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他们自己不产这些东西,而是因为大佬们在向夏安然示好,意为有钱我们一起赚,你对我们的好我们也不会忘了报答你的,毕竟我们是兄弟县啊!
夏安然表示非常感动,并且以市场价将东西卖了出去。
夏安然双手抄袖农民揣状站在田垄边上,眺望独轮车远去的身影,在这个大家都在修路的时候,能用市场价卖东西而没涨价已经是我们厚道了,看在情分上打折?
呵,不存在的。
说什么是兄弟县,就好像在抢资源抢州府资源倾斜时候抢得打爆狗头的不是他们一样。
春日万物复苏,看着百姓插秧之余,夏安然着重关注了一下今年的佛手茶。
因为封冻,北方来的信息均被切断了。
夏安然并不能知晓拖薛蟠带回的佛手茶究竟得到了怎样的评价,但是他喝过这茶叶,心中也知晓日后佛手茶会因其独特的带有果香的茶香,得到爱喝调味茶的各国的喜爱。
调味茶中最有名的伯爵茶就是中国茶调入佛手柑精油制成的,人工添加的伯爵茶都能在英伦半岛流行起来,他们这儿纯天然的佛手茶怎么不能?
去年农历十二月的时候,夏安然便让农户给茶树们加了一次基肥,等今年开春前,茶叶自冬休中复苏的时候,又给加了一次。
这次施肥为了促进茶叶叶子的萌发,用了比较多的氮肥,氮肥就是……咳,人畜的尿液提取物。为此夏安然之前就同农民说了方便时候分开的必要性了。
他把握不好加肥的分量,依然用了土办法,少加些就行。
腐熟了的肥料,又是冬春时节,并没有什么味道,夏安然示意他们离茶树根部稍远一些的距离浇灌,尽量不要触碰到茶树的根部位置,在无法计算浓度的情况下,最怕烧根。
这两次补肥的效果显然非常好,等阳春三月的时候,永安县有茶园的农民纷纷顶着一天中最烈的太阳就去摘茶了。乌龙茶和绿茶不同,含水量把控极为严格,一天最热的时候茶叶表面露珠已去,叶子正是最新鲜的时候,这时候摘下来有足够的时间晒制,是最好的摘茶时间,稍早,叶子上还留有露珠,再晚,晒制时间就不够,这是老茶农的经验之谈。
夏安然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他的闽南语说的依然不好,但是经过了大半年已经能听懂些了,他听到老茶农对他说,茶叶梗比去年硬,叶子也更肥厚,去年这时候叶子还小,今年却已经有好些长大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明年的春摘可以再提早一些。
福建气候温暖,这里的茶树一年可摘三到四次,如果按照夏安然的施肥方法,即可提早春摘,那么一年可能就能摘四到五次,虽然其中势必有几次的茶叶品质不在最优价格略贱,但是对于茶民来说也是白捡来的收入了。
第一茬的佛手茶被送到夏安然这儿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了,正好又是休沐日,他不会泡茶,但是沈戚会。
夏安然单手托腮,颇有些没有正行得懒散坐在桌沿,看着那人姿态极为熟稔得温壶、烘置、冲水,等一系列动作轻巧优雅至极。
真好看。
夏安然想到,眼睛忍不住笑出了小月牙。
沈戚无意间一抬头就见到他笑得傻兮兮的看着自己,顿了顿之后又将动作连了下去,只是节奏再不复方才的随意,更加的繁复,充斥着各种高技巧动作,夏安然自然不懂这其中的区别,他只是觉得沈戚的动作真好看呐。
怎么这么好看呢!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人那时候的一系列动作有多少并无所谓,只是出于雄性展示自我的天性,在里头胡乱加上了。
但是效果十分显着,在那之后,夏安然看谁倒茶都觉得没有自家这位来的好看。
这一盏他忙活了大半年的茶水滋味几何,他是没有尝出来的,说来惭愧,全怪美色误人呀。
他就着沈戚的手喝茶,眼睛都眯了起来,沈戚见他高兴,默默拿开了手顺势就亲了上去。
二人虽未禀告族人,但是在永春县也算是众所皆知的契兄弟关系,闽地对这种关系非常的宽容,见他们二人落实了关系,偶尔还并肩走在永春县之中,连以往会丢帕子的小姑娘也不再寻找机会了。
他没有尝出味道,却有人对此赞叹有加。
正是贾敏。
但是薛蟠一行路过扬州时候,也前去拜会了林家。
薛家同林家虽说有贾家这一门姻亲在,但是说到底,一个是王夫人的亲戚,一个是贾政的亲戚,两家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也能攀扯些,当初林家给了薛蟠一个买辣椒的路子,薛蟠一直很感激,就因为这个辣椒的路子,薛家才能至今顺遂,虽有群狼环伺,但是终究没能咬下这口肉,除了从来不少的给林玦的分利,薛蟠四处寻找商机时候也不忘给林家带些东西。
林家不缺这份讨好,但是时间久了,也得承情,关系相处就是要互相都有所付出斩获,才能让关系长长久久的下去。
薛蟠此来,就带来了夏安然的书信和年礼。
林如海自然是第一时间看爱徒的书信的,他不光自己看了还唤来了了林玦一起看,林玦将来也要科举做官,夏安然现在的经验对林玦而言就是一个很可贵的参考。
而贾敏则是颇有些好奇得点了点这佛手茶。
薛蟠口中这茶说的天花乱坠,什么茶香馥郁闻所未闻,口齿留香能留一天,喝多了身上都带着香什么的,林玦回来全学给了贾敏听。
贾敏自然是半信不信的,但是她也不差这点品茗的时间,何况夏安然把茶给她的目的也很明确,丈夫唯一徒弟的忙,她当然是要帮的。
原还想着让黛玉主持一次花朝节的小宴,邀请些个她的小姐妹们来玩,届时她不若请那些妇人们一同品茗聊天?这茶听起来总归有一个野趣……
她颇有些漫不经心得想着得时候,忽而闻到了一股子甜香。
这是……
贾敏惊讶得看向了正在点茶的婆子,却是佛手的味道……虽然香味很浅,但是那股子甜得让人舒坦的味道,她是不会认错的,贾敏顿时生出了几分兴致。
她出生北地,以佛手制成的凉果一度在北地风靡过,新鲜的果子她是没有吃到过的,但是凉果很好吃,她却记得。
和果脯甜腻全然不同的口感,有些咸,甘美又酸甜,只可惜后来贾母怕女儿多吃这果子伤了肠胃,就不允她再吃了。
而且那果子也是偶尔一得,后来北边便再也没有卖了。
如今乍一闻这味道,倒是让她想起了幼时无忧无虑的贾府嫡小姐时候的岁月,她接过婆子递来的茶冉冉飘出的茶香,带着柑橘类果子特有的味道。
柑橘类的果子乍一闻都会让人有静心愉悦的感觉,佛手柑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对比橙橘宛如小女孩般的清灵娇俏,佛手柑自带一股子成熟的味道。
是一种,让人想要在安静午后,晒着太阳听着曲乐,丢开烦心的账册,挥开婢仆,一个人坐在树荫下,安安静静回想一下自己过去那些快乐的包容味道。
她慢慢眨了眨眼,啜饮一口,入口甘厚,咽下后,唇齿间带着幽幽香意,既是茶香,也是果香,也带着蜜香。
婆子已经开始了二泡。贾敏放下了仅饮用一口的杯子,又吮了一口白水洗干净嘴里的味道,心情,却是猛然明朗起来。
林黛玉进屋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母亲笑盈盈得捧着杯子,见她进来忙招呼她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玉儿,快来,试试这茶。”
林黛玉也喝茶,但她脾胃弱,平日里头贾敏并不让她多喝,今日倒是难得。
她眨眨眼,联想到今日何人来了,顿时反应了过来,她也不多说,捧起了婢子递来的茶盏,凑近一嗅便露出了惊奇的神色“我方才进了母亲屋子,就嗅到了这果香,还以为是母亲新开了什么果子,竟然是这茶?这倒好生稀奇。”
但凡女儿家家就没有不喜欢甜味的,甜香也甚少有人不喜,她又嗅了嗅“仔细品来,果占三分,茶占七分,只是这果子味道实在馥郁,竟然就凭着三分,压下了那七分啦。”
贾敏笑“你且喝一口试试。”
黛玉顺从地抬袖遮住自己的脸,在袖摆下秀秀气气得喝了一小口,她又品了品“茶中也带了些果味,母亲,这是什么茶?我竟是没有喝过呢。”
贾敏道“是你那夏嬷嬷的儿子拖人捎来的,”她俏皮得用了一个几年前的梗,还心情颇佳得冲着林黛玉眨了眨眼“我觉得不错,赶明儿,茶叶板子也能晒干了熏一下衣裳。”
“小姑娘家家的,莫要总用那冰片檀香,做什么要那般寂寥的味道。”贾敏批评女儿“吾儿年纪还小,也是我不好,当时教授你调香时候就不该让你调出那什么凝雪丸,你看看你现在,都要变成小雪人啦。”
林黛玉被母亲说的有些羞赧,她眼一眨,就凑去给贾敏发嗲,“母亲,哪儿就有那么夸张,母亲若是喜欢这味道,玉儿明日就给你调一味果香的香丸,让母亲日日嗅闻。”
贾敏轻轻拍了她一下,“这味道也就你们这些鲜嫩小女孩儿用才好。”
片刻后,她又有些惆怅得叹气“玉儿,我的玉儿也长大了呢。”
都到了要为她相看人家的年龄了,看着长的亭亭玉立的女儿,贾敏心中又是骄傲又是酸涩。
尤其是她手中正捧着夏安然送来的茶,忍不住要想到了今年她毅然拒绝了择他为婿之事,只是自林如海口中得知夏安然为官口碑颇好,想来是能顺利升迁的。
这个决定是对是错,贾敏说不好,只是她并不愿意去拿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去赌一把而已。
第57章 红楼(五十一)
等薛蟠第二次到了永春县的时候, 他所看见的永春县和第一次已经大大不同了。
自福州至永春的一路平坦,明明也是土路, 偏偏平整又宽敞, 没有坑洞也没有积水,货车行走间极为轻松,他还见到往来的行人有不少拉着独轮车, 车上放着大宗货物,姿态格外轻松,心情看上去也非常好,和他第一次来时候所见到的精神面貌大为不同。
薛蟠直觉有什么改变了,但是就冲着脚下这条路, 他就知道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等沿路走至永春州边缘时候,他就看到了一道高耸的土墙, 将永春州同福州府划分开了, 说实话,这是薛蟠行商以来第一次看到以州府为单位这般清晰明确的分割线。
咋边界处并未设门,门洞也开得不小?
等薛蟠后来问夏安然的时候,得到的答复就是这是无奈之举, 受制于材料和科技,三合土土墙虽然牢固, 但是还是比不上石墙的, 尤其是如果装了门,在敌方有攻城器械的时候,架在三合土墙上的门没办法撑住这股子压力, 很可能会引起门破墙碎,所以经过和工匠的讨论,夏安然决定干脆就不装门。
这也是人的一个固有思想,如果没有门的时候,敌方的攻击点会分散,但是在有门的情况下,基本只会选择从门入。
对防守方来说,正是请君入瓮,道路所开的地方外侧被填平,等今年春耕农忙过了就会修建瓮城,到时候是配合驻军打伏击也好,或者是放开这里固守县城也好,都不会对城墙本身带来大伤害。
只要城墙不破,就还能挡下下一波。
这是基于永春县驻军不足的情况所想出的最好方法。永春县本身的军事力量不到一百,这还是把府衙的衙役一起算进来的,这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军政分离的制度所致,县令、知府/知州并没有兵权,他们只管民政,如果辖区内出现了匪盗,需要向驻军方发出讯息,等他们来派兵围剿,县衙、府衙所拥有的衙役,亦不是军人,其性质来说更类似于雇佣兵,主要任务是保护县令、知府/知州的安全,或者在捉拿小偷小摸之人的时候出一把力,他们的工资是由县衙、府衙所支出,富庶地区根据需要会多请几个衙役。
永春……夏安然负手表示,我们,我们不需要那么多衙役,反正府衙就在边上,一条街而已。
等有钱了,请一个排的衙役去。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悄悄闪过去。
这次只有薛蟠一人来,据说冯渊跑去北方了,冬春之际,南下比北上要更安全些,“他说要准备试试能不能开拓一下北疆的市场。”
薛蟠啃着夏安然给蒸的米饼说“之前我有个兄弟去了北方从军,他走后我托人捎了些咋们的酱料过去,他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说他们那的伙夫也觉得这个方便。”
说罢,他喝了口夏安然给泡的茶水,咽下了米饼,“伙夫负担大,军汉们吃的多,又得吃饱,觉得咋们这个料用起来省了很多力,就托了商队来买,是蛉哥发现来采买的面孔不对,我们才发现的。”
“所以阿渊就去北方看看能不能咱们和当地的商户合作,在那儿寄售了。”
夏安然给他加水的动作一顿,有些吃惊“寄售?”
“嗯。”薛蟠解释“我们家在北方没啥力道,如果在那开铺子只怕也要被挤压,不如在那儿寄售,利润虽然薄了些,但是省事。”
夏安然更加意外了,他想了想不由对薛蟠说到“还真是……士别三日啊。薛兄,你变了好多。”
不管这个法子是谁想出来的,最终做决策的都是薛蟠。
能够明白个中得失,明了怎么做才是对自家最好的,这样的薛蟠……当得起一句“刮目相看。”
薛蟠那张圆脸上露出了一点点得意又恍惚的神色“我也觉得。景熙,我同你说了你别笑话我。”
“我现在回想起一两年前的自己……就觉得那人都不是我。”
“你说那时候人怎么就能这么混?又混又傻。”他放下茶碗,对着夏安然咧开嘴“我看见妈背着我给老爹上了好几次香了,说是感叹祖宗保佑,妹妹这次被分去了小公主那儿做女官,等小公主及笄了就能出来。”
他笑的十分灿烂,眼眶却微微发红“我自己都不敢信,我能立住。”
从一个纨绔子,到薛当家,他吃了这辈子加起来都没那么多的苦,求过人,拜过官,被人给过白眼,吃过算计。
他自幼不曾吃苦,仗着爹妈的权势横行霸道,也只有真正得想要立起来,才知道自己的家事在别人看来有多不值得一提。
也幸好,自己的那些朋友,虽然多为酒肉朋友,但见他吃了苦头,也多多少少得伸了手给了点方便,才没让他被折进去。
细细算来,也就不过是一年。
但是薛蟠却有一种自己的脊椎被人打碎了,然后一点一点重新接起来的错觉。
幸好,他站起来了,睁开了眼,才看见了自己家处在一个多危险的境地。
他是真的佩服妹妹,薛宝钗一个闺阁女子,就凭了只字片语,得出了结论之后,更是能一咬牙决定入宫拼一下这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