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嗯……
饶了小半个案桌,夏安然见到了一个穿着明制皇服的男子,那人面貌的确不英俊,但是周身气场十足,隐有金光。
看到郑和抱着夏安然走来,他没有停下倒酒的手,只是颇为漫不经心的看过来一眼,伸出了空余的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夏安然接过去置于膝上“就是你啊。”
他有些意味不明得哼笑了一声,看着乌溜溜的猫眼睛,伸手戳了戳粉红色的猫鼻子,“行吧,我们也算有点子缘分。”他将刚刚倒出来的酒放到了猫面前“喝吧。”
让猫喝酒?
夏安然瞪大了猫眼睛,就见这人微抬下巴,一脸的毫不在意。
夏安然于是凑过去嗅了嗅,并无酒味。
这不是酒?
他记得刚才武宗皇帝招呼雍正皇帝时候还说了今天供奉的酒呢。
夏安然自觉这群大佬对他并没有坏心,毫不犹豫得就这酒盏伸舌头舔了一下。
果然没有味道,这水下腹就是一阵暖融融的热意,它赶紧又啪嗒啪嗒舔了好几口。直到将酒杯里头的酒水喝完,才乖巧的坐在明太祖怀里,他用猫爪交替踩了踩这人的膝盖,权当感谢。
这一举动引来太祖边上之人嘲讽般的一笑。“你们汉人就喜欢这种软乎乎的小东西,”那人坐姿颇为豪放,手肘撑在膝盖上,手以拳抵在下颚处,姿态极为随意,看着夏安然讨好的样子更是举起了酒盏道“男人,就该喜欢些雄壮的东西,这种软绵绵的。呵。”
被猫身攻击的夏安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皇太极,清朝的开国皇帝。
他对着这人露出了小尖牙,爪子啪啪啪得拍击着地面,尾巴也炸了开,谁是软乎乎的,谁不是男人了!喵嗷!
被它威胁性的攻击模样给逗乐了,皇太极放下酒盏,勾勾指头,“嗨哟,还生气?我可和你们汉人不一样,我满洲的男儿……”
“是狗派。”
……
哦。
夏安然一脸冷漠得放下了尾巴,坐在被莫名分到猫派的明朝开国皇帝腿上,重心压在后腿上,两爪子放在前头,尾巴乖巧得放在爪子面前。
一脸的嘲讽。
你们犬派了不起啊?
你这么能,咋不把故宫的石狮子换成石狼呢?
科科。
你拿着人石狮子镇宅时候,想过人家是猫科了吗?
别拿狮子不当猫啊!
被猫眼半阖偏头看他的小眼神刺激到,不做皇帝很多年心情颇为轻松的皇太极虽然不知道这只猫在想什么,但是就是感觉莫名被嘲笑了。他眨眨眼,对着明太祖伸出了手“嘿,重八,把这小子给我玩玩。”
明太祖毫不犹豫得拒绝了此人,他拍拍猫脑袋,抬了抬头,月已要上中天。
“时间快到了。”
他将猫放在了地上,一挥袖站了起来,袖摆迎风舒展开来。
作为这儿年龄最大辈分也最高的人,他一站起来,诸多明清皇帝都跟着站了起来。
桌案莫名消失,两朝帝王分列两列,悠悠然踏上了由月晖铺出的一条直通天际之路。
就在夏安然瞪大眼要仔细看时,恰逢一阵清风吹来,吹散了隐隐迷雾,它再睁眼时就再也不见方才之景,空旷的太和殿广场,仅余他一人。
“……喵……?”夏安然有些困惑得看了看自己的背毛,并没有发光,他左右看看,也没有什么蜡烛,舔舔自己的爪子又嗅了嗅,的确有淡淡的鱼腥味,但是那应该是它晚上吃过的龙利鱼的味道。
是梦?
他困惑得抬头,故宫这座庞然大物在夜色中静静矗立,犹如他六百年来的每个夜晚一般,宁静又无言。
明月高挂,星辉略暗,并无一丝云彩,他眨眨猫眼,跳到太和殿汉白玉上,沿着石阶颠颠跑了开,想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一墙之隔的太庙中。
祭已进入尾声,
若干小儿正在吟读祭文,童声稚嫩,穿破虚空。
……
列宗列祖先贤在上
愿我泱泱大国,繁荣富强。
愿我华夏国民,幸福美满。
愿我华夏之火,终能燎原。
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也。
月已中天,亦是同时,或是道观,或是寺庙,或是寻常家中,主祭之人纷纷面朝东方拜首。
愿我华夏,盛世荣光。
第50章 红楼(四十四)
李东璧, 要说这个名字能够反应过来的一定不多,但是另一个名字恐怕就没有不知道的人了。
李时珍, 字东璧。
啊啊啊啊啊啊啊夏安然心中的小人正在疯狂打滚, 李时珍大大啊!是李时珍大大啊!他在和我说话,他还说是为了止血法和包扎法来的……
咦?
【宿主冷静】系统提示【这是镜像世界,曹公为了模糊时间线, 并不会出现历史上的知名人物角色。】
内心的小人安静了下来,他抱着手臂陷入了沉思,幸好系统提示的及时,让夏安然想到了这一点,但是这位军医叫李东璧, 很有可能就是曹公映射的李时珍,毕竟李公就是明中人, 红楼用明清时间线, 的确能搭上边。
他咳了咳,镇定了下来,“李大人还请里边请,”他将人迎入书房, 拿出了在亲卫走后他又写下来的一些资料,递给了军医大人, 姿态颇为尊敬, “东璧先生且看,这是在下做的整理,”
虽然知道这人不是李时珍了, 但是夏安然还是没能忍住见到名人的小激动,这个和见到皇帝的感觉不一样的。
然后他有些小心翼翼的推荐了自己的高压蒸汽消毒法。
这位东璧先生可能真的是李时珍的映射,对于夏安然提出来的可谓异想天开的想法,并不否决,反倒是饶有兴趣得跟着他去了。
他见到的是一个普通的蒸笼,只是稍微大了些,此时正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高压蒸汽杀菌的一个关键就是要保证高压环境内没有冷空气,所以在最初时候会开盖放出冷空气,重复两次后,再彻底将蒸笼密封住,然后再蒸上一炷香时间拿出来在日正午时候晾干。
虽然晾干时候不可避免的会接触到空气中的细菌,但是因为是正午时候,太阳大,纱布又薄,约莫只需要半个时辰时间就能彻底干透。
被彻底杀菌后的纱布上没有细菌可以快速繁殖的有效成分,加上紫外线杀菌效果,虽然和无菌纱布没法比,但是夏安然觉得这样的纱布已经是他能在如今条件下做到的极限了。
军医大人对此并无概念,但是他答应了回到驻地后,会试着用这方法处理敷料,然后夏安然给了他两瓶刚做出来的酒精。
他没有器材,实话说无法测出酒精浓度是多少,按说处理伤口的酒精浓度约为百分之七十五,在如今的条件下,他觉得自己的极限就是百分之六十左右了,要到七十五可能需要买白酒作为原材料蒸馏,永春红酒的酒精含量本身就低,再提取也是白费功夫。
军医显然对他给的名为酒精之物颇有兴致,他告假只有两日,等看着夏安然是如何把酒精制出来后,他只能摇头感叹这东西实在是得来珍贵。
夏安然心态却是很好的,他买了整整六桶红酒,整整一个下午就得出了两小瓶酒精,但是除了酒精外也得到了一坛子白酒。
蒸馏这个技艺是这样的,最先出来的乙醇含量最浓,当中出来的乙醇含量降低,最后则是寡淡的酒味水,最浓的就是酒精,其中的可为白酒。
闽南此处不好烈酒,大家更喜欢的都是绵柔些的酒,但是也不拒绝偶尔一试,夏安然便将这一摊子白酒卖回给了酒坊,也算是回了点本。
东璧先生在永春县呆了两日,等派去的亲兵回来了后,他才颇有些依依不舍得离了永春。
临走之前,他忽然看到了农民担着稻谷走向了一台木架子,然后一人踩着踏板,另一人将稻穗塞了进去,没过多久拿出来的就是光秃秃的稻杆了,他顿时生了好奇心“夏大人,不知那位何物?”
前来送行的夏安然看着田间的忙碌景象,露出了有些欣慰的笑“那是打谷机。”
这个是夏安然前些日子寻了木匠做出来的,现如今的农民脱谷的方法是取了稻穗用力掼打,通过此方法将稻谷从稻杆身上拍打下,耗力大,消耗时间也大,于是夏安然便让人做了这脚踩式打谷机出来。
通过踏板传统杆,使得脱粒滚筒旋转起来,将稻穗从稻杆上头扯下来,期间农人仅需要送入稻杆,转换方向,扯出稻杆即可。脱下的稻穗粒会留在底部的一个抽屉状的箱子内,农人最后只需要抽出抽屉就能将谷粒收集起来了。
“这……”李东璧的表情有些吃惊,他忍不住凑过去看,村民在操作这东西时候一个个表情就和玩似得,抢着来,他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神情很是慎重,农人见他凑过来还很热情的招招手“先生可是也要来试试这个?”
李东璧看起来也极其感兴趣的样子,见人邀请也不客气,他将药箱递给了小童,便凑了过去,老农教他踩着下头的踏板,然后就只要把稻谷塞进去,在里头转转圈即可。
上手极快,而且极为轻松。
李军医今日穿的是方便运动的短打,打完了一匣子谷物,居然连汗都没出。
待他谢过老农走回田垄之上时候,看到夏安然拿着纸笔同一个老者说话,老者毕恭毕敬,面上却可谓眉飞色舞,高兴到了极点,夏安然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舒展,时不时点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见他上来,夏安然也便停下了说话,转头看来,李东璧面色有些犹豫,他问夏安然“夏大人,我听闻老农说,这打谷机是夏大人所创?”
得到夏安然点头答复后,他抿唇,颇有副难言启齿的模样,又迟疑,又想要说什么,夏安然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笑着说“李大人可是要问这造价几何,可否普及?”
李东璧赶紧点头,夏安然道“这打谷机是近日方才做出,尚在试用期,待本官确认这的确可用,下官便会将图纸上交知州大人,想必不用多久,此物即可推广开来了。”
永春的稻谷种植较为分散,比较密集的就是县城至临县这一路了,这一台纯属是试验品,放在这儿让大家用着,若是有问题木匠会再做更改。
打谷机上刷了桐油,能防雨,因为没有铁器,他用的是竹条作为耙,虽然耐磨性下降了些,但是成本低廉,即便下雨也不用收起来,毕竟这东西搬动起来也是很麻烦的。
夏安然记得自己以前看到过架在独轮车上的打谷机,罩子一盖就能跟着农人走,只是这个要怎么做他实在是想不起来啦。
李东璧点点头,看起来表情十分欢喜,他请夏安然不必再送,便骑上小毛驴带上夏安然托他带给沈戚的东西上了路。
夏安然还在听里正同他反应的打谷机的优缺点,倒不是他不愿意同老农直接联系,但是,这儿的老农不会官话,闽南话太难了夏安然至今还没学会,只能听会一些官话的里正给他翻译。
他边记录下需要改进的地方,一边问这打谷机脱粒效果可好?
“约莫能脱十之八九。”这已经是极高的数字了。里正说到这个数字就喜笑颜开。
庄家抢收是争分夺秒的,十月虽说少雨,但是也不是不下,谷物一旦淋了雨就不好存放。
虽然村里有老把事会看天,约莫会寻个两三日不下雨的天气来组织大家收稻,但是收稻后妇女在脱粒时候为了节省时间也并不会脱到十成十,他们只能用最大的力气将上头的谷粒摔打下来,总有些结实的谷穗还会留在稻杆上,这些都便宜了鸟雀。
现在有了打谷机,别的不说,时间就抢了下来。
有了时间,自然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处理谷穗,现在大家的做法是,用打谷机打上个两遍,第一遍打完了放在一边,第二遍从上头抱多一些稻杆再送进去,这样基本就能保证稻穗上只留下很少一些的谷粒了。
而这些被处理完的稻穗会被拿到村里老把事那儿或是烧火粪,或是烧草木灰,当然,也会省下一些整修房子什么的。
在烧之前,庄稼人还是会习惯性的再多甩几下稻杆,看看上头还能不能再甩下来一些,但只是很少,少到小儿都懒得去捡的程度,这就可以得见打谷机的效果了。
今年又是个丰年,黄橙橙的谷子看着就叫人特别欢喜。
里正笑得老脸都成了菊花,县令大人在他们里弄了个这个打谷机,他也是很被别的里正们羡慕的。
夏安然见他们没有什么意见,当天下午就去了府衙,求见了知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