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
美食当前,如果因为吃饱了而不能尝试,不是太可惜了吗?
就出于这个简单朴素的目的,他一会儿打坐,一会儿跑圈,一会儿和自己的宠物鹦鹉玩你丢我接的游戏,整个人完全就停不下来。
负责照看他这个院落的小侍,表情从一开始的无法言喻到僵硬,再到最后的麻木,经过了数个阶段。
夏安然被安排住下的宅院,是白家为他们心爱的小弟的先生们专门修葺的一个院落。
为了满足这些夫子们的爱好,这个院落的风格雅致十分,还特地引来了一池清泉,里面养了若干游鱼。负责照顾这里的小厮一直是他,先先后后换了五六位先生,但也是第一次看到一个这么活泼的。
再想想这位小先生的年龄,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可能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吧,毕竟旁的先生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夫子啦。
夏安然不知道这些仆役在腹诽什么,当然,就算知道,他也并不会在意。
因为他要去吃好吃的啦。
说来惭愧,在现代一直有一种说法,那就是古代的作物天生天长,不使用化肥和农药,依靠食物天然的味道,应该最好吃。
但是夏安然用他的亲身经历告诉你们,没有!!
没有化肥,只有有机肥的植物,尤其是在农家肥缺乏的情况下,味道并不好。
事实上对于植物来说,化肥只是一种将他这个生长期最需要的元素提炼出来,放在植物边上,让他可以随意摄取的物质。
譬如长叶的时候就给氮肥,结果时候就施加磷肥。其本质来说,化肥和农家肥,对于植物并没有差异,因为植物摄取的,也无非是它所需要的氮磷钾等这一些适量的微量元素而已。
化肥的危害在于对土地留下的残害,以及过量或者违规使用化肥之后,随着农业用水排到沟渠江海所引起的河流富营养化。
也就是说,对于一棵植物来说,你使用化肥还是有机肥,对他大体没有区别,可能唯一有差异的是,有机肥的针对性更弱一些且需要土壤分解消化,而化肥的针对性更强,而且直接可以被植物食用。
对于使用化肥的植物而言,他根本不需要脑子,所有的食物都在他的面前,只要顾着吃就行了,而是对于使用有机肥的植物而言,有机肥的元素释放需要经过发酵,且其短时间内提供出来的物质有限,属于缓慢释放类型,需要植物耐心得等待它分解完才能摄取。
而有总有一些元素,是他得不到的,所以它的生长速度会远远低于使用化肥的植物的生长速度。
因为长的时间更久,也更慢,就会有人觉得它的口感会更好一些,味道也更香浓。
但是就营养成分而言,没有区别。
但是哪怕国家已经无数次的普及,洋鸡蛋和土鸡蛋的营养成分是一模一样的,单黄蛋和双黄蛋,也并不存在于双黄蛋的营养更好,除了口感,并没有任何差异,而就这点差异,其实大部分人,并不能感觉出来。人们还是迷信着有机食品更有营养。
至于野生的植物味道更美可能这一情况,只存在于极少数动植物之间。野生的未经过驯化、没有经过调养培育的水果简直惨不忍睹。
一代一代的基因改良和培育,会使得植物更加向人类所期待的方向前进,比如更甜,比如口感更脆,比如皮更薄。
但是这一切的改变本身是和植物生长的规律性所违背的。
野生状态的水果,它对于它的果实的希望:是皮越厚越好,只有如此它的皮才能够保护里面的种子在它成熟之前不要被别的昆虫啃食,从而影响它们的果肉品质,使得真正期待的授种人不想吃。
所以但凡是野果,除非是经过人类驯化后培育出的某个品种再次野化后的,单纯的野果味道都不怎么好,野菜亦是如此。
人类的驯养本身就是将所有不利于植物和动物的成分人为干涉撇除,让它们在一个绝对安乐的环境中愉快得成长,最后变得更好吃。
其中的手段包括牺牲动植物的自我繁殖能力,让它们将用于繁殖的能量供给给如今的果实,味道自然更加鲜美。
至于农药,更不必提了,整个一个东汉时期,夏安然都在和农药作斗争。
菌类和昆虫对于一种新的药物的耐受性基本上撑不过五年。也就是说,在五年的时间内这块土地使用这一个土制农药是有效果的,那么五年后,一代一代在这些农药中勉强生活下来并且繁衍出的害虫,就完全可以平静得以这些喷了这种农药的蔬菜了。
甚至连肚子都不会拉!一点都不尊重辛辛苦苦做农药的人!
土制农药毒性很低,夏安然自然也是不敢使用剧毒药物,毕竟东汉人不要说用流水冲洗了,直接拔起来吃的都大有人在。
尤其在东汉,用来驱逐这些害虫的农药多半只是以浓烈的气味作为攻击手段,本身的毒性并不强,如此,除了交替使用农药之外避免使其产生耐受性,没有别的办法。
东汉农司到后期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门配置农药,要求成本尽可能的低,配比方法也要足够简单,对人体也要尽量无害,在没有检测仪器的时代,夏安然简直要被农药数据和数不尽的小白鼠、虫子等试验品给逼秃头。
但是话说回来,夏安然必须要承认的是就肉类而言,古代是赢了的。
不过这些原因和品种没有关系,主要是因为地广人稀的古代可以奢侈得让牲畜们自由的撒欢奔跑。
比如在东汉夏安然吃的就是西凉特供牲畜,就是那种后世人想破头的吃牧草和山泉水长大,每天还要奔跑好多公里的羊咩咩的肉。
还有吃小虫斗小蛇长大,上蹿下跳的战斗鸡和战斗鸭。
那是真的好吃。
又香又筋道,满口喷香,可以嚼很久。
所以,两头乌也一定特别好吃,还有两头乌做出来的金华火腿,一定特别特别好吃。
夏安然只要想下那个猪是喝着溪水长大,食用的是纯天然的稻谷。每天都在丘陵上面跑跳,四条小短腿哼哧哼哧交替迈动,又强健又结实,在没有配备精饲料圈养的时候,一定是精肉多肥肉少。
制成火腿以后,那一层层的肥肉就会如点点的星芒一样,点缀在瘦肉当中。
切成薄片上锅蒸,随着热气的蒸腾,一点一点化开,浸入过瘦肉的肌理,滴在汤碗里面。
这场景,就算是想一想,都要流口水啦。
只可惜现在是冬天,食材不多,如果到了春季万物复兴之时,那么能够搭配上的食材会更多,也会更加好吃。不过现在虽然是冬天,但是也有很多的干货可以作为配料,比如,蜜汁火方这类就不会受到影响。
好不容易等到小侍来通知他吃饭,夏安然满足得摸了摸自己瘪下去的小肚子,一扬手让多多鹦落在他指尖,随后他跟着小侍出了自己的小院。
白家安排给先生们居住的院子独门独户,在宅院侧边开了房门可以方便先生们出入,而此刻在他院落门口,白家的驴车正在等着他。
据说为了招待他,白锦堂在金华最好的饭店定了座,请他吃最好的火腿宴。
夏安然兴致勃勃得掀开了车门上了去,看见里面只坐了白锦堂时他愣了下,左右看看没见到白锦羲,顿时有些疑惑“白兄,二少不去吗?”
自从有了两个白兄之后,夏安然对他们的称呼便分了开来,白锦堂作为大哥自然还是叫白兄,而白锦羲作为老二,但是又比夏安然大,其实应该叫二哥的……但是夏安然觉得叫二哥有一种莫名乱♂伦的感觉,实在是有些羞耻,又因为白锦羲有意无意得没有说自己的表字,于是干脆就叫他二少了。
白锦堂将夏安然拉上来后眉眼含笑“二弟他不喜欢吃火腿,今日便不去了。”
那多不好意思呀!
见夏安然露出了一点在意的模样,白锦堂忙安抚他,认真表态这是二弟的口味问题,不需要在意。
夏安然想的实际上是:哇!这个世界的自家男人好挑食!居然连猪肉都不吃,就是不知道是不吃猪肉还是不吃火腿,如果是不吃猪肉那么以后烧饭不是太麻烦了。
羊肉那么贵,鸡肉便宜但是可以烹饪的菜肴少,牛肉更加昂贵而且不好买,得走些路子。
……感觉得多赚些钱呢,他男人很难养的样子啊。
这一刻,被即将吃到火腿的幸福遮蔽了双眼的夏安然,失去了以往的敏锐度,加之他在船上和白锦羲交流的时间也不多,二人还处于浅交状态,夏安然只摸索出了些许他的个人倾向。
如果是以前,当发现白锦羲不爱吃火腿的第一时间,夏安然一定会生出警惕之心!
但是现在他自认对白锦羲不了解,所以他没有。
所以接下来发生了一系列在夏安然记忆中被打上了马赛克的事件。
当第一口火腿炒京葱入口的瞬间,夏安然的表情就转为了震惊。
这……这是什么!?
为什么我咬不动,而且好咸,嚼嚼嚼,夏安然的表情随着火腿中的咸味释放出来而变得愈加狰狞,慢慢得又转为了哀怨。
为什么,为什么会用烧咸肉的方法来烧火腿啊!这可是金华火腿啊!
正确的方式难道不是片成片来烹饪吗?这么大一块以为是红烧肉吗?还有,最外头的发酵层是不是没有去掉?
腥味好重!
一筷子都未动的白锦堂见夏安然沮丧得小眼泪都要掉下来,差点要笑出声来。
夏安然不知道的是,虽然在后世,火腿已经成了腌制品中独立的存在,但是火腿这个东西最初的定位就是咸肉,是腌渍产品。
虽说它是将猪腿经过腌制之后,利用微生物的活动,甚至巧妙得利用霉菌在霉变过程中产生的酶以及微生物、菌类之间的平衡使之拥有特殊的香味。
但是要说其本质,它的制作工艺就在咸肉和风干肉之间。只是由于金华特殊的气候水平更易保证这些菌类的平衡从而产生了微妙的香气而已。
只是,在北宋,肉类中当之无愧的王者自然是羊肉,接下来便是各种河鲜、海鲜,接下来才是猪牛狗、鸡鸭肉。
可想而知,以猪肉为原材料制成的火腿,在如今完全是一个民间的饱腹小食,登不上大雅之堂,甚至于不被稍上档次的饭店所接纳。
而没有大厨精心试味,利用其优点进行烹制,金华火腿的出名也就是——这是一个好储存,好运输,不容易坏,有很多盐的应急物资,地位等同于咸肉、腌肉。
可能再加一个平民间送礼很有面子。
仅此而已。
这一点,是夏安然当天夜里起夜灌下今晚的第七杯水之后才想明白的。
喝完水之后他呆坐在床上,没有暖炕,没有锡夫人,多多鹦又个子太小都不能取暖,夏安然只感觉自己的心啊,就和穿堂而过的凉风一样,凉到心里啦!
这样不行……
他抱着被子。
他觉得金华人真的是太浪费了!不,北宋人都太浪费了,猪肉这么好吃!两头乌那么可爱,你们居然都不认真吃?
你们知道后来两头乌都被吃得快绝种了吗!还是人为干涉才算保存住这一猪种的!
不行,这样真的不行。
夏安然手一伸扯过了外衣罩上,打开了放着自己零花钱的小箱子,开始默默得点起了自己的小金库。
卖冰、棉花糖、绒线技术都得了一笔钱,稿费属于稳步增长,估计不会大跳水也不容易再增加的,如今的进项还有给至今没见面的白小老鼠做家教的工资。
夏安然捏了捏箱子,决定投资一把。
做家教的时间内白家包吃包住,他的开支也就是购置衣物和日常生活用品,这笔钱靠束修应该够了。夏安然打算趁着小白老鼠还没回来,自己还有私人时间的时候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赚钱的地方。
食铺他不打算开,开食铺在宋朝好赚钱,但是在他没有背后大树的情况下,若是真的抢了别人生意,结了仇,问题也挺多。
他现在虽然是白家的教书先生,但是这种关系也不过持续到明年开春,所以他得找一个时间比较短,回钱快的生意。
这样一想,忽然就又有动力了呢!
兴奋劲一过,对未来有了定位之后,他很快就感觉到困了,于是吧唧一下倒回了床上。
就在他打起了小呼噜的之时,本来一直在他床头兔毛小窝里头安睡的多多鹦忽然从里头钻了出来,黝黑的豆豆眼和外头在月夜里头一双金黄色竖瞳对上了。
多多没有发出声响,他甚至没有吵醒夏安然,只是不动声色得缓缓蓬起了羽毛,翎羽全部张开,翅膀也扬了起来,整个鸟看上去大了几圈。
他以护卫的姿态守在了沉睡的夏安然面前。
竖瞳的主人淡淡瞟了它一眼,完全不将这只小鸟放在眼里,它打量了床上的夏安然半响,然后缓缓退开,只留下窗纸上的一个被划破的小洞。
直到片刻以后,多多的毛才顺了下来,他又变成了一小只,看了看毫无所觉睡得香甜的夏安然,多多有些无奈得用鸟喙顺了顺因为撑起毛发时间太久而有些酸疼的屁股,也没有再回自己的小窝,反而蹿到夏安然的脸颊和被窝之间,拿小爪子扒拉了下挖开了一条缝隙将自己埋了进去。
不知道多多鹦刚刚英勇保护了自己的夏安然感觉到隐隐约约的凉风,往被窝里头又缩了缩,将多多鹦挤了个爪爪朝天。
已经习惯了夏安然睡相的夏多多缩了缩小爪子,感觉这个姿势有点冷,于是挣扎着侧过身,用鸟喙为自己抢来了些被子,将就着就这么睡了。
第二天起床的夏安然翻身时候差点压到突然跑到床上来睡的夏多多,并不知道昨夜小鸟护主的夏安然只以为多多是觉得小窝太冷了,刚巧他也觉得冷……冬天烧炭不太安全,但是这件房间也的确密封性不太好,还是上街买个锡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