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东方行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卯时了,他用手背试了试秦见山额头的温度,觉得不那么烫,心中慰藉,轻快地去了后院练武。
卯时三刻东方行准时出现在房间门口,因为这是平时秦见山起床的时间,东方行站在床头,看着秦见山睁眼又闭眼、闭眼又睁眼,双眼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嘶哑地叫出“东方”两个字,然后……又睡了过去?!
东方行此刻的心情简直是出离愤怒,只觉得自己昨晚所有的辛苦皆付诸东流,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大的心绪起伏了,很想把昨天那个大夫绑起来抽一顿。
就在东方行心情起伏不定时,秦见山又一次睁开了眼睛,这次看起来清醒了许多。
“好了?”
这张脸虽然跟脑海深处那个人有一些差别,但是秦见山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是那个叫自己魂牵梦萦、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回来与他相见的东方不败。他呆呆地坐起身子,又叫了一声“东方”,只见对方的眉毛挑了一下,还是无动于衷地抱臂站在床边,他再也无法克制心中就要溢出来的浓烈情感,伸手抱住了眼前人。
东方行简直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病,生病的人力气却出奇地大,他佝偻着身子被抱在怀里,一时竟挣不开。
“东方,我好想你……”秦见山的嗓音低沉沙哑,带着微微的颤抖和强烈的伤感,“东方、东方……”
秦见山又抱着东方行糊里糊涂地说了好些话,倾诉他的爱恋和思念之情;滚烫的呼吸在东方行颈边缠绵,话中的哀怨和爱意也让东方行摸不着头脑。东方行终于挣扎着伸出手,以手为刀劈在秦见山的后颈,秦见山脱力倒下,东方行这才重获自由站直了身子。
虽然之前也感觉到秦见山不寻常的感情,但听他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即使这个人现在病得脑子不清楚。
可是他说的,什么“刚成亲就离开你”、什么“这么多年我真的很想你”、什么“我一直想回你身边”,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到底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
东方行自觉一刻都不能跟这个失心疯的人待下去,他拿回自己的剑,风一样就要走出房间。突然顿了一下,回过头剑尖一挑,把被子盖在了秦见山身上。
秦见山又做梦了。
梦见的还是他和东方不败的新婚之夜,他看见东方不败眼神迷离、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双手抓住身上人的肩膀,表情既愉悦又痛苦。床上的另一个人精壮而赤裸,豆大的汗珠从肩胛骨流向腰际,随着一声声粗喘身子不断起伏。
突然东方不败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地低叫一声,表情活像见了鬼。另一个男人应声回头,秦见山这才看清他的脸。
杨莲亭!
第二十二章 江南友
做了这样的噩梦,秦见山即便是躺进了棺材也能立刻弹起来。他眼睛猛地睁开,紧咬着牙关坐起身,身上其他的病痛都消失了,只觉得心在被人用小刀反复地扎。
呆坐了片刻,脑海里思绪万千;秦见山已经一天多不曾进食了,此刻还是很虚弱,没有一丝力气把梦中的画面赶走。
回到凌云山的几个月时间里,他最怕的,一个是东方不败找不到自己会伤心发狂,另一个就是那个明目张胆觊觎东方不败的杨莲亭会趁虚而入。和年轻的东方行重逢后,秦见山以为从前遇到的那个东方不败就不存在了,东方行最终会变成东方不败,他还会是自己的爱人。可是秦见山没想过,也许这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也许他的东方不败还活在一个他看不见的时空里,也许还在忍受痛苦与煎熬,又或者已经爱上了别人,那个人还有可能是他厌恶至极的杨莲亭。
如果真的还有一个看不见也无法跨越的时空,东方不败还在等我吗?他还爱我吗?
秦见山痛苦欲绝。
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了,但还是缓慢而坚定地站起身,拿着剑打开房间门,在黄昏微弱的光线中走进后院,把已经刻进骨子里的剑招练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天已破晓。
练了一晚上的剑,秦见山的病奇迹般地好了,身体的病痛无法再影响他一丝一毫。
东方行终究是担心秦见山一个人在小院里病死了都没人知道,因此隔天又下了山;秦见山已经从武馆回来,独自坐在后院的槐树下喝茶,神态间还有大病初愈的虚弱,眼睛却炯炯有神,还隐约带着一丝戾气。
“终于好了?”东方行在秦见山对面坐下,上下打量了几眼秦见山,总觉得这个人病好之后有些苦大仇深。
秦见山赶忙给东方行也倒了杯茶——他那些无法说清楚的纷乱思绪是一回事,见到东方行还是下意识地想对他好一点,想要去爱他,不论是东方不败还是东方行,都是他逃不开也放不掉的魔咒。
“还没有机会答谢东方兄弟你。”
东方行端起茶杯,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谢就不必了,你好好活着就行。”
“我……有件事想求求东方兄弟。”秦见山眉目低敛,专注地看着东方行的眼睛,又好像透过东方行的眼睛看向了更深处。
东方行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不由地想起了前一天他抱着自己说的那些胡话,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秦见山看了东方行好一会儿没说话,许久才收回了目光,转过头看着院子里的槐树,再开口时嗓子几乎哑了,“有个叫杨莲亭的人,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他……他夺走了我心中所爱,东方兄弟若是碰见他,一定要帮我……杀了他!”
秦见山语气中带着森然的冷意和暴戾,东方行第一次见他如此,想道他必定很爱那个被抢走的人,于是点点头应下了。
过了好一阵,秦见山终于又开口了,“东方,我过一阵要去趟浙江,你要……你能和我一同去吗?”
浙江?东方行盘算了一下,片刻后才回答,“好,那便一同去吧。不过我还要回黑木崖处理些事情,半个月后动身秦兄弟意下如何?”
“好。”
东方行曲起小指放入口中,吹了两长一短三声口哨,一只灰色的信鸽便飞了下来落在桌上,低着头从东方行的茶杯里啄起水来喝。“秦兄弟有事便让信鸽送信过来吧,近日我要留在黑木崖上。”
“出发前你都不能下来吗?”
“嗯。”
秦见山又贪婪地看了东方行几眼,仿佛要把未来半个月的份都提前看光,那灼灼的目光让东方行很是不自在;秦见山好像意识到对方在回避他,立刻联想到自己前两天是不是烧糊涂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东方,前两天我是不是……”
“不早了!”东方行有些惶急地站起身,袖子从桌上扫过差点打翻茶杯,“我得走了。”
“东方!”
明显逃避的态度极大程度证实了秦见山的猜想,他不知怎么想的,一伸手就抓住了东方行的手腕;东方行愣了一下,随即抽回了自己的手,指尖迅速地从秦见山掌心滑过。这次秦见山再也抓不住了,只能看着东方行的背影风一样消失。
半个月时间既快也慢,秦见山没有让信鸽给东方行送过信,只是默默地在为去浙江做准备。他知道那天太心急,现在的东方行根本没有可能喜欢自己,一味地逼他没有任何好处。
东方行是在清晨到平定州的,秦见山早就打点好了一切等着他,只等他一来两人就马上出发。东方行从秦见山那里接过他的信鸽,只觉得好像连鸽子都被养肥了不少。
开始几天两人都没什么话说,东方行是不需要过多与人交谈;秦见山则是不敢说得太多,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害怕哪里做得不对东方行会翻脸,不过一同走了几天之后他才想到,既然东方行还肯跟他同路去浙江,那自己应该没有在昏迷的时候做过太出格的事情让他介怀才对。这么一想,秦见山心里踏实了很多,也就不再那么战战兢兢了。
大约过了半个月,两人到了杭州。其实秦见山的目的地是浙北,但是东方行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到杭州来办,秦见山自然也就陪他来了。
哪知到杭州的第二天,东方行就又要去青楼。
秦见山简直头疼,在路上东方行说自己要先去杭州时神色严肃而正经,秦见山怎么料得到他是逛腻了北方的青楼,来一次南方也要尝尝鲜。他不想让东方行去青楼,自己也不想去,上次在逍遥阁的画面已经让他有心理阴影了;转念一想,自己不在东方行要是玩得更放肆又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