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回过头来,笑眯眯地说:“正是正是,哎,西门庄主啊,咱们还是先进去罢,这样站在大门口说话,真是累得慌。”说着他又摆了摆手,道:“庄主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哪儿用得着你亲自出来迎接我呢,倒不如在院中摆好酒席、请几个美花娘来得实在。”
“……”西门吹雪默默地看向叶孤城,万梅山庄一众下人们也默默看向叶孤城。
叶孤城强忍住抚额长叹的冲动,在心底破口大骂:宫九!死变态!你又发什么疯?在我面前丢脸也就算了,居然跑来万梅山庄丢脸……哥都想替你脸红啊!
但此时此刻,叶孤城除了“故作高深”以外,还能够做什么呢?于是他也看着西门吹雪,淡淡地颔首道:“何妨入内详谈?”
片刻的寂静后,西门吹雪才慢慢地点了点头,回身带路。管家侍从们顿时井井有条地散开,该干嘛干嘛去了。不过那些依旧黏在宫九身上的眼珠子……或许是想见证宫九被戳出几个窟窿来的“惨烈下场”吧。
三人穿过院子,宫九一路上都在左顾右盼外加指指点点,说着些类似于这里该加摆几张石凳子啊、那座假山应该挪走之类的“欠揍”的话,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直默默无语,不过叶孤城既“幸灾乐祸”又担心地发现……西门吹雪的手已经握上了剑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而后他们走进了精致的回廊,这时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当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并行之后,宫九就只能跟在后面,这显然令九公子大是不满,哼哼唧唧地说:“庄主啊,你这回廊该修得更宽一点的嘛,居然连三个人并排都容纳不下,真是太不气派了啊!”
西门吹雪忽然停下了步子,宫九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反应过来,竟撞上了西门吹雪的背,而后倒退了两步,捂着鼻子,闷闷地说:“庄主啊,你停下来之前应该告诉我一声的嘛,哎哟喂我的鼻子都快掉了。”
叶孤城的嘴角终于忍不住抽搐了起来,西门吹雪冷冽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地划过宫九,而后冷冰冰地说:“在这世上,有一种人最该杀。”
宫九露出一副大感兴趣的表情,问:“哪一种人?”
西门吹雪寒声道:“啰嗦的人。”他的手已在剑柄上收紧。
叶孤城无语凝咽地瞅着宫九,暗道:叫你耍变态,看来这次又要添几个窟窿了,可别怪哥不帮你……
此时在回廊外院子里的万梅山庄的侍从们,扫地的也不扫地了,走路的也不走路了,全都盯向了回廊——如此极品的一个人,到底会怎么死呢?一剑穿心,还是一剑穿嘴?!
孰料宫九眼睛一亮,拍手赞道:“对对对,庄主高见!那个陆小凤就是,整天聒噪得不得了,真恨不能叫他吃一招天外飞仙。”众人险些绝倒:陆小凤可远远比不上您老!但叶孤城却觉得,宫九这话仿佛是话中有话。
西门吹雪顿了顿,问:“你会使天外飞仙?”
其他人也都竖起了耳朵,他们早就好奇得不得了了,这个叫宫九的奇葩究竟是什么来路?而宫九和叶孤城又是什么关系,居然会使叶城主的绝招?
然而宫九却摆出了一脸“你傻了吧”的表情,说:“我当然不会,可是阿城会啊!”
“……”西门吹雪再度默默地看向叶孤城,而万梅山庄的一众下人们更是全都以一副快要晕倒的表情看向叶孤城——阿城……这厮难道是在喊白云城主叶孤城么?陆小凤都不敢喊他们庄主做阿雪啊!
叶孤城淡定地回望西门吹雪,但事实上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进了胃里,搅来搅去翻滚不休……阿城什么的,是……是他幻听了吧……
不过西门吹雪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既然他可以有陆小凤那样麻烦的朋友,那么叶孤城自然也可以有宫九这样啰嗦的朋友——他的手从剑柄上移开了,道了一声:“请。”说罢,西门吹雪就转过身,快步地往大厅走去……再慢一点儿的话,恐怕他真就要忍不住出手了:而他之所以忍着不出手,当然是看在了叶孤城的面子上。
如果叶孤城知道西门吹雪在想什么的话,他大概会说:这种朋友真的可以没有……西门你尽情地出手吧不要犹豫……
不过宫九倒是对西门吹雪的“识相”挺满意的,他走前几步,手臂又搭上了叶孤城的肩,笑眯眯地说:“阿城别要发呆了,咱们快跟上去。”他和叶孤城才该并排一起走嘛,跟在两个白衣剑客的后面什么的——那绝对不是九公子该在的位置!
叶孤城默默地提醒自己:保持形象,不要露馅;保持淡定,不要抓狂……世界是美好的,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很不好……
历尽了“千辛万苦”,听遍了“千言万语”,三人终于走到了大厅,各自落座。到了这个时候,宫九的“变态发作”好似终于告一段落了,只见他风度翩翩地坐下,姿态优雅地端起茶来浅抿了一口,淡笑着赞道:“味浓香永,果然好茶。”
宫九的神态气质竟仿佛在瞬息之间便生了大变化,他这一番高雅作态竟丝毫不会显得做作别扭,而是如行云流水一般自如,还带了一股贵气,仿佛他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一个贵公子,而刚刚的那个“衣着艳俗”、“口无遮拦”且“不知死活”的土鳖暴发户一样的家伙只是众人的错觉……甚至就连宫九身上的那件布满了大红牡丹的外袍也仿佛瞬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只会让人觉得潇洒不羁,而再也没有了“俗不可耐”的感觉。
见多识广的老管家站在西门吹雪身后暗自打量着宫九,越发地觉得这人高深莫测:以他的眼力,竟是到了这时候才看出宫九衣服上的牡丹花居然不是印上去的、而是绣上去的——只是绣得几乎没有针脚且致密无比,看上去就像是印的……这绣花的人绝对是个武学大家,而且还精擅绣花之道,这样的衣服价值几何?!
添茶的侍女虽然没有管家那样好的眼力,却也因为宫九的巨大改变而完全愣住了,眼看茶水就要满溢了出来,宫九忽而一拂衣袖扫过那侍女的手腕,制止了她继续倒茶的动作,而后温和地笑了笑,说:“西门庄主身边的人定是见多识广的,竟也会为本公子的风采所吸引么?真是荣幸之至。”老管家连忙瞪了那侍女一眼,侍女红了脸,匆匆地退下了。
接下来宫九简直是正常得不能更正常了,他不再说话,只静静品茶,而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又显然不是那种爱说话的人,于是乎……就这么冷场了。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段时间后,叶孤城终于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被打败”的感觉:宫九啊宫九……不该说话的时候你偏要说一堆,到了该说话的时候又不说了,这到底是在闹哪样啊!叶孤城忽然就觉得他“把宫九和西门吹雪放在一起比比”的想法真是糟透了。
所幸还有极会看人眼色外加精通救场的老管家——他跟着西门吹雪这样的主人,就算一开始再不懂得救场最后也会懂的,否则怕是混不下去了……只听他和蔼地笑着说:“两位贵客远道而来,想必已舟车劳顿,不如先稍作休息梳洗,晚上再由我们庄主设宴款待,不知贵客意下如何?”
宫九礼貌地点了点头,说:“如此便有劳管家了。”说着站了起来,对西门吹雪拱了拱手,又道:“搅扰了庄主清净,还望庄主不要见怪。”
“……”西门吹雪继续沉默不语,大概……他今天也受到了一些冲击,果然绝代剑客的朋友都是神奇的么?!
宫九和叶孤城在侍女的带领下去到了客房,叶孤城一直冷着脸,恨不能当宫九完全不存在;可宫九却不介意,依旧笑呵呵地拽着叶孤城的袖子,怎么甩都甩不开……于是回到了客房之后,叶孤城就下定了决心:在晚饭之前他是绝对不要出门了,变态什么的……哥真心给跪了!
叶孤城不出房门,西门吹雪也不见了踪影,宫九梳洗之后又换回了一身绣着银纹的白衣,潇潇洒洒地在万梅山庄里溜达了起来——这么溜达溜达着,就遇到了孙秀青,宫九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起来,非常亮!
“万梅山庄虽然没有梅花,却有如花美人,可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啊。”
第30章 .邀战
孙秀青怔然,她呆呆地看着宫九,看来看去、上上下下……一身白衣什么的,之前不是听侍女们说就在今天白云城主叶孤城会来访万梅山庄么,难道就是他?可……可是……不会吧?白云城主怎么竟然会是个口花花的家伙?!
所幸宫九并没有让叶孤城蒙受太久的“不白之冤”,当下便淡笑着说:“我只是爱说笑,并无他意,还盼孙姑娘莫要介怀,我是宫九,别人都叫我九公子。”
孙秀青眨了眨眼,“噗嗤”一声笑了,说:“九公子?难道你有八个哥哥么?”却是这些时日里孙秀青都在万梅山庄里养伤,还没有听过“最神秘的新一任天下首富”九公子的名号。
宫九“哈哈”地笑道:“我一个哥哥也没有,难道就不能叫做九公子了么?”说着他收敛了笑意,关切地问到:“据闻孙姑娘前些日子受了毒伤,不知可痊愈了么?”
孙秀青的脸上微微泛起了薄红,点头道:“多谢你的关心,西门庄主的医术很好,我已经没事了。”
宫九微笑道:“如此甚好,想不到西门庄主非但剑术通神,医术也如此了得,真令人佩服之极。”
提起了心上人,即使孙秀青颇为豪放,也还是有些羞涩,低声道:“他……他自然是……是很好的。”
宫九一脸认真地说:“孙姑娘也很好,依我所见,你和西门庄主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孙秀青闻言,红扑扑的脸颊上就添了几分期盼向往之意,可她随即又带了些愁容,苦涩地低叹道:“我又怎么配得上他呢?更何况……他还杀了我的师父……”
宫九严肃地说:“孙姑娘此言差矣,令师独孤一鹤也是我十分敬佩之人,他的死起源于霍休的阴谋,归咎于陆小凤的上当受骗,又怎能都怪在西门庄主身上呢?西门庄主和令师是公平决斗,奈何最终令师却被黑手暗算——便是西门庄主也绝不会放过那个黑手的。更何况西门庄主还救了孙姑娘一命,这样说来,他非但与你无仇,反倒是有恩有情啊!”
孙秀青被宫九绕得愣住了,说:“是……是这样的吗?”
宫九颔首淡笑道:“那是当然。在我看来,西门庄主的剑法原本略输令师一筹,却能为了朋友之义而以命相搏;而孙姑娘你本是去向西门庄主寻仇的,反倒是受了暗算、为西门庄主所救,若说他对你无情,我是绝对不信的。面对如此有情有义的西门庄主,孙姑娘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孙秀青眼前一亮,心中大为欢喜,顿时抛开了本来就不多的犹豫之情,恢复了开朗大方的态度,笑道:“多谢九公子的提醒,我明白啦!”
宫九点了点头,温和地笑道:“孙姑娘不必客气,那我就静待佳音,等着喝万梅山庄的喜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