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瑁猫呆了下,猫眼瞪得溜圆,终于,就在他都要怀疑这项圈是不是坏了又无人可问的时候,它终于启动了。
小猫踩踩爪子,坐的端正,将尾巴绕到前爪前,用着非常严谨的姿态说“喵~”=。
显然这个项圈是听得懂猫话的,片刻后他就听到了一声暗哑的男子嗓音【我乃葬花锄,梦君可否予我一梦?】
……
葬花锄……?是他知道的那个葬花锄吗?
夏安然一个扭头,就看到了作为展品放在边上的一个花锄,这自然不是古物,只是工作人员根据孙温先生画作中黛玉的花锄复原出来的一把极为精巧的锄子,和农家的锄子不同,
可能因为主人是女子的缘故,这花锄木柄处纤细了许多,看着重量也不重,柄身上还缀着一个花囊,绣工精致。
毕竟这是林黛玉也能扛起来的锄子,自然看着轻巧又精致。
它小跑步接近花锄,开口“梦君是在叫我吗?”
花锄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又重复了一遍【梦君可与我一梦否?】
看来是没办法交流的。
夏安然摸摸自己的项圈,想着这个作为他的成长辅导APP(没错他就是这么定位的)应该不会害自己,更何况,机缘也好,天坑也好,总得去试一下。
“可。”
【多谢梦君,】那暗哑男音开口【我求一梦,愿我家主人,得一良配。】
……花锄的主人……
猫头一格格得转向了全息投影中正将花瓣扫入土中的女子身上。
林黛玉,得一良配?红楼梦中的良配?红楼里面男性角色,有良配吗?!
【铮——】琴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感应到宿主接受任务:葬花锄的委托,为林黛玉寻一良配,即将开启新手教学任务。】
【请宿主寻一安全角落。】
【新手教学任务即将开启,开启后无法停止,倒计时,20:00】
虽然不知道新手教学任务是什么,但是夏安然赶紧撒腿就跑,他直觉必须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可以藏身并且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故宫的死角不多,这是个处处都是监控镜头的地方,但是作为猫,它倒是也知道几个能躲避的角落。
他一路小跑,故宫这处处彰显皇家威严的地方,出于安全考量,仅有几处有绿化园地,其中一处就是慈宁宫花园,而慈宁宫花园里面,有一棵老树的树洞很隐蔽,他现在这个中等体型的猫正好能把自己塞进去,若再胖一些就不行了。
夏安然看着倒计时一路在跳,不敢慢下步子,他穿过几个游客直冲目的地,最后成功将自己塞进了树洞里面,累的直吐舌头。
倒计时还有最后几分钟,它大喘几口气,想要将心跳缓下来,但是他失败了,期待又兴奋导致他的小心脏一直砰砰砰乱跳。
或许是刚刚跑的太累,或许是这个在暗处的环境太让人安心。
夏安然的眼皮沉重了起来,最后竟是闭上了眼睛。
玳瑁小猫,将自己缩在了树洞里面酣睡起来。
亦是此时,有人如有同感一般睁开了眼,明亮有如点漆的双眼向帝都中轴线看去,幽远的眼神仿佛能穿透层层建筑物的阻隔,看到树洞中睡得打着小呼噜的幼猫一般,他缓缓收回视线,手中钢笔随意一划便是一道符篆飞出,破空飞去定在了老树之上,自此这棵树在诸人眼中存在感将降到最低。
他没有再关注那处情况,面色平静,亦了然于心,终于,开始了。
好梦。
姑苏城内,一位妇人发现她的儿子竟是有了烧退迹象,登时喜极而泣,她飞奔而出又打了一桶井水,将男孩额上的帕子去下,通红的双手浸入冷冽的寒水之中搓洗,又小心的将其拧干到不余下一滴水,折叠好又盖回了男孩头上。
她一边做这事一边念叨着佛语,祈求佛祖开恩,菩萨保佑,保住这个家里最后的独苗苗,为此她愿以自己寿命相换。
许是因为上天怜悯这一片慈母心肠,她那烧了两日的儿子慢慢褪去了热度,又过了两日,已经能自行起身饮食了。
这位妇人夫家姓夏,丈夫原本是个小吏,有一次跟着官老爷出门遇到了人斗殴,劝阻时竟被人一拳打伤,回来挣扎了几日便去了,就留下了一妻一子,官老爷见此,可怜他们家孤儿寡母,将抚恤金给了厚了些,妇人再做些针线活贴补贴补日子,原也能将孩子拉扯大,谁知刚刚出了孝,这孩子竟是忽然发了高热,大夫前前后后请了不少,钱也没少花,就是不见好。
就在这女子都快要绝望了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贴药起了作用,小孩的烧就这么退了。
虽然钱花完了,但是唯一的孩子活着就好。
女子一边拍着儿子的被子一边给他唱着小曲哄他入睡。
夏安然再睁眼时身子已经轻松了不少,他小心翼翼地从吱呀作响的床上爬起,踩着地上的鞋子出门。
他这个身体的母亲正在家门口洗着别人的衣服,她这些日子为了照顾生病的儿子无法出门,只能接着一些在家里也能做的工作,夏安然家打着一口水井,夏家娘子便接了浆洗衣裳的伙计,也算是减轻一下家中负担,见儿子下了床,她赶忙丢下洗到一半的衣服,一边叫着让孩子进门去,一边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将夏安然小豆丁扛起塞回了被窝。
才起床不到3分钟的夏安然又回到了床上。
他这身子的母亲念念叨叨教育着让他莫要下床,天气冷,病本来就没好,多躺躺养好了身体再起来云云。
夏安然视线下瞟,看到女子在这几日就长出了冻疮的手指,抿了抿嘴。
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硬要说起来,他和这个母亲的年龄谁更大也说不好。
见到一个同龄女子因为自己变成这样……实在是心里不好受。
只是这个身体实在太小,他之前下床时候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如果排除他天生长的矮的因素的话,这个身体估摸着不超过十岁。不过十岁的小孩能干什么……就算他脑子跟的上,身体也不行啊。
他捏捏自己的手,但是幸好,在任务世界里面,他不是以猫的身份出现。
他安抚了母亲几句,得到让他继续睡的指令之后,干脆应着母亲的话闭起眼睛养神了起来。
一边在脑中回想刚到这个世界时候,他的成长指导APP告诉他的信息。
这个世界是以《红楼梦》为蓝本自我衍生而出的世界,他的任务是让林黛玉找到如意郎君,在这个世界上他所有的操作在最后不过是委托人的一个梦,但是哪怕梦境中有很多事模模糊糊,他也不能做出让委托人感觉到非常违和的东西,也就是说,他可以进行事件的推动,但是不可以弄出太大的动静,以至完全违背了委托人的记忆。
比如,如果弄个男女平权出来,委托人一定会觉得不对,但是如果他暗戳戳的造个反,将这世界的皇室换个姓,却是可以的,因为委托人是个花锄,就其生活范围来说,他对外界的了解一定是来源于身边人的只字片语中,而封建时代敢称呼皇姓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很有可能花锄并不知道当今叫什么名字——当然,夏安然的野心没那么大。
他也办不到这种事。
身体是他随机挑选的,他选择生活地点是姑苏城,冲着的自然是林家去的。
现在的时间比原着剧情贾敏逝去早了近3年。
他深深得吸了口气,贾敏去世时林黛玉6岁,直至官家小姐适龄出嫁的14、15岁,还有十多年。
用十多年的时间,怎么样都能帮小姑娘找到一个良配吧!
第一次做任务的夏安然,发下了雄心壮志。
第5章 红楼(一)
夏安然的壮志凌云结束在第三天的稀粥生活中。
他自认不是个娇气的人,但是,他吃了三天白粥了,没有配菜,只有白粥,水多米少那种。
夏氏为了给他治病用光了积蓄,在冬日靠给人洗衣勉强支撑着家用,自然没有钱给他买补品。
粥油已经是这位母亲能给他最好的东西了。
但是这样不行啊,大病初愈的身体,清淡饮食的确很重要,但是他也需要摄取别的营养,夏安然已经能感觉到这些日子来感觉到的虚软无力了。
可惜他还是个孩子,古代立事早,尤其是他这种孤儿寡母的家境,但是再早,他这年龄也干不了什么事。
夏安然用了一个星期努力得到了下床的机会,终于能够得到允许被包成了个团子走出房门。
在这一周的时间内,夏安然已知晓了大半家庭情况,夏氏和丈夫关系显然极好,有时候见夏安然睡不着,便会给他讲些他父亲的故事。
夏安然的父亲是一个秀才,托了关系在衙门找了个活计,人很好,乡里乡亲关系很和睦……这一点,自他病后,左领右舍送来的各式营养品就能看出来了。夏家守孝的几年,孤儿寡母的也全靠邻居们照顾才没被二流子上门来骚扰。
夏张氏是夏爸爸蒙师的女儿,嫁给夏爸爸时候不过十四,转年就生了个儿子,那一年夏爸爸亦是中了秀才,因此夏安然非常得宠,从他的大名就可看出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期许,不过安然两字。
只是后来,夏爸爸屡试不中,他倒也洒脱,干脆不考了,寻了个机会钻营进了衙门,每个月拿的月利也算不得少,加上夏氏擅长女红,这个小家也过得有滋有味的。
每每说起这些,夏氏总是要红了眼眶,在她的眼里,夫君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的人了。
她并不愿早早失去父亲的儿子忘记父亲的形象,便时常给儿子说起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有多么疼爱他。
若是普通的孩子,怕是早就不耐烦了,只是夏安然毕竟不是孩子。
他一边认真的听着夏氏的叨叨,一边提出一些小问题,比如夏氏说,爹爹以前下了衙总是会顺路给你带一串糖葫芦,他便会问糖葫芦要几文钱呀,糖葫芦里面是几个山楂呀,久而久之,这个时代的物价便被他摸了清楚。
然后他发现问题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峻。
夏家完全就是入不敷出。
天气即将转暖,夏氏近来接到的洗衣活计已经少了起来,她现在还能接到这些量,主要还是因为她家有井水,加上主顾见她洗的干净又仔细,才算是照顾了她一些。
况且夏安然并不支持夏氏用这手法赚钱,夏氏的女红很不错,作为一个绣娘,她手上一旦长了冻疮,势必会影响手势。
夏氏知道吗?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她需要养家,并无他法。
这位坚强的母亲似是看出了儿子的不安和担忧,摸了摸他的头“我儿,莫要担心。”
“妈没事的。”
“这疮子,等到开了春就能好了。”她温柔得笑了笑,“等开了春,妈就去接些绣活,日子,总是过下去的。“
夏安然动动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他在接下来的几天跟着夏母出门,走街串巷,试图寻找商机,但是很难。
姑苏城的商业已经相当发达,就连来自未来的夏安然在第一次逛街的时候,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实力上演了乡下小子进城。
夏母今天带他出来是为了卖之前攒下的绣品的,这些东西在现在卖不出价,只是夏家现在需要这笔钱,便乘着今日难得停了雪跑了出来。
二人走进了一个布庄子,夏安然在门口等,里头都是女眷,他跟着进去看了一遍,又听了几句,感觉太复杂了,便和夏氏说了一句,出来坐在了门口的小台阶上,撑着腮看着过往的行人。
看着看着,他发现了一件不对劲的事儿。
有一个妇人,抱着一个穿着富贵的小孩儿,小孩儿似乎是累了,正在妇人肩上熟睡,妇人将披肩盖在了小孩身上,一路疾走,却似乎遇到了熟人,便停下来和一女子说了几句话。
夏安然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们几眼,猛然站起了身,他来不及和母亲说什么,乘着这妇人被绊住的功夫一路小跑,就在这抱着小孩的妇人经过前几分钟,巡逻的衙役刚刚走过,他顺着记忆中的方向直冲而去,找到了!
看到身着官府的衙役,他猛然扑了过去,一下撞到了人身上,被撞的人一回头,见是一小孩,眉一皱,还没等他呵斥,就听这小孩说“有拐子!”
小孩喊得大声,声音奸细又有穿透力。周围的商铺行人纷纷看了过来,江南女子娇柔动人,姑苏女子在其中更是佼佼者,因而,这地的拐子就没见少过,全是偷了人家的女儿卖到腌臜地方去的,也有□□几年卖到北边给人做奴婢的,当地的官府找也找了,查也查了,找回来的永远不如丢掉的多。
现在这拐子二字,又是被小孩儿叫出来的,自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衙役见状忙问“小孩儿,拐子在哪儿?你可莫要胡说!”
“不是胡说!”夏安然做出一幅理直气壮的模样,小脸都气的红彤彤“我看到的!一个女拐子,抱着一个小少爷!”
小少爷!
衙役们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另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衙役边走过来对夏安然说“小孩,你还记得他们往哪儿去了吗?”
夏安然点点头,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喘匀气,给人指了方向“女拐子穿着藕色的袄子搭灰蓝色的裤子,长的颇为富态,她拐的小孩大约三岁,应是个男娃,正趴在女拐子肩上睡觉,男娃穿着青色衣裳,红色的披风,很显眼。”
见他口齿清楚不似作假,几个衙役便顺着他指的方向跑了过去,夏安然形容明显,加上这男娃披着红色披风也确实显眼,等夏安然急急赶到的时候,女子已经被制服,正被衙役压在地上滚动,到底男女有别,衙役也不好紧压着她,便被她找机会在地上打起了滚撒起了泼“我冤啊,这是我们家小少爷,我是小少爷的乳母,今日带着小少爷随着主母回娘家的路上,主母仁慈,带着咋们来看看这姑苏城的热闹劲,谁知人生地不熟与主母走散,正抱着小少爷往原路找人呢!我主家是金陵宋家,车队就在城外,诸位若是不信,可以随我至城外,看看我们的车队是不是在那!“
妇人这一出看着实在不像是说谎,来来回回均有因果,原本义愤填膺的围观群众也露出了迟疑之色,见状,女子赶紧说“主母发现我们不见了,定会出城和车队汇合,现在定然心急如焚,各位官老爷若是不信,且跟我走一趟便知真假。”
这下,就连官差也有些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