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趁客轮靠岸补给买了几只椰子,此时正在用勺子挖雪白的椰肉吃,他嚼了几口椰肉咽下,问,“目标是谁?”
“原田熊二。”
“日本军部战争指导课课长?”
明楼点头。
“我去。”明诚一秒也没有犹豫。
“好。我们会比他早两天到香港,先看现场,再做计划。”
“已经知道他下榻的酒店了?”
明楼笑笑,“一零一号仓库,香港皇家酒店。“
在海上飘了三十几天后上岸,走路时没觉得不对劲,但是只要站住了脚下就像踩了波浪一样,控制不住地前后摇晃起来。明诚从上海坐船到马赛,靠岸后的不适在马赛到巴黎的火车上吐了个干干净净,这次虽然不至于难受到呕吐,但身形不稳的感觉也不太好受。
想到行动就在后天,而且此次行动由他独立完成,明楼不作策应,他不免有些焦急,把情况对明楼说明了。明楼倒是慢悠悠地不很着急,给他开了一张药方,以毒攻毒。
当晚明诚又被晃了一夜,第二天眩晕感果然消失了,只是格外累些。
腰上无力懒洋洋趴在餐桌边的明诚愤愤不平地在烤面包片抹上一层黑乎乎的东西。
明楼洗漱完出来神清气爽,瞅着盘子里的黑面包问,“这是什么?”
“巧克力酱。”
明楼见他拿起一片同样黑乎乎的面包往嘴里塞,也不疑有他,直到一股浓烈的咸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把他恶心得几乎作呕。
餐桌对面的人扬起眉毛,笑得无比灿烂开怀,“英国特色巧克力酱。”
明楼皱着脸去看那只黑乎乎的小瓶子€€€€Marmite,Yeast Extract€€€€所以他刚才是吞了一口酵母?
明诚终于绷不住大笑起来,随即就被追得慌不择路逃进卧室一把按倒在床,在明楼身下缩成一团,笑得发抖,“哥哥饶命!”
“小混蛋。”明楼咬咬牙,伸手在他屁 股上打了一下,又抚上来并不拿开。
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又要惹上麻烦,明诚飞快翻身站起来,一步不停溜去门口:“我吃好了先去皇家酒店,大哥慢吃。”
明楼被他滑头滑脑的样子气笑,到底还是不放心叮嘱一句“小心点”。明诚对他笑笑,一转身已经出了门。
次日,原田熊二抵达香港,当天中午被人暗杀在下榻酒店。
酒店清洁工在傍晚交班时发现隔间内的尸体,与此同时,一架从香港机场起飞搭载了日伪政府高官的飞机降落在上海西南角的虹桥机场。
明楼走下舷梯,早早就等候在停机坪的新政府筹备处的秘书立刻堆满笑容迎上去。明诚快走几步上前替他拉开车门,左手挡在车门顶上,对明楼恭敬低头。
黑色轿车驶入夜幕下的上海,曾经的家园,如今的战场。他们换上新的身份,悄然步入漫漫长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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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一直对番外里的楼诚关系耿耿于怀,私心把“哥哥饶命”挪用到更可爱的情节里。
第十章 番外(一) 秋夜 & 秋夜(续篇)
*秋夜
*大白兔奶糖
*巴黎风雨番外,时间线延续章一重逢
秋夜
明诚下车抬头辨识了一下路牌,埋头朝公寓的方向走。初秋的夜晚有些凉意,他迎风解开领口的扣子,皮鞋在步行道上敲出一串不太和谐的高低音。
公寓门口的灌木丛都修剪得差不多,他绕了两圈也不确定这丛叶子是不是自家门前的,苦恼地皱起眉头,思索片刻才想起去瞧墙上的名牌。黄铜牌上的花体字是熟悉的姓氏,他满意地点点头,翘起嘴角,摇摇晃晃走上台阶,一面低头掏钥匙。
脚尖磕在台阶边缘,他顿时失去平衡,一头往门上撞去。和所有意识不清的人一样,大脑来不及调动肢体做出防护,他只能紧紧闭上眼睛,徒劳地以此为抵御迎接冲击,却意外地在下一秒撞进一处温暖的胸膛,半边脸贴上丝绸马甲。
来人大概被撞疼了,嘶地抽气,明诚靠在他胸口轻笑,仰起脸喊大哥。
明楼一开门就被撞了个满怀,在热烘烘毛扎扎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搂着人带进公寓:“喝多了啊。”
“没有。”明诚甩开他站直了,睁大眼睛瞧他,“清醒着呢,我今儿特高兴。”
明楼嗤笑:“都大舌头了,还说没醉。”
明诚嘿嘿地笑,掏出一沓钞票在他面前扬了扬:“我赢钱了。”
“你们同学聚会玩了什么?”明楼看出那叠法郎数额不小。
“搓了几圈麻将。”明诚想起贵婉付钱时的眼神,笑得越发得意,“他们灌我酒,我自摸一把清一色,一把大三元,把钱都赢过来了。”
明楼抬手在他脑后拍了一下:“喝醉了还能赢钱,挺厉害啊你。”
“就说了没醉嘛。”
明诚提高了声音还想要反驳,忽然咬住嘴唇,把钱往明楼手里一塞,径直冲进卫生间,留下明楼攥着一把钞票在惊天动地的呕吐声里无奈地叹气。
明楼会喝酒,但是不常喝,酩酊大醉更是少有,唯一一次喝多了是在南京读书的时候。朋友送他到宿舍,他和衣躺倒,安安静静一觉睡到天亮,再后来,就只有别人眼里醉酒的明楼了。
他没有吐得稀里哗啦的经历,更没有服侍过醉鬼,揣着手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想了想,倒了一杯水端去卫生间。
明诚半个人都趴在马桶上,抱着陶瓷盆迷迷糊糊地喊大哥。明楼的嘴角抽了抽,伸脚在他小腿上轻轻踢一下:“喊谁大哥呢?”
醉猫动了动,差点一头栽进去,被明楼抓住后领一把提起,牢牢按在凳子上。
“吐干净了没?漱漱口。”
明诚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捧着白瓷杯眉眼低顺,比进门时酒气冲天的样子乖巧许多。
明楼绞了一把热毛巾给他:“还想吐吗?”
明诚埋在毛巾里,惬意地长舒一口气,又含糊哼了两声。
“还觉得难受?”明楼低头瞅他。
他点点头。
“想吐?”
他又摇头。
明楼犯愁要怎么和醉鬼沟通,明诚却忽然站起来,伸手去解衬衫扣子。他的手指依然灵活,转眼已经脱下衬衫,脖子和胸前红了一片,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明楼,说:“大哥,我要洗澡了呀。”
明楼看一眼浴缸的深度,这种时候泡澡不是明智的选择,不如擦一擦身去睡觉,回头一看,明诚已经脱得赤条条,只剩一条内裤绷在胯间。
他抬起头,无比认真地说:“大哥,我要洗澡了呀。”
明楼被推出去了。
半小时后他冲进浴室,把差点溺水的人捞出来。明诚湿漉漉的脑袋枕在他肩上,任由他给自己裹上浴巾,半梦半醒间忽然喊一声“胡了”,挂在他身上乐呵呵地笑。明楼咬咬牙,忍住了没在他屁股上打一巴掌,把人抱起来扛在肩上,艰难地送回卧室。
被半扛半抱地折腾上楼,明诚也清醒了一些,倒在床上胡乱裹紧被子,又抓住明楼的手不放:“大哥,陪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怎么了?”明楼问。
“想和大哥说说话。”阿诚的话里带了点软糯的鼻音,湿发散落下来遮住半边额头,一双圆眼在光影里闪烁。
“好,我不走。”明楼轻轻地笑,给他掖好被角,“两年不见变得这么粘人了。”
明诚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舔了舔嘴唇:“大哥来法国了我高兴呀。”他的手指动了动,在明楼的掌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我一个人的时候想你们,想上海。三二年我刚到法国,报纸上说日本人打到了上海,我担心你,担心大姐和明台,夜夜睡不着。”
“后来,我想到你对我说的话。我想,无论如何,一定要带着学位回国,这样才不辜负你们对我的用心。”
明楼听他轻声絮叨,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一动不动,生怕把他从梦呓中惊醒,那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听到这些话了。
“大哥,复活节我们去卢瓦尔河谷吧。布卢瓦城堡很美,我想让你看看。冬天我们去格拉纳达,我听人描绘过阿尔罕布拉宫,拱券回廊和狮子水池,我想带上画板,亲手画一画桃金娘中庭。夏天……夏天去琉森,坐小火车到英格堡,秋天乘船去英国,巴斯、剑桥、杜伦,听说爱丁堡也很美。”
“维也纳也好。维也纳的秋天是明亮的,像大姐的眼睛。”明诚阖上眼皮,轻轻念着,“还有托斯卡纳,夏天的阳光、山丘和漫山遍野的葡萄藤,我总是想到明台。”
话音渐渐消失了,他们忽然落入寂静,只余悠长的呼吸在耳边缓缓起伏。明楼侧过脸,静静地看了一会他沉睡的容颜,终于没有忍住,俯在他耳边轻声问:“那我呢?是春夏秋冬哪个季节,哪个地方?”
明诚咕哝一声,努力睁开眼睛眨了眨,半是不甚清醒的迷蒙,半是孩子般的天真。他用这样的目光热情地拥住了明楼。
“大哥是全部呀。”
“你在巴黎,巴黎便是你,你在维也纳,维也纳便是你。和你在一起,哪里都是好的。”
他隔着影影绰绰的旧日记忆望过来,脸庞已经有了青年人坚毅的轮廓,眼神清亮,还是少时的模样。春雨濯洗圆瓦,乌黑油亮,竹林在风中簌簌轻响,满园的青翠都聚拢过来,倚在明楼的肩头。
阿诚的心跳快了许多,几乎是一章急板了。明楼凝神看他,而后,他忽然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心跳,勃勃跃动,带着柔软的温度,透过明诚的虎口传过来,叩在他的心上,如骤雨落碎静湖,飒飒有声。
明诚低头埋进被子,鼻尖很轻地蹭过他的手背。他像得了一个好梦的孩子,带着浅浅的笑意阖上眼睛,很快就在这个温柔的秋夜里睡着了。
TBC?
@脑坑专用土 听说手机也能艾特了,来试一下,哎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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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婉:就不该给那小子喝酒,喝光了我最好的酒,还赢我钱!
喝醉酒情话技能max的阿诚哥!后来阿诚哥很少会喝醉了呢,大哥会觉得遗憾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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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番外(一) 秋夜 & 秋夜(续篇)
秋夜(续篇)
明诚走进餐室的时候脸色不算太好,他对明楼道了一声早安,面对面坐下,蹙眉按着太阳穴。
明楼关切地看了他一眼:“头疼?”顺手倒了一杯咖啡放在他手边。
“有点。”明诚含糊地应了一声。
咖啡杯搁在鼻子底下,他闭上眼睛,任由浓郁的咖啡香气熏蒸残留的睡意。
餐室的窗户面朝卢森堡公园,阳光糅合了秋意倾泻进来,满是温暖的金色。
明楼抖了抖手里的报纸,视线毫无顾忌地在年轻明亮的脸庞上转了一圈:“吃完再去睡会儿?”
“不用了。”宿醉的人缓缓摇头,咖啡没有加糖和奶,他苦得直皱眉头,倒是清醒不少。
“下次别喝那么多。”明楼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喝醉了尽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