝俊顿时黑如锅底,指着娥皇骂,"我还没死就想着改嫁,信不信我把你送给羲和。"
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作为羲和善尸,娥皇最怕羲和,宁愿跟着恶尸常曦蹲广寒宫也不愿去东海,一听帝俊要把自己送回羲和身边,娥皇连忙躲回常曦身后,拽着常曦的袖子喊知道错了。
娥皇小孩子心性,再骂也没什么意思,帝俊说了几句就让常曦带下去。鲲鹏又是高兴又是愁,"眼下大羿刚死,帝江不会轻举妄动,燃灯道人这一趟八成是白跑了。"
帝俊看准提不顺眼,看燃灯道人也是一个态度,没好气道,"晾着,对了东海那边有消息吗?"
大羿死了帝俊很开心,如果是死帝江帝俊更开心,十二祖巫没一个好对付的,三日之战打的再凶,折也是普通巫族,十二祖巫不死,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尚在,对上巫族就得掂量掂量分量。
休战三百年,帝俊自然不会傻到真给三百年时光给巫族调养好身子,再回过头揍自己。当下要做的便是想方设法削弱十二祖巫。
只要去一个,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就废了。
提起东海那七位鲲鹏也很蛋疼,"破军祭司说还得等。"
破军祭司的原话是测天机算天命,下套坑人要算日子,今个天气不好不能做,明天下雨不行,夜里头多云有碍算星象。总而言之龟毛到不行,鲲鹏头一回接触这种跳大神的,被折腾到不行,回头看帝俊的河图洛书只觉赏心悦目,连带着觉得帝俊也是眉清目秀,叫人欢喜。
帝俊对上鲲鹏含情脉脉的眼神,可疑的沉默了。
"那个,妖师,我是有家室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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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说在不周山的燃灯道人,因迟迟等不来妖族的消息,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加之听闻大巫大羿突然暴毙,燃灯道人琢磨着八成是妖族搞的鬼,自个什么都没做,妖族已经把事情办好,帝俊会怎么想,他又如何在妖族立足。
不行,他一定得干出一份大事业,不然自己早晚被抛下,仇也报不了。
燃灯道人思量片刻,故技重施在不周山蹲点,一连蹲了数月,总算摸清十二祖巫的脾气。帝江和帝俊一个德行,按下不提,后土仁慈,但也不好骗,句芒莽撞,好在有帝江管教,不曾出过大错。燃灯道人挑来挑去,最后共工和祝融
第47章
共工身为水神, 把水的特性发挥到淋漓尽致, 光说不做不谈, 对着帝江打包票,干起事来没一件能干好, 出了事骂手下人不对, 搞得帝江经常给共工擦屁股, 族里不满已久。问题是共工办事不能不行, 帝江还不好说共工什么, 共工能当上祖巫, 靠的就是他一身精血。
盘古精血入六道轮回后诞生巫族, 是大巫还是祖巫的关键就在于身上精血多少,就算大羿和夸父办事能力再出手, 身上的精血就注定了他们只能是大巫, 而共工做事再差,他也是祖巫。
共工拖后腿,其他祖巫积怨已久,帝江三申五令算轻的了,祝融是个直性子, 每次共工犯错就在边上念共工的错误, 几次下来共工看祝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祝融也不喜欢共工, 觉得他丢了祖巫的脸。
一个是勤劳能干的火神,一个是油嘴滑舌的水神, 常言道水火不相容,这两位遇到一块就要吵一次,哪天不吵了还以为是天塌陷了。
帝江怕两人见面就吵架,特意将两人分开住,一个住在东边,一个待在西边,平日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苦了打探情报的燃灯道人两头跑,经常东边打听完祝融的消息,折到西边的时候巫族已经收工回家了。
搞得最后燃灯道人干脆在东边搭了个屋子,白天去共工那,晚上回来待祝融这。
至于为何不在共工那住,原因是祝融的儿子太子长琴。
祝融生的五大三粗,身材魁梧,走起路来虎背熊腰,标准的东北大汉,做事也是直来直往,有一说一,从不拖泥带水,一看就是地道味十足的巫族。按理来说,龙生龙凤生凤,秦风的儿子会坑人,太子长琴也应该是热心的东北银,实际上太子长琴非常文艺。
他出生时怀琴而生,五彩鸟为之歌舞,天生异象不谈,长大后不干实务,专门收集族中流传的歌谣,将它们编写成曲,再弹给族人听。
祝融很喜欢,因为他是个儿控,太子长琴说什么都是对的;帝江很满意,弹小曲的太子长琴衬托了他英勇无畏的族长形象;后土也开心,太子长琴长得好看,还会弹琴,像她男神鸿钧。其他祖巫更不反对,太子长琴文艺归文艺,抡琴砸人比谁都凶。
唯独共工看太子长琴不爽,觉得太子长琴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弹小曲,他共工还会唱山歌。
他在空地搞了个台子,有事没事大合唱。燃灯道人第一次去还以为走错了地方,一听歌词牙都酸了。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水神共工大大……"
那一天燃灯道人被迫听了一天的《水神共工大大》,精神恍惚来到东边,忽闻琴声,清越动听,如溪涧春鸟婉转,闻其声如临九霄漫步,俯仰间见天地浩瀚无垠。燃灯道人精神一震,顺着声音去找人,发现了那位巫族男神。
被一群迷妹围着的太子长琴,其中不乏男粉丝。
太子长琴弹完就走了,临走前不小心遗落了玉佩,剩下的粉丝为谁去送还失物大打出手,男的抡拳头,女的扯头发抓脸。
"让开,男神是我的。"
"胡说八道,男神是大家的。"
燃灯道人心痒,顺手摸走了玉佩,第二天成功和这位巫族男神搭上了话。
"男……道友。"燃灯道人干咳一声,"你的玉佩。"
太子长琴停下琴声,见到燃灯道人耳根发红,强装镇定接过玉佩,向燃灯道人道谢。
燃灯道人顺势夸了句,"道友的琴声很好听。"
结果太子长琴整张脸通红,他慌乱低下头,琴弦三三两两不成调,"没,没有,比起共工大神来,我还差得远。"
共工什么水平燃灯道人早就知道了,见自家男神这么谦虚,燃灯道人夸得更加卖力,"道友不必自谦,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好谁坏一见便知,众望所归才是真的好。"
太子长琴脸红的要滴出血来,声音细如蚊吶,"我,我弹琴给道友听吧。"
就这样燃灯道人乐不思蜀听了好几天小曲,一日太子长琴向燃灯道人告别,"家父归来,这几日恕不能相陪。"
燃灯道人失望不已,但也知自己不好挽留,依依不舍送走太子长琴后,他不得不重操旧业,跑去西边收集共工的情报。只是听惯了太子长琴的天籁之音,再听《水神共工大大》,燃灯道人只觉得魔音灌耳,他抱怨了一句。
"还不如去听太子长琴弹琴。"
初来乍到的燃灯道人不知道巫族的潜规矩,在祝融的地盘可以贬低共工,但是在共工的阵营里,提到太子长琴就是死。
好事者听到了燃灯道人的抱怨,跑到共工面前打小报告,"水神大人,那火神祝融实在过分,居然散布谣言,说您比不上太子长琴。"
共工成天游手好闲,标准的不务正业,被祝融告到帝江面前,帝江几次重罚共工,使得共工一直对祝融暗恨在心,眼下听到这话,立刻来了火气,带上自己的狗腿子相柳浮游杀到东边,二话不说就开砸,见太子长琴在此处弹琴,相柳和浮游对视一眼,一人抢琴,一人按住太子长琴,共工半点没手软,一脚踹向太子长琴。
因共工是太子长琴长辈,加之太子长琴性情温和,不敢还手,被共工揍了个半死。祝融见爱子被人打成这样,自然怒不可遏,当下冲到西边和还在听小曲的共工打了起来,共工手下嫌看热闹不够事大,还在边上煽风点火。
"打起来打起来。"
"水神大大你是最棒的。"
本来一场小打小闹越演越烈,打到后来共工失了理智,招来洪水想要淹死祝融,祝融也不是吃素的,周身燃起熊熊大火,炎火炙烤着大水,起先只是发热,后来水沸腾起来,冒着热气,烈火不断燃烧,不周山上空滚动着水蒸气,远远望去好似山间岚气,缭绕不周山左右,美不胜收。
任凭共工招来多少洪水,祝融皆用大火烧干,一瞬间不周山脚下热水沸腾,成了一个巨大的火锅,热力传到上空,就连不周山山巅万年不化的积雪也开始融化,起先只有一小块,后来冰雪消融,巫族发现不对时已经为时已晚,巨大的雪堆携泥水滚滚而下,族人四散逃离,来不及逃走的永远被掩盖在雪水下,更多的是闯进了沸腾的洪水中,惨叫声连连。
悲剧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帝江和其他祖巫赶来时昔日的家园成了一片废墟,共工和祝融呆立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做了什么?"帝江震怒不已。
残存的族人向帝江哭诉,"共工大人和祝融大人因太子长琴起争执,融化了不周山的积雪,引发天灾,死了好多族人。"
活下来的族人对这一切不敢相信,他们哭着去挖土,想要救出被埋在土里族人,当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出现在他们眼前时,死寂在这一刻被打破,哭声震天。
祝融瘫倒在地,他无助看着其他祖巫,抱头痛哭,"是我害了族人,是我的错。"
说罢祝融五指成爪,袭向了自己的胸口。
一颗鲜红的心脏滚落下来,太子长琴失声尖叫,"父亲!"
他飞奔到祝融身边,想要伸手抱住祝融,落入他手中的只有消散的萤火,它们四散开来,永远离开了太子长琴。
族人惨死已经让整个巫族雪上加霜,眼下祝融赎罪自尽,就算是一向仁慈的后土也生气了,她对共工冷冷道,"你赢了,开心吗?"
所有祖巫脸上都写着厌恶,彻底放弃了这个兄弟。共工不自觉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帝江的话成了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共工,你太让我失望了。"
仅存的那根弦也断了,共工大笑起来,他冲帝江大喊,"没错,我就是个废物,你喊我一句兄弟,只因我体内流着盘古父神的血,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帝江,我恨你。"
说罢共工狠狠撞向不周山,在祝融自尽后,共工也触不周山而亡,接连两个兄弟身亡,帝江疲惫不堪,见后土在安慰太子长琴,当下没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