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白锦堂的弟弟这一存在。
如果他猜测无误,他家男人应该是和白锦堂有血缘关系,或是相处紧密之人,人和人相处久了自然会沾染上旁人的气息,那并不是气味,是一种更为玄妙的存在。
譬如相似的审美、喜好、观念,故而常有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便是如此。
故而在第一次见到白锦堂的时候,夏安然才会心生好感,因为此人行事风格、说话、表情、都很像曹纯。
也就是说,如果跟着白锦堂走,很有可能他就能遇到自家那口子。
见夏安然意动,白大哥晃悠着折扇又说出了一个夏安然无法拒绝的理由,那便涉及到身为热带动物的鹦鹉多多能否在北方的寒冬中过冬的问题。
这一点也正是夏安然之前所困扰的。
自打入秋之后,汴京城的温度便连番骤降。基本上也算是大半个北方人的夏安然,对于这个温度理论来说应当适应良好,但是他的身体很明显就是南方人。
不知为何,这身体明明看起来还算强壮,但是每天起床的时候,夏安然都感觉自己的脚丫子冰凉,晚上更是睡着睡着,就缩成了一团。
说好的习武之人火力旺呢?为什么这个身体体质这般差?
说来惭愧,这几日夏安然在逛街游玩之时,已经有意识得在寻找锡夫人的身影了。
反倒是夏多多,明明是一只热带的鸟,但是看起来对于汴京的冬天适应良好,每天都活蹦乱跳的,就连睡觉也并不会刻意的睡在避风之处。
这使得夏安然常常怀疑他的物种,尽管他虽对于鸟类并没有研究,但是从鹦鹉的喙部构造来看,他的确应该是鹦鹉没错呀
但是鹦鹉还有不怕冷的?
夏安然心想,为了他的多多,夏安然觉得自己应该牺牲一下,放弃汴京的美好花花世界,先到南方去,猫一个冬才是。
给他留下思考的时间不多,因为黄河水随时有可能断流,趁着官府尚未明令停航,这几日开封府内的诸多商队均在搬运买卖,忙的不亦乐乎。
白家的商队也不例外,自夏安然搬到白家开设于开封的客栈之后,日日便可见往来汇报的商吏不绝,其中并不乏手持昂贵货品来白家推销的别家商人。
其中最受南方人欢迎的无疑就是北方山珍,以及兽皮之类。
夏安然亲眼看到白锦堂有些愉悦得捧着一张白虎皮说要送给他小弟。
唔……按照白大哥平日里头对他小弟的性格描述,他直觉白小弟应该不会喜欢这份礼物。
他这么说的时候夏安然正在为多多鹦挑选兔皮做小窝,他买了几块兔皮想要缝在一起,在里头用木条撑起,做一个能让多多鹦缩在里头取暖的鸟巢,只是多多鹦对于兔皮似乎十分不感冒,保持冷漠以待的态度。
夏安然不以为意,他自觉到了冬天,这只生活在南方的热带鸟,在被南方的湿冷冻成狗和缩进他做的有些丑丑的小窝之间,一定会选择后者的。
或者他可以为多多鹦做一个小披肩?但是多多的身子有些小,做了披肩之后会不会飞不起来?唔……“敢问店家,可有暖和又轻便的兽类皮毛?”
那来兜售兽皮的店家看了眼夏安然手上的兔子皮,又看看站在他发冠上的鹦鹉,稍稍思索了一下,“郎君,可是要给这位鹦哥用?”
大宋养宠之风兴盛,基本上什么宠物都有人养,尤其是汴京,而这些养宠之人为了心爱的宠物基本也没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再吝啬的人也会为了自家养的小犬咬紧牙关去买上一块肱骨。
故而,见到夏安然这明显是想要给鹦鹉保暖的样子,这商人也不意外。他思忖了下,最后还是给出建议道“郎君,若是给鹦哥做……还是以鸭羽为上,鸭羽保暖上佳,于禽类亦是更加舒服,郎君可买硝制好的兽皮包在外头。”
啊!
夏安然恍然,他说他忘记了什么!
这,这保暖的方式,可不就是羽绒被吗?他,他竟是一直忘了做羽绒被!
夏安然忙谢过这位商户,并且掏钱买了好几块兔皮,他还从这位商户这边购买了些羊绒,打算在无聊的船上时间将他纺成棉线,等一个月到了岸,这些棉线应当就能被制成毛衣了。
纯羊毛,更保暖。
虽然只会平针,也不会如何精巧得一针将毛衣织完,但是将各部分织完再缝起来即可,反正穿在最里,也无外人可见。
比起麻布、丝绢来说,羊毛的保暖性要高上不少。
介于他并没有找着锡夫人,夏安然准备这个冬天,就靠这两个东西来续命了。
在上船之时,夏安然本身的行李极少,却带了两袋子羊毛即若干寻常木料,还有大半的鹦鹉吃食,惹得为他搬运器具的役夫多看了他好几眼。
夏安然默默转移开视线,亦是在此时,他的眼眸忽而一动,只觉有一道白光自视野快速掠过,他顺势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是错觉?
此时已是秋末,黄河将入枯水期,待到冬日,开封水体会封冻,水鸟亦是会失去食物,故而除却少部分由渔民饲养的水鸟,此时候鸟已经南飞。
夏安然在到开封之时见到的那些水鸟都已不见,若非如此,他当真要以为方才那是一只飞得稍快些的水鸟自面前滑过。
只是……
他双眼微微眯起。
那应当不是水鸟,刚刚那究竟是何?
正当他犹疑之时,便见一席白衣,披着白色大氅的白锦堂自船后方走出。
“夏弟。”见到夏安然面上些许紧张之色,白锦堂稍稍一愣,忽而唇角微微一扬,他漫步靠近“可是愚兄方才吓到你了?”
“不……”夏安然顿了顿,忽而皱了皱鼻子,他自白锦堂身上嗅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
如秋露氤氲间松叶一般,是浓浓的木质香味。
“哈啾。”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宋动物世界系列。
喵星人皇帝赵祯忽然发现了有一只喵星人长的和自己一样,十分好奇,他想要知道这只喵是什么品种,于是派出去了自己的心腹爱将,雪兔子二白。
二白仗着和大白一样,冒充了大白凑到了小喵身边。
大喵赵祯等呀等,等不到二白回来,就去找了二白,等他找到兔的时候,二白正和同他长得一样的小喵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玩耍。
大喵赵祯:……不,这不是我的兔!
然后它一回头,看到了蹲在边上旁观的雪兔子大白。两位兄长默默看了眼彼此,然后转开了视线
真,真辣眼睛啊。
是河鲀不是河豚哦。河鲀好吃,很鲜美,但是……嗯,你说让我拼命去吃,我是不干的。=w=
文中诗词哈哈哈哈你们都知道的,北宋第一美食家东坡先生的《惠崇春江晚景二首》,但是夏喵不记得了。(其实我也不记得了)苏轼写了好几首关于河鲀的诗。不愧是大美食家呀。
萝卜泥真的很辣!!真的!
作话在上头你们说剧透,在下头你们说看完不记得正文内容……我要闹了,真的……
第141章 北宋(十一)
夏安然揉了揉鼻子, 只觉鼻根处痒嗖嗖的,虽然味道好闻, 只是方才一口气吸得太急, 他竟是呛了一下。
见他如此,白锦堂小退数步,二人保持六七步外的距离, 他微抬袖,另一手扯着袖摆放在鼻尖做轻嗅状,面上有几分疑惑,他笑着问道“不过几日未见,夏弟这可是嫌弃哥哥了?”
“非也……”夏安然冲着他作揖致歉“是弟方才吸得太急, 似是小呛一下,”他顿了顿, 他笑着夸奖道“兄长身上的新香很好闻。”
好闻是好闻, 就是过于浓烈了些,对于嗅觉灵敏的人来说不亚于是一场折磨。
“此香料为我新得,”男人一挑眉,却不再靠近, 二人间隔着三四人的距离,只是笑道“夏弟若是喜欢, 待到了金华, 兄送弟一些,拿来薰衣裳不错。”
“如今吾用的便不送夏弟了,这几日夜里风大, 兄有些着凉,小心染给夏弟。”
二人寒暄几句,他便远远跟着白锦堂去了属于他的舱房,只觉二人之间被香味隔出了一个异度空间。
夏安然一手负于背后,另一手持扇,幸好船舱是在船板下层,此时他站在上风,否则他可能真的无法抑制住疯狂打喷嚏的欲望。
坦言之,白锦堂身上的味道并不难闻,夏安然也能理解他为何熏香,二人初见时在松江,而此处为汴京,宋人也有熏香以示尊敬的说法,道理大概等同于现代见重要人士时候总要撒一点香水。
倒不是说香水名贵,而是香水第一时间就能给他人以感官刺激,叫人最直接得分辨出个人的性格。
你辨别一人性格需要言谈举止各方面分析,而识别香味,则只需要熟息之间,亦可为“闻香识美人”。
尤其在宋,名仕买香之余也多自己调香,自调香本身就是一张名片。所以恐怕白锦堂也是因为这些日子要谈生意才熏香的吧。
其实味道挺好闻的,沉稳端肃的木质香味,给人以稳中的感觉。
就是太浓了,对于嗅觉极为灵敏的夏安然来说,真的可以说只可远闻,不可靠近焉了。
数日前朝廷谕令已下,今年汴河将在七日后封港,这几日汴河两岸的漕运船队川流不息,当得到消息之时,白家的商队便立刻去申报了离去之时,但是排到他们起航时间已经是四日以后了。
但也辛亏如此,否则他们都等不到陆小凤。
陆小凤在白家人和夏安然采买之时去拜访了了然大师,自陆小凤口中,夏安然得到的信息是了然大师觉得这事还是要亲眼看一看,所以等到明年河运再开之时,他会拖着花满楼北上看眼睛。
如今他自然搭着白家的顺风船南下,白家此次的航行方向是自东京顺着汴河南下至扬州,接着沿着长江水系至杭州一带,陆小凤在杭州下船去寻花满楼,而夏安然等人则是继续乘船几日,顺着钱塘江的上流浙江过桐庐、兰溪,最终到金华。
今年的枯水期来的比往年要早,而此时西北风尚未起,不好借风力,故而众多商队都赶着出行,就怕航行速度慢了,半途水道浅了搁浅。
夏安然和陆小凤这两个搭乘顺风船的很乖巧得没有给白家出行的商队造成更多的负担,尤其是陆小凤,夏安然就看着他在船行至河心才到,身上更是什么都没带,就如飞燕一般落在了甲板上,而白家的雇员们对于这种出场方式却很神奇的非常淡定,让夏安然不由猜想在北上的时候,陆小凤是否也是这个出场姿势登船的。
只是什么行李都没有……换洗衣服可怎么办?
但是为了他和陆小凤并不太牢固的友谊,夏安然很乖巧得没有去问这个问题。
白家的漕运船队有三艘,他们乘坐的是主船,另有两艘稍小一些在大船后头借着大船开道的水势减轻其阻力,也是承担起大船不方便的捕鱼、采买职责。同时作策应护卫姿态。
经过夏安然的观察,白家的船队居然是配有船舶上武器的武船,船头和船沿都配备了铁包头和投石器。
据说这是因为偶尔会有不打眼的水匪趁着船舶独行时候打劫。
“此时应当不会有。”
白大哥向着好奇的夏安然解释“此番南下,我白家同松江卢家、江南顾家、姑苏连家互为臂膀,按出行时间,我方垫后,前方船队便是松江卢家。”
此时航行,因为大型货船在江面上必须保持距离,虽然几方联合,但是在夏安然看来彼此间距离十分远,当他向前眺望之时只能远远看到前方船队的桅杆,具体有几艘船却是看不见的。
见他好奇模样,白大哥笑着同他解释“水匪自也知晓此时南下货船众多,大家平日虽是漕运竞争对手,但是快过年了,见到有人被打劫,还是会出手帮忙的。”
原来如此,所以该抢的已经在船队北上的时候抢完了,现在南下的商队还在苦哈哈的航行,水匪们却已经准备过大年了。
真……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些人呢。
船刚起航,诸事繁忙,只一会儿,白大哥便被船员找了去,夏安然随意在甲板上走了走,恰巧遇到正立在船头看风景的陆小凤。
二人稍作寒暄,忽见天边一道灰影灵巧闪过,他顺着方向看去,便见他那只除了尾巴一点红,在空中飞行之时就像是寻常小雀的多多鹦飞了回来。
多多鹦降落在船沿,他有些骄傲得拍了拍翅膀,向着夏安然展示自己叼回来的一条鱼干。
夏安然沉默了一下,竟然一时不知道该表扬它还是批评他。
这鱼干显然不是多多鹦捕猎而来,而且鹦鹉也不以鱼干为食,显然是它从别的船队那儿抢来或是偷来的。
这……
他左右看看,见到陆小凤一脸兴味得从多多鹦嘴里拿下那条小鱼干,嗅了嗅后道“是海鱼。”
如今他们行事在内河之上,再考虑到方才白锦堂同他说前面便是松江卢家,这鱼干的来处已经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