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南王世子如此重视叶孤城,他们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啊,这岂不是显得他们不如叶孤城、很没能力么?
于是就有一个长相平凡、纯属路人的王府客卿跳了出来,出言嘲讽道:“江湖上传言白云城主剑如飞仙,未尝一败,可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故作孤高之徒罢了。”说着他又一脸谄媚地看向南王世子,说:“世子又何必纡尊降贵地去和这等海外夷民多费口舌?那只会让这等不识好歹之徒洋洋得意、自抬身价罢了。”
南王世子的脸色微变,他略有些为难地看向叶孤城,欲言又止。看他的意思,倒像是想要让叶孤城来显露一手、教训教训他的人一般——就仿佛南王世子本身也对叶孤城的剑法很是好奇。
但叶孤城却完全没那个兴趣,事实上他也半点儿都不生气——他的气度和涵养早就已经因为常和宫九在一起而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了。他此时反倒是在想:不但是南王世子远远比不了太平王世子,就连他的手下也如此的没有眼色,可真是失败啊……
至于如此明晃晃的挑衅和陷阱,叶孤城自然是不会上当的:此时他要么是一怒出手,出手就是杀人——可当着南王世子的面去杀死南王府的客卿,岂不就是明摆着打了南王府的脸面么?除非叶孤城也是南王府的人,否则此事定难善了。可倘若叶孤城只出手教训一番而不取他性命,偏偏这个人却是当众挑衅了白云城主的名望,岂不就显得叶孤城忌惮南王府了么?江湖中人最重颜面,是以不杀此人当真难止悠悠众口。
是以叶孤城干脆就不出手,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蠢得能够被南王世子这种智商的人用来当做炮灰的客卿——只这一眼,就似有惊天的剑气呼啸而过,众人均觉心中一跳,至于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已因首当其冲而瘫软在地、吓得冷汗涔涔、完全动弹不得了。
南王世子的面色更是变得厉害,他刚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叶孤城却是直接飞身而起,连告别也不屑,就那么轻飘飘地往山下而去了。不过几个呼吸间,叶孤城便已形消迹隐,再寻不见了。
南王世子一时气结,狠狠地折了一枝桃花扔到地上,又伸出脚去将之踩了个稀烂——他自幼金尊玉贵,何曾受过这等忽视、尝过这般尴尬?他暗自咬牙切齿地想着:往后总要找个机会给叶孤城一番教训,也好出了这口闷气,哼。
而另一边厢,宫九远远地看着叶孤城和南王世子郊游赏花去了,心下郁闷不已,干脆也不暗中跟随了,直接一个人就那么愤愤地下山去了。
宫九真的是有些搞不懂叶孤城了,他看得出来叶孤城对他肯定也是有情的——否则叶孤城又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宫九去试探他的底线呢?但宫九就算再有耐性,也实在是耐不住叶孤城的反反复复了……明明之前叶孤城和他还是好好的、几乎是蜜里调油一般,可是只一转眼又和南王世子搅上了,这到底是为了气一气他还是另有缘故?宫九简直都快要纠结得挠心挠肺了。
怎么总是这样呢?每次当宫九觉得他已经看透叶孤城了,叶孤城就给他来点儿意外——虽说这样也挺有趣的,还可以当做情趣来看。但若是情趣太多了,就算宫九是个变态也快要受不了了。
于是宫九一溜烟地奔回万芳阁去,当下就召来穆叔,皱着脸诉苦道:“穆叔啊,你说叶孤城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可真是搞不懂了……我自认对他几乎已是掏心掏肺、再好没有了,可他却总是对我忽冷忽热的,这下子更是和南王世子一起郊游去了!还共赏什么桃花?!简直是气死我了。”
穆叔静静地听完,而后淡定地说:“公子从前可是从来都不会如此瞻前顾后的,何不依照惯例而行?”
“……惯例?”宫九怔愣了片刻,随即微微瞪大了双眼,问道:“穆叔你该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穆叔点头道:“当然就是那个意思,公子还在犹豫什么呢?直接生米煮成熟饭,且看之后叶城主会不会和公子生死相决,即可知他心意了。”
“……”宫九先是被穆叔的直接和果断给震惊了一下,随即他心里就是一热,情。欲陡生。
不过即便宫九对这个提议已十分动心了,却还是略有疑虑地说:“那万一叶孤城当真怒极,要与我不死不休,可该如何是好?他毕竟与旁人不同,我也有心要与他长长久久,实在不想做杀鸡取卵的事。”
穆叔继续表情淡定、语气更淡定地说:“我观叶城主也对公子有情,当不至于斯。即便他当真怒极,公子且由他刺上几剑,权当赔罪也就是了。但凭公子神功无敌,断断不会有性命之忧,而公子重伤后,叶城主必然消气,到时便可长长久久了。”
宫九不由得瞠目结舌,只能默默地看着穆叔,久久说不出话来。
穆叔微微抬眼,继续说道:“不过以叶城主的武力,公子若想成事,不用药恐怕是不行的。恰好经过上次为公子解毒一事,大夫们配出了一种新药,可专用于对付绝顶高手,公子可有兴趣前往一观?”
宫九猛地站了起来,兴奋道:“好极妙极,我倒要瞧瞧是怎样的好药,此事若成,大夫们都重重有赏!”
穆叔的表情依旧丝毫未变,只听他颔首说道:“如此也好,待得公子挨上叶城主几剑后,总会需要用到他们的。”
“……”宫九默默地往外走去,那背影,不由得就带上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之感。
不提宫九是怎样“悲壮”地踏上了这条一去不回头的“不归路”,另一边厢,叶孤城下山之后,又在城中闲逛了好一段时间才慢慢地往回走——回去太早什么的,宫九岂不是立即就会知道他和南王世子必定是不欢而散的?才不要让宫九那么得意呢。
叶孤城料想宫九大概又会像以前那样要么是装可怜、要么是耍无赖……他正这么想着,就跨进了房门,孰料就在进门的一刹那,忽地就被人扣住了双手,随即一股力量将叶孤城推到了墙边,再接着就是纠缠上来的唇舌。
叶孤城的第一个反应自然是反抗,他的双手随意一翻便挣脱了开来,却是在准备拔剑的关头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扑上来强吻他的这个家伙的脸……除了宫九还能是谁?这世上再没别人能有这样的胆量了!
被变态强吻什么的,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叶孤城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个,而第二个念头则是……变态的吻技居然也是变态的!叶孤城顿时就有了一种无力扶额的冲动: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不应该马上把变态推开吗?!
可当叶孤城终于决定抬手把这个吻得连他都快要荡漾了的家伙拎走的时候,却陡然发觉他竟是浑身软绵绵地没了力气,就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心里一惊,叶孤城尽了最后的力气咬了下去,“嘶”地一声,宫九这才“住嘴”、稍稍后退,捂着嘴笑道:“幸而阿城你力道不大,否则岂不是要咬断我的舌头了。”
此时此刻叶孤城感觉到他所有的气力都在极快地流失着,若非正靠着墙,还能勉强支撑住,恐怕他都要腿一软滑到地上去了。一时间叶孤城只觉得心凉不已,他直直地盯着宫九,寒声问:“你对我下药?”
第46章
宫九略有些心虚地避而不答,就已代表了默认。在叶孤城仿佛可以杀人的目光中,宫九走前几步,贴近叶孤城,伸出了手,半扶半抱着他到了床边,又将叶孤城放平躺好后,这才俯身上去,柔声道:“阿城,我会好好待你……”
叶孤城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烧了出来——宫九居然对他下药,真是岂有此理!眼看着宫九已经开始脱他的衣服了,叶孤城一边继续用目光继续“抵制”变态,一边凝神静气,细细地感受着身体里的异常,以图用内力把这大概是“软筋散”一类的药给逼出来。
幸好他中的不是春。药,否则叶孤城真的要暴走了。
其实本来叶孤城对于谁上谁下这种事也算不上有什么执着,只要舒服就好了嘛……可问题是这个死变态居然用这种过分的方式!再加上这个给他下了药、准备压倒他的家伙还是宫九啊,如果是西门吹雪的话叶孤城可能就半推半就了……喂!重点在于西门吹雪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没品的事情来?叶孤城感觉他的大脑里都塞满了乱麻,思绪乱飞得都没了下限了——这都是给变态气的!气死哥了!
如果宫九知道叶孤城现在的想法,他不醋海生波、怒火滔天才奇怪了——幸好他并不知道,而且他本身其实也是颇为犹豫的。
原本“犹豫”这个词是不会、也不可能出现在宫九身上的,宫九的恣意妄为那是真的没有下限的。话说如果宫九现在和叶孤城才是刚刚相识不久,他又起了兴致、下了药的话,绝对会荡漾地、毫不迟疑地扑上去把人吃干抹净——至于事后怎么办?以宫九的能力,他一不怕叶孤城追杀他;二来如果宫九想躲,天底下也没什么人能轻易地找到他,所以他根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偏偏时日渐久,宫九已经对叶孤城动了真情,他见叶孤城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中不带半分热度,心就那么沉了下去——糟糕,这回他恐怕是太心急了些,都怪穆叔,要不是穆叔正好在宫九挠心挠肺的时候来撺掇他,也不至于会到这一步……但事已至此,不继续下去却好像也有些说不过去了,是以宫九只得轻叹了口气,一边伸手去解叶孤城的衣带,一边安抚道:“我这般所为确是有错,只盼你看在我一番真心的份上,莫要恨我……”
真心你妹啊!要压倒他也不是不可以,但下药那绝对是踩了他底线的原则性错误,一百颗真心都不够耗的啊——叶孤城愤愤地想着,大不了熬过这一夜,之后他要是不戳上宫九几百剑那他都不配叫作叶孤城啊!这般咬牙切齿地想着,叶孤城忽而就是心里一动:他已然察觉出他的内力并未散去、只是被药性压制住了,是以连忙提气运功,试图突破这药力、恢复行动能力,而后再和宫九好好地算算账——却不料那药的品性十分古怪,叶孤城才一运功,就觉得丹田之内骤然生出了一股剧痛,彷如万针攒刺……叶孤城顿时闷哼了一声,嘴角即便沁出了鲜血。
正在和叶孤城的衣带奋斗不休的宫九乍然一愣,随即就是大惊失色——他立时伸手去摸叶孤城的脉象,这一探之下,宫九面色数变,连手都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叶孤城疼得冷汗直流,脸色发青,心里恨得牙痒痒。他死死地瞪着宫九,咬牙切齿地说:“解药!”这两个字说出来,血涌得更急,沁红了雪白的衣襟。
宫九连忙将叶孤城抱在怀里,掌心相接,小心地探了内力过去,没想到竟如泥牛入海一般完全没有反应。眼看着叶孤城微微皱眉,显是在强自忍耐,宫九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连双眼都微微泛了红,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怎会如此?没有解药……明明此药并不伤身,我反复确定过……”
叶孤城听得都快要怒极反笑了,什么叫做“不伤身”,不伤身会把他搞成这样?要不是为了保持形象,叶孤城疼得都想要嗷嗷叫了……还敢说没有解药?!叶孤城瞬间就想起某些狗血的故事情节……如果宫九敢说出要用那啥啥的办法来解这药性的话,叶孤城确信他自己一定会在事后翻脸,这一辈子都和这个死变态死磕到底!
然而出乎叶孤城意料之外的是,宫九却是陡然深吸了几口气,强迫他自己冷静了下来,而后宫九俯身在叶孤城额上浅吻了一下,说:“阿城,你要信我,我是绝对舍不得伤你的……”叶孤城还来不及在心底反驳呢,就听得宫九续道:“此次全因我心神失守,才会令人有机可乘……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也必然要给你一个交代。”
叶孤城微微怔愣了刹那,随即便觉得荒谬无比——听宫九这话的意思,难不成给他下药还是被别人算计了?谁能在这个最擅玩阴谋诡计的大变态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而不被发现?叶孤城才不信呢,哼,都是借口……等等,他好像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那个神秘古怪又冷静淡定的管家穆叔……这几天事情太多,叶孤城似乎忘记要和宫九通气、说说那天晚上穆叔找他谈话的事了,该不会这么巧吧?
可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还真就是这么巧的,穆叔本就是宫九母亲身边的忠仆,又从小看着宫九长大,前世里直到他死了也没做过对不起宫九的事,所以即便宫九有两辈子的经验和眼力,竟都全然没有察觉到穆叔的异心。
但既已到了这个时候,宫九心知是穆叔动了手脚,却也来不及深思和追究了,他立时翻身下床,抱起叶孤城就破窗而出,身影在夜幕下一闪而过,恍如鬼魅、渺然无踪。
清冷的月色下,宫九带着叶孤城一路疾飞,在经过某个广阔的大院子时,宫九的身形骤而下沉,轻轻巧巧地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们眨眼间就隐没在了亭台楼阁之中。
这里是一间久未住人的客房,却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显然经常有人会来打扫除尘。宫九将叶孤城安置在内室的床上,面带歉意,柔声说道:“阿城你且不要心急,也莫要再用内力了,这药并非是毒,却会为内力所激发……是我一时疏忽,才会令你如此……是我的错,但此时你我情况不妙,只盼你先别要生我的气,待我解决了这些事之后,你想怎样出气,我都绝不还手,好不好?”
叶孤城也是心思敏锐之辈,他方才被宫九抱着飞奔的时候就已然发觉只要他不用内力便不会有事,虽然会四肢无力,但总好过剧痛吐血罢,所以他自然就停了下来——再说了他也相信宫九是不会把他怎样的,最不济也就是失身而已……不过经过了这一番折腾,叶孤城亦清楚宫九是真的在乎他,这次的事大概不能全怪宫九,是以叶孤城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也把心里的怒气都给压了下去:生气什么的还是以后再说吧,现在明摆着有阴谋,当然应该集中心力对付主要矛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