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如何知道,你是否值得信任?”
这话后面还有隐藏的没说出来的……毕竟,背刺这种事情藏马也是干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可以说,妖狐他信誉堪忧。
也算是自己以前种下的恶果吧。所以说,出来混啊,总是要还的啊!
藏马对于自己的名声显然也是一清二楚,他本来也没有指望就凭借着这么几句话就可以忽悠着奴良组这传承了千年的、东日本最强大的妖怪势力能够顺遂的达成合作的意愿。
但是没关系。
他有足够说服对方的底牌。
藏马手一伸、一扯、一拽,就将一方通行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来,笑眯眯的、像是在呈递和展现什么难得的宝物一样的推了出去。
“你干什么?!”
一方通行只是一个愣神,这家伙就已经把他给弄出去了,不免的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消消气消消气,再怎么那么容易生气。你这性子还真是一定都不带变化的哦。”
藏马一边吐槽着,一边示意奴良滑瓢看向一方通行。
“这是我们合作的诚意。”
他说。
“哈哈哈,怎么,是要给我们奴良组送人质吗?这个我们不收啊……啊。”
一开始奴良滑瓢并没有把这当做一回事,而是在笑嘻嘻的调笑着。但是画质是说了一半,他改变了自己的态度。
无他,因为他已经发现……一方通行,显然并不是什么能够被视作人质,又或者是【妖狐藏马的添头】这样的人物,而是需要他去认认真真的、以同等的姿态尊重和面对的存在。
“阴阳师?还是得到了安倍晴明的真传的阴阳师……”
作为和安倍晴明当初分离出来的那一部分污秽斗了这么多年的妖怪,大概再没有别的任何现存的人会比他们还要更加的清楚和明白安倍晴明了。所以,只消得稍稍的感知一下,几乎是立刻就可以辨别出来,一方通行周身上下的灵气分明就是和安倍晴明如出一辙。
“……咦?”
藏马愣了一下……这个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或者说有些人的关注重点整个都不太正确的样子……
“你再看看?”
藏马有些迟疑的问。
“看什么……啊……这是……”
奴良滑瓢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方通行几眼,面色骤变。
“……基石?”
他迟疑的问。
“奴良组经历了那么久的时间,应该也知道的吧?”
藏马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像是在将一个故事娓娓道来。
“在百年前,这个国家里面,封存着世界的基石德累斯顿石板,以及,那由石板选中并赋予了力量的七位王权者。”
奴良滑瓢闭上了眼睛,将藏马的话接了下去。
“那是真正的‘王者’,是被世界宠爱着的存在,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种族,在面对他们的时候 都将俯首称臣。”
除非王权者自愿,否则的话,能够伤到王权者的,就只有王权者。
那是被世界宠爱之人,像是妖怪这种并非主流的生物,只要有着哪怕是一点点的想要伤害到对方的意愿,那么都会直接被世界的意志碾成靡粉,连一点点的渣渣都不会剩下。
“但是基石被毁,王权者不复存在。”
“那么,眼下在你面前的,就是最后一位的王权者。”
妖狐的声音像是罂粟花一样,带着丝丝缕缕的诱惑感。
奴良滑瓢也的确如他所想的那样呼吸急促了起来。
王权者意味着什么……再没有比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更为了解的了。别的不说,迦具都陨坑至今都未曾被填上。即便王权者不复存在,他们曾经留下的印记也不曾消退。
更何况……
王权者在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是行走的基石。
奴良滑瓢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具体说说吧……你想要谈论的合作,是什么?”
藏马的唇边勾起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
啊。
上钩了。
这个世界上面,没有能超出妖狐预计的事情。
没有。
第187章 你站在世界中央(二十三)
"其实也没有什么。"藏马的笑容看起来纯善而又无害, 配合着那一张艳丽的过分了的面容,至少奴良滑瓢已经听见自己家里面有那定力差一点的小妖怪开始深深的吸气了。
……你们这样我真的是很丢人。奴良滑瓢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有些无奈的想。
尤其是!他还看见了那只妖狐嘴角的微妙的笑容!
是嘲讽吧这个?!绝对是嘲讽吧?!
奴良滑瓢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在什么地方输了一茬 ,而这无疑是非常不能容忍的一件事情。念及此的他不免有些愤愤的看了自己的属下们一眼 。
你们这些家伙……就不能在该给我长点面子的时候,克制一下给我点面子吗?
这大概是奴良滑瓢内心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
最后,奴良滑瓢还是叹了一口气, 将话题拨回了正规上面来 。
“那么言归正传吧……在这一场与战争无异的大事件之中, 你又希望我们奴良组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然后奴良滑瓢就看到,妖狐的唇角露出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
“仅仅只是这一次吗?”
“你在指什么……”
当藏马这样问的时候,奴良滑瓢就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开始脱离掌控 。
“我说——”藏马屈起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这家伙的眼界难道还反而退步了不成?能看到就只有眼下这一点点的、外界入侵的部分吗?”
“还是说和羽衣狐之间的斗争已经让你的整个脑子都变得不清醒了……?我怎么不知道, 当年奴良组统管百鬼夜行的共主, 现在却成为了这样的偏安一隅的、失却了曾经的全部的胆识和勇气的人?”
藏马看着奴良滑瓢, 那一双金色的眸子里面有一闪而过的厉色。这一瞬间, 从这个看起来非常好说话的样子的青年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是极其可怕的、嚣张至极的、独属于食物链之中的上位者的捕食的气息。
“滑瓢,难道因为控制着调整了自己的外貌, 成为了衰老的模样, 捏内心和你的力量便也一起随着外表的改变而衰落了吗?!”
他厉声喝问。
一方通行原本在不紧不慢的品尝着奴良组端上来迎接贵客的茶水——不得不说, 不愧是奴良组这样的盘踞在京都数千年的、极东之地的众妖之主拿出来招待贵客的茶叶, 即便是一方通行这种自从出生开始就开始食用各种人类在添加了种种的添加剂、并且身体也已经适应了诸如速溶咖啡啦、盒装牛奶啊又或者根本就是肥宅快乐水这一类的【垃圾饮料】的人,也会为其感到惊赞不已的茶叶——在发现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之后,他动了动眼眉, 看向正在交涉的藏马和奴良滑瓢。
那个看起来身材佝偻矮小、有着奇异的、光秃秃的脑袋的妖怪手中杵着拐杖。尽管藏马说的话似乎有些过于过分了,毕竟奴良组的妖怪们为了维护自家大将的声誉,现在看着一方通行和藏马的目光都已经变得不善了起来,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将这两个闯入了他们的领地并且对他们的主大放阙词的家伙直接撕碎的好。但是,奴良滑瓢周身的气势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好像是他根本就没有被藏马的话影响到一样。
“那也都不过是过去的事情了啊。”
奴良滑瓢一边说着,一边捧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啜了一口,像是在细细的品味着这上等的花茶。
“更何况,如今老夫不过是一个在家里面倦养天年的老人罢了,现在奴良组的三代目,可是陆生这孩子。”
奴良滑瓢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伸出手来,将自己的孙子拉了过来。
“无论奴良组日后将会有着怎样的动向……要面临怎样的变革……”
滑瓢双手一摊,这样看起来,倒是很有几分滑头鬼那种耍无赖的样子了:“也都应该去问陆生才对啊。”
藏马定定的看他几眼,倏尔笑出声来。
“真是狡猾啊,滑瓢。”
“他们一直都说,你的心在当年你那身为人类的妻子死去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一起死亡了。如今留在这世界上的奴良滑瓢,和当年那意气风发的大妖怪是完全不同的人。”
“我本是不信的,现在却似乎不得不相信了呢。”
奴良滑瓢的眼皮子动了动,但是手中却是依旧稳稳地抱着自己的茶杯,就好像是无论藏马说怎样的话,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过耳的风罢了,留不下任何的痕迹。整个人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鬼样子。
藏马笑了起来。
“滑瓢啊滑瓢。”他问,“你在京都,蛰伏不出多少年了呢?”
“先是你的儿子,再是你的孙子……当年的那个奴良滑瓢,终究是被埋葬在了时间的长河里面。”
“然而你抛弃了时间……时间便也同等的舍弃了你。你这家伙是有多久没有接触过外界了?人类的世界已经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他们一步一步的碾压着妖怪的生存空间,于是当年遍布大地的各个角落的妖族一步一步的后退。沉睡也好,闭门不出也好,隐匿于人类之中也好……这个世界,终究不是我们的天下了。”
“而现在,人类的手中握住了足以和我们对敌的力量。不是那很少一部分的拥有灵力的人类,而是更加广泛的、近乎于是百分之八十的国民。”
“你也知道的吧?——和人类比起来,妖怪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在繁衍的速度上,又或者是成长……全部都要逊色于人类。而如今人类还拥有了与生俱来的能力……”
“滑瓢,上一次,我们丧失的是生存的领地与空间。”
“你猜,这一次,会失去什么?如果你真的没有什么作为的话?”
妖狐藏马,是当年在魔界让无数的妖怪们都闻风丧胆的大妖。不因为他拥有多么高绝的能力,而是因为他完全可以称的上是走一步看十步的深谋远虑。
会同意和一方通行合作,在最本初……原本也就是出于这样的想法。
要为妖怪在那个重整后的世界争取一片生存的土地。
往往“最后”和“第一”都具有着某些别样的含义,而这最后一位石板所挑选出来的王权者,是一个人类,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什么。藏马敏锐的察觉到世界将会因此产生某种巨变,而一方通行则会是那一把最至关重要的钥匙。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仅仅是因为昔日里在魔界的那一点点稀薄的交情,以及一方通行那种威胁人都威胁不到相上的方式,就可以说动藏马出山?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妖狐藏马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心的慈善家。他做的事情全部都是有着自己的目的性的。
就比如现在……藏马想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在一方通行的这个时期,把所有的矛盾一次跳起来,然后让它们爆发。男的有着这样的机会,不如现在把世界的秩序一次性的定下来,也免得日后再生波澜。
而为了达到这一点……
藏马绝对不惜,将尽可能多的势力牵扯进来。
奴良滑瓢终究是从平安时代走过来的大妖,敏锐的察觉到了藏马这一番话之后的深意。他犹豫了片刻,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眸光一厉。
“你说得对……倒是我固步自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