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白二少脸上的那个叉,正是因为输给了夏安然。
而夏安然脸上的那个叉,也是因为输给了白锦羲。
至于白三少爷脸上的,嗯,就不必多说了,被老师和兄长连翻打击的白三少并未丧失斗志,相反,他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游戏之中快速得将自己之前在兵书里面学到的知识融入了进来。
虽然游戏是简单的回合制,而夏安然本身也简化了不少,但是其骨架尚存。
其实在东汉这个游戏本身还有一个项目——那便是将士打分。
这一方面会由专业的军人以战场的角度给予评分,这一评分标准便和将士的死亡率以及物资的利用率等方面有关,但是因为这里没有,所以夏安然本以为白玉堂会使用堆砌伤害的方法来赢得游戏。
这是初学者以及外行很容易犯的错误,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一个个数字就只是数字,而不是人命。
他们不会考虑这一局结束后自己剩余的部队又将要如何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获胜,也不会在乎损失如此惨重之后要怎么向主帅交代,于是在被弹劾之前,夏安然刚听曹纯说完这一迹象之后便加了一个无限模式。
此举胜利的方式便是看谁苟得住,也看谁能守得住。
和年轻人解释这一切,生活在相对和平时代的他们不会明白,也无法体会这以一千人为单位的小旗倒下意味着什么,就像现代人告诉你遇难一千人,你也没有概念,唯有告诉你那是一整所学校的人数,方才能够想象那是怎样的惨状一样。
这是和平时代孩子的幸福,也是培养军人的障碍。
然而这本来就是游戏,夏安然也无意将它复杂化。
游戏,就用游戏的方法来解决就是了,没必要上纲上线。
夏安然本还想若是白玉堂真走了歧路当如何教导,但是幸而,白玉堂没有这种想法。
他的布棋以正道为主,也兼守道,攻守兼备,很有大将之风,只是大开大合,很容易让人看透。
看得出他的性格便是以直接了当为先,不以利诱,不设陷阱,直来直往。
夏安然在他同白锦羲对战之时便一直在旁观,他敏锐得发现,白玉堂并非是不会阴谋巧计,只是他不屑为之。
这边是少年心性。
也是,失去的还不够多。
等到失去过了不想失去的,才会保守起来。
但是这也是为什么大汉当年会使用这些年轻人的缘故,因为他们就是最锋锐的矛。
只若未经过打磨,只怕在刺杀敌众之时,亦容易伤及自身。
夏安然看出来的,白锦羲自然也看了出来。
在白锦堂的旁观之下,白二哥步步紧逼,阴谋诱之,阳谋示弱引之,经验浅薄的白三少一时间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踟蹰不已,最终他还是依照本心行事——攻为上。
其结果便是老巢被抄走,他的脸上又多了一笔。
见此,白大哥忙叫停,让屋内的三个男人赶紧去吃饭,若再不去,便又要热菜了,快过年了,还是莫要让灶间辛劳为好。
白玉堂悻悻然站起,跟在兄长老师背后出了房门,沿途均是沉默不发一言。
见他如此,两位兄长心知小弟自尊受损,便刻意不再讨论此事,而是将话题转至年礼上,翌日再上课时,夏安然便明显发觉白玉堂听课认真了许多,尤其开始对于战争之策来询问。
这亦是在夏老师的意料之中,倒并不会让他感觉骄傲。
倒是白锦羲在夜里常常将这地形图搬到房里放在台上研究着什么,夏安然自不心知肚明。
他对白锦羲了解颇深,即便是时光转变,身份不同、教育不同、眼界也不同,但是这人到底是大汉的勇士,是大汉英勇无敌的威武将军。
夏安然趴在床上,随手摸了两把跳上床来的小奶豹的毛肚肚,他视线紧盯着的便是挑灯模拟排演地形的白锦羲。
他所重点排演的地形,自然是所有宋人心中永痕的一道疤痕,是在被分裂出去后足足嘶吼了四百余年的土地——燕云十六州。
第154章 北宋(二十四)
燕云十六州在宋人心中的地位并不亚于后世台湾在中国人心中的地位。
都是让人咬牙切齿的历史遗留问题, 也都扼守军事上的咽喉,二者的区别无非是一个是路上咽喉, 一个是海上。
燕云十六州是汴京抵挡北方游牧民族的关隘, 而台湾则曾是中国战机抵达南海的中转点,如今亦是和舟山岛链、南海群岛行程的中国东南海岸品字形防御岛链的重要一环。
燕云十六州成为防御链的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便是其中包含了秦汉的长城,虽然看似划分掉这十六州之后, 大辽距离大宋的汴京城还有很遥远的一段距离,但是这其中直线距离均为平原地带,虽有河流保护,但是在冬季封冻结冰的大条件下情况下,对于汴京而言, 约等于没有天堑。
在没有天堑的情况下,汴京想要保护自己, 就必须要在平原上划分出兵力挖壕沟, 造堡垒。
而正是这一笔的额外开支,在某种程度上大大拖了宋朝军事发展的后腿,因为这一笔额外的军费开支极为昂贵。
在宋朝的大臣们看来,这一笔开支是完全可以被节省下来的, 只要大宋不与辽国开战,那么就没有必要修筑这些防御设施。
而事实上, 修建这部分防御设施所花费的金钱、加上防范北部辽国侵犯所导致宋朝需要划出的军费, 要远远高于宋朝付给辽国的岁币。
加上在澶渊之盟中,其实辽国本身默认了当时赵广义打回的两州宋朝的使用权,也就是说, 所谓的燕云十六州,实际上是燕云十四州,但是因为这两州,没有明确的写明归还,所以其所有权,还是在辽国手中。
也正因为此,最后北宋到了中期,辽国还是以各种借口将这两州重新掌握在手中了。
而自从燕云十六州被划分出去离开汉人掌握的数百年时间内,上至宋祖,下至每一个将领,都想要将这十六州重新夺回。
但由于各种原因,直至明朝建立,开国皇帝朱元璋发兵花费一年时间,才真正使得这十六个州郡回归到汉族的掌权。
从被转让到回归,经过了四百六十余年。
在这四百余年间,可以说,每一个将领和每一个帝王心中都有一个梦想,那便是将这一片失地拿回手中。
每一个将士做梦都想要度过黄河,每一个年老的将士在入永眠前最大的遗憾也是没能渡河,年轻的将领在踏入战场的第一份奏书,也是想要渡河。
渡河这个词,在两宋已经成为了完全有志青年的执念。
正夏安然所预料的一样,燕云十六州的诱惑,每一个武将都无法抵挡,其中自然包括白锦羲。
这一天晚上,白锦羲摆弄着简陋的立体小地图,看着上面其实并不准确的地形图,自我演练推算直至深夜。
夏安然一直默默看着他的背影,陪他到了深夜。
如果不想让白锦羲留有这个每一任宋军将领都有的遗憾,如果不想让宋朝在后世依旧留下了弱宋之名,若想要制止百年后的靖康之难,想要制止蒙古的铁骑……想要守住这华夏民族最温柔、仁慈的朝代……那么他的人生规划势必就要改上一改了。
夏安然在心中暗叹,他心态已老,东汉那些年几乎榨干了他的全部心力,坦言说如今的他和东汉时候全然不同,他是将这个最宜居的朝代当做度假来过的,更何况任务如此轻松,他也默认系统是给他放个假期。
只是他男人确实认认真真在这儿生活,也认认真真想要改变这个时代……既如此,只能夫唱夫随啦!
还没等他的小骄傲生出来,就感觉腹部有个什么软乎乎的蹭了过来,低头一看,正是刚刚随手被他撸了两下的小豹子抓住了时机想要在床上最温暖的位置盘踞下来,夏安然正想将它放下去,家里头的那位定下的规矩就有一条小宠物不能上床。
多多?多多不是宠物,多多是儿子咧。
但是他的手刚刚碰到小奶豹的皮毛就犹豫了一下。
是,是暖和的,手感也不错鸭!
=w=
他歪头看看站在桌前点着蜡烛正在一步步排演,然后凝眉全数推翻的白锦羲,又看看眨着乌溜溜眸子拿着小爪爪一下下在他肚子上按来按去踩奶的小奶豹,很可耻得犹豫了三分钟。
然后夏安然躺了下来,悄咪咪得掀起了被子将小奶豹搂了进来,这样白二少就看不到他将小奶豹偷渡上来啦!
唔!小崽子的体温好高!皮毛好软,小肚子上头的肚肚肉好Q弹,捏起来可享受了。
夏安然趁着白锦羲专心致志看地图,夏多多在鸟窝里安眠的时候,安心得撸了个爽。
在小奶豹一下一下的“按摩”中以及轻柔的小呼噜声中眼皮开始打架,他在被窝中缩了缩身子,看着仅着单衣站在那儿的笔直背影,满足得扬起了嘴角。
真好。
还能看到他,真好。
待到夏安然沉沉睡去,执旗而立的男人僵持了片刻后,肩膀终是松了下来。
他缓缓回头看着床榻上的人。
青年人姿势不太安稳,他头、肩均是暴露在空气之中,脑袋别扭得往下弯,整个人的姿势都有一些蜷缩,看起来有些可怜,和平日里直挺挺的模样不同。
……是冷吗?
白锦羲皱皱眉,他踏前两步,正欲点燃些炭盆,就见被褥中央一阵骚动,片刻后一条灰色的尾巴从被缝中钻了出来,在外头抖了两下。
原本直挺挺的尾巴上的毛毛很快因为在被褥上摩擦而炸了开来,尾巴尖尖还愉快得晃悠了两下,看起来极为得意。
……若非这条尾巴所在的位置是夏安然的正面,乍一见白锦羲恐怕都要以为夏安然那这是要终于化为原型了。
但是很显然不是,这只是一只偷偷钻到床上的小畜,怕是耐不住被窝里头的热度来散热的。
果然,片刻后从被窝中又钻出来了一只后爪。
家里头奶豹的一只梅花爪就这么大喇喇得露在了被子外头,虽然很热,但是这只豹子坚定得将自己的头塞在了被窝里面。
显然,它以为只要把头塞在了里面白锦羲就看不见它悄悄上床了。
而白锦羲长久没有捉它下来的行为也让小奶豹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可能是因为被窝里头太热的缘故,几息之后,它的另外一条腿也放心得伸了出来,两条腿一条尾巴露在被子外头,爪尖朝外,长尾巴愉快得甩呀甩,特别得意。
见此,白锦羲轻叹一口气,他抬手熄灭了灯烛,走到了床榻边,掀起了自己的被子,期间小奶豹听到了动静顿时老老实实一动不动,装作自己是被子上多出来的一个花纹,想要赖在床上的心态不能更坚定。
男人撩起了夏安然的被子,先将夏安然的肩膀盖了进去,他的视线淡淡扫过僵成木头的猫崽子,轻哼一声,躺了下来。
小奶豹立刻察觉了大佬对他的纵容,不过须臾就从被窝里面钻了出来,蹭到白锦羲的边上拿小爪子在他身上按呀按,谄媚姿态明显。
被讨好的大佬只看了他一眼,手一伸将他按在了两人的被缝隙里头,轻声说“睡觉,不许闹。”
“咪~”
夜色中的小豹子可以清晰看到男人的表情,它立刻察觉到男人的心情很好,于是就着白锦羲按住他的手翻了个身,将自己的毛肚皮放在了白锦羲的手掌之下,然后它两爪上升,两腿垂直,将自己摊成了一长条。
左边是妈妈,右边是爸爸,这个窝香香软软的~
开心~
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翌日,天蒙蒙亮就醒来的夏多多从窝里头出来,它走到了白锦羲的枕头边上,轻轻用鸟喙给他爹梳头发,一边梳一边发出了啾啾的嗓音唤他爹起床。
这是他们的默契。
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夏多多虽然不是寻常的食肉类鸟,但是它也不介意吃点小虫子补充一下营养,但是天凉,卧房的门紧闭,夏多多一只鹦鹉自然没办法出门,便常趁着白锦羲出门晨练时跟着一同出去。
白家虽有演武场,但是白锦羲晨练时候却是常去后山的,夏多多便搭着顺风车,白锦羲晨练时候,他就上蹿下跳找浆果或是小肥虫垫饥,等回来后再吃正餐。
但是奇怪的是,平时一碰就醒的爸爸怎么还没有醒?难道是鹦碰错人了?我叫的是睡得死死的那个傻爸爸?
多多鹦踱步走到枕头边上仔细看了看,没错呀!是聪明的那个呀!
奇怪了,爸爸今天怎么啦?
多多鹦翅膀一振,跳到了白锦羲的身上,然后他看到夏安然的一只手搭在了白锦羲身上,两个人睡得极其靠近。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