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生老病死
等楚留香完全冷静下来回去时, 宋成翊和禹千荷已经结束了下棋，禹千荷正舞剑给宋成翊看。
宋成翊在树下坐着，含笑看着禹千荷的动作，阳光透过摩挲树影映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眼中的灼灼深情。
楚留香突然就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目。
“大公子。”或许是出于私心，他走过去时恰好阻挡了宋成翊看向禹千荷的视线。
“你回来了。”宋成翊也不问他去做了什么，只道, “千荷陪我下完了棋，只等你来比试一番。”
“我并未着急比试。”禹千荷此时也已经收了招走到他们身边。
宋成翊宠溺的笑着道：“是是是。”
实际上今天他原本是打算带着禹千荷下一整天的棋的，只是禹千荷在下棋一道上实在没什么天赋, 一开始她自己还有些兴趣，学了基本规则后却怎么都下不好，输了几局后便昏昏欲睡。又不想宋成翊故意让她，便想提前结束今日的下棋, 作为交换，她会与宋成翊一起做别的事情。
这也是楚留香过来时会看到她在舞剑的原因。
即使心里清楚宋成翊不可能真的喜欢禹千荷, 但自楚留香对他怀了一些心思后，每每看到他对其他人，哪怕只是和任务目标亲近，他都会觉得有些不喜。
只能说是宋成翊那双眼睛实在太有欺骗性, 只随意一眼，都能看出里面含着的深情。谁又能看出这深情的真假来呢。
其实宋成翊需要去喜爱他人达成一定目的来延长寿命的事情，楚留香明明一早便知道了，到了现在却是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妥了。一想到宋成翊一生都要四处奔波的去扮演各个深情的角色, 楚留香就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更多的却是心疼。
他突然就想起之前遇到的程小舞，那是楚留香唯一遇到和宋成翊处境相像的人。并且也曾听她说过，她的任务是替人解决误会，但如果在死亡前能完成一个主要任务的话，就可以不顾解决误会的任务永远活下去。
那宋成翊身上也应当会有一个这样的任务。当时楚留香就想过这个问题，并向他提起过。但宋成翊并没有回答他，因为能看出他的为难，楚留香也就没有多问。
但他对此其实也早有了一些猜测，甚至就是因为看出了一些东西，才决定不再深究下去。
他认为那个可以一劳永逸的任务也许会与自己有关，不过宋成翊看起来却完全没有要做什么实质事情的样子。可是现在，楚留香却宁愿他去尝试着完成那件任务了。哪怕那件事也许会损及他的利益。
禹千荷在武学上的天赋其实真的很好，只是因为过了最好的年纪，之前又没有得到正确的教导，所以她现在只能算武功平平。至于之前山下禹家夫妇说自家女儿打败了金陵所有的高手，楚留香却觉得是不太可能的。
除非金陵真的无人了，或者就是禹千荷并没有挑战过真正的高手，而禹家夫妇只是普通人，对于江湖上的事情当然也什么都不知道。
楚留香再一次将禹千荷打败后，就准备去和宋成翊说关于最主要的那个任务的事情。
不过禹千荷却没有和之前每次落败后那样直接找宋成翊问条件，反而还先拦住了楚留香：“宋亦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差了。”
“今日对弈时，便发现他连提棋子都吃力。我舞剑与他看，他坐在那儿闭了好一会儿眼睛却不自知。”她大概是有些担心的道，“他可是得了什么病？一直留在这里是否会耽误他的病情。”
楚留香是知道宋成翊在这次任务用的人设与计划的，他的身体确实看着十分不好，禹千荷会发现也不奇怪。
“公子的事情，请恕在下不能相告。”楚留香对禹千荷的感官倒是好了些许。一开始因为她对父母的不闻不问的事情，说不上有成见，却也是没什么好感的。
禹千荷听后却皱起眉，有些狐疑的道：“你应当……不会不顾他的生死吧。”
“自然不会。”楚留香笑道，“禹姑娘安心，在下便是为了保护大公子才在这儿的。”
“怎么看怎么病秧子，我怎么安心啊。”禹千荷轻声道，“算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原来千荷这么关心我啊。”宋成翊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这可真是受宠若惊呢。”
之前他因为有些劳累去房里休息，但等了太长时间不见他们两人过去，便有些不放心的操控轮椅来了。没想到刚好听到禹千荷向楚留香打听他的事情。
禹千荷却重新冷起脸来，全然没有刚才问楚留香时的担心样子：“我只是怕你出了什么事，就不能和你的护卫继续比试了。”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宋成翊装作失望后故作坚强的样子，“既然说了这段时间会在这里陪你，便不会食言。只要我们在，阿香也是你什么时候想挑战都可以。”
“你。”禹千荷咬了咬牙，“比试当然重要，不过你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宋成翊眨眨眼，重新笑起来：“千荷果然是关心我吧。”他让禹千荷过去，两人的距离一近就执起她的手，“放心，我近期不会有事的。”
……果然还是让他快点做那个任务吧，不然成天在外头和姑娘家这么你侬我侬的多不好。
楚留香有些想过去将他们的手分开。
不过宋成翊也没抓多久，很快就被禹千荷挣开了。
“我输了。”禹千荷错开目光后快速转移话题，“这次是什么条件。”
“恩，我想想啊。”宋成翊有些苦恼的思考了一下，“因为千荷在山下的父母让我们帮了这个忙，我才能见到千荷，他们两老口在山下生活的也不易。我想，千荷不如下山去给他们做顿饭如何？”
之前就听禹家夫妇说过，禹千荷已经很久不曾下山了。所以即使禹千荷的态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顽固，宋成翊还是一直到现在才提出了这个要求。
说的时候还不忘时刻观察禹千荷的反应，他的目的本来就是将她从山上带回到山下去生活，只要禹千荷不是很强烈的抗拒下山这件事，他当然就不会收回这个条件。
事实上禹千荷都没有什么产生抗拒的心思，她只是有些迷茫的道：“我好像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母了。”她思考着道，“他们这些年很少来山上看我。不知道是否忙着做什么事。”
这姑娘其实只是缺心眼？宋成翊道：“我想，是他们年纪大了，所以即使再想见你，却也没有力气能爬上山来见你了。”
“年纪大了？”禹千荷眨了眨眼，“为何会没有力气？”
“因为他们老了。”楚留香道，“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规律人之常情。又哪有什么为何。”
“千荷可是不懂这些？”宋成翊听了楚留香的话，情绪有些低落下俩，却还是对禹千荷道，“或许你该下山看看。”
禹千荷一个人在山上住了这么久，要说做饭，还是十分精通。
山上的东西都是隔一段时间有人会送上来，她知道这是父母安排给她的东西，便也什么都不用担心，只有吃食，是需要她自己烹煮来吃。以前她的师傅还在时，就教会她这项技能，并一直都是由她来做的。
她在山上收拾了许多东西，不等宋成翊说，就自己提出既然要下山，干脆今晚就在山下住。她家也不算小，她的房间应该也会留着，剩下的空房也足够招待他们休息。
宋成翊和楚留香的样子与之前见他们时也没变，只是换了身份，当然不用担心露出破绽。
对于禹千荷的突然下山，禹家夫妇皆无比惊喜，他们放下手中的事情，都围到自己的女儿身边。
得知女儿会给他们做饭后，却是连连拒绝。不过这是禹千荷答应宋成翊的条件，她自然也就坚持要做，最后是她的母亲跟她一起去了后厨忙活。
禹家老爹走到宋成翊面前，老人家眼睛湿润，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多谢二位公子。”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也没多说什么。
一句道谢，便承载了许多的情感。
禹千荷的房间自然是被留着的，而且还是日日打扫，没有一处落灰的模样。
他们一家人吃饭，宋成翊与楚留香并没有参与，楚留香推着宋成翊往金陵城去。准备随便找个酒家吃饭。
宋成翊一被推出禹家大门，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拿手捂着嘴，努力向将闷闷的咳嗽声压回去。
“很难受吗。”楚留香停下来，有些担心的看他。
宋成翊摇摇头，等咳嗽停了，才抬头看他：“只是做戏而已，阿香不必担心。”
先让楚留香将他推的再远些，他嘴角还挂着血，却是唇角上翘微笑着道：“刚刚的距离，千荷应当能听见。”
楚留香拿出干净的白布递给他。明明知道他是做戏，却还是止不住的心疼。
到底什么时候，宋成翊才能不被所谓的任务束缚，做回他真正的样子？
“生老病死。”宋成翊不知是否察觉了什么，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突然轻声道，“本就是自然规律。”
这句刚刚由楚留香说出的话极有道理。
却也正是他现在正努力对抗着的东西。
第108章 就此别过
禹千荷在家里待了两天, 再回山上去的时候，有些犹豫的找道了宋成翊。
她发现自己的父母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知道他们正在缓缓老去，并且终有一日要离开她。
“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救他们。”禹千荷擦着剑问。
“寿命有限，这本就不是什么可以医治的病。”宋成翊边与楚留香对弈边道，“唯一的办法, 大概只能是千荷你多陪陪他们，让他们过舒适愉快的日子。”
“这样他们就不会再变老了吗？”禹千荷思索着问。
“老还是会老。”宋成翊手中执着棋子久久不曾落下，“但或许身心愉悦了, 便能延缓一些。”
禹千荷若有所思，点头道：“原来如此。”
她不知在思考什么，不再待他们旁边，拿着剑直接走了出去。
楚留香把手中的棋子放回去：“成翊若不想再下, 今日便歇息吧。”
“阿香多虑了。”宋成翊笑笑，不过他也确实是没什么继续下棋的欲望了, 故而没有阻止楚留香案上的收回棋子。
楚留香边理着混在一起的黑白子，边问道：“这回的任务是否即将结束？”
“确实。”宋成翊点头，“这个任务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千荷也是个好姑娘。”
很多事情不过是因为没人教她，她自己也不明白, 才会造成这个任务的出现。
“那之后……”楚留香看向宋成翊。
“自然是随阿香走。”宋成翊笑着道，“你我早已约好，岂能失信。”
“我当然不会不信你，不过我要说的并非只有此事。”楚留香将所有的棋子都理好收起来。
“那是？”宋成翊有些疑惑看他。
“我知这些所谓的任务是为了增加你的寿命不得不做的。”楚留香道, “但成翊是真的愿意，一直这样下去吗？”
被天道约束着，一直这么被安排着四处奔波的做任务。与不同的女人纠缠不清……
虽然最后一点也许世上很多男人都会喜欢，但楚留香不认为宋成翊是会乐在其中的人。
“阿香这是何意？”莫非是觉得烦？不想再帮他做任务了？宋成翊有些不着调的想着。
他一开始当然也不习惯这种日子，但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再不喜欢的，也总会渐渐习惯。而且这些任务也并非一个接一个毫无时间间隔，给的寿命有多有少，休息的时间也不少。
既然已经决定不做主线任务，他当然是早就对一直做支线任务到存够寿命的事情做好的心理准备。
现在听作为主线任务目标本人的楚留香这么问，他心里难免慌了一下。
楚留香在有些方面实在太过聪明，如果让他猜出自己的主线任务，怕是马上要任务失败被宣判死亡的。
所以他宁愿是楚留香觉得乏味不愿再帮他，也不想他是真的猜出了什么东西。
“之前我就听程小舞说过，你们是有完成就能一直活下去的主要任务的。”楚留香为了不让他误会忌惮，先道，“我当然可以不知道能让你从此活下去的那个任务是什么。”
等宋成翊松口气后，他才继续开口问：“你一定也是有这种任务的是吗。”
宋成翊还不清楚他问这个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点头确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