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夏安然作为平南王世子继承王爵也算是理所应当。
只是这位世子身子虚弱,陛下念其祖辈功勋,留其在京,派御医调养。
夏安然对此没有意见,因为无论是三世子还是新任平南王,对他而言都没有区别。
而作为夏安然不能认祖归宗的歉礼,小皇帝大手一挥表示平南王查抄下来的资源可以由夏安然继承。
但是毫无疑问的,他虽然继承了这些,但是南边的势力都由皇帝接受。
夏安然心知平南王世子的接手对于帝王来说是必要的,小皇帝必须要用这种姿态表明自己并无削爵之心,毕竟除了平南王还有一个太平王还在北边顶着呢。
倘若平南王暴毙,平南王世子亦是出了事,太平王那边定然会有异心,太平王和平南王可完全不同,这位手上可是当真有兵权的主,且他距离汴京也不过几日行军。
夏安然对于这些安排都没有意见,他如此随和态度使得小皇帝更加内疚了,在帝王眼中小堂弟可以说是这一整串事件中唯一的无辜者了。
故而,就连他提出要求想要来松江还愿这样的要求,小皇帝都二话不说得应了。
至于其中有几分试探,他的身边又有多少明明暗暗的探子……夏安然并不想要去想那么多。
小皇帝对他有七分真心,纵然还有三分防备又有何妨?
人心隔肚皮,他同样做不到对帝王全然的信任,难道还要以此责怪帝王对他信任不足吗?若是如此岂不荒唐?
夏安然看着大半年不见又往上头蹿了大半个头的白玉堂沉默了下。
对了,小皇帝对他没有戒心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那就是这具身体比皇帝矮了不少。
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到底死过一次的缘故,所以二十岁理论还能再成长的时候,他的身高没有半分变动。
夏安然有些不高兴,不过这一点他没办法对任何人说。
见白玉堂就快要超过他的身高,夏安然就更不高兴了。
他伸手拍了拍白小郎君的肩膀,示意他带着自己去他落榻之处,谁知白玉堂吭吭哧哧告诉他自己借宿在义兄家中呢。
“义兄?”夏安然有些意外,白锦羲本来告诉他在松江,白家有房产,所以他之前一直以为白玉堂住在自己家呢,不想他居然在这里借宿到别人家里头啦!
于是片刻之后,他从白玉堂口中听到了五鼠结义的消息,而且白玉堂非常积极得告诉了这位老师陷空岛的种种好处。
譬如,丰富的渔获产品,譬如,陷空岛卢家有一个非常能烹河海鲜的厨匠!
他的老师对此非常心动,但是他此来松江府倒是真的有所目的,所以他拒绝了白玉堂邀请他一同上岛留宿的邀请。
白玉堂作为陷空岛岛主的结义兄弟留在岛上也罢,他这个家属,还是成年人,跑过去借宿就十分诡异了。
而且夏安然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若是当真登船,岂不是要挑动身边十来个探子的神经?
人家跟了一路也怪不容易的,还是不要为难别人了。
“体贴”的夏安然直接下榻了白家的宅院,同时他同白玉堂说好了,此次南下,他有礼物要送给他。
白玉堂莫名之余也对于自家先生特地南下很是欢乐,于是他与同样来接他下考的陷空岛仆役说了一声,便跟着夏安然踏进了自进入松江之后他只住过几日的白宅。
二人刚入了宅院,便默契对视,吩咐人准备热水。
没错,虽然原因不同,但是师生二人此时均是灰尘仆仆呢。
待到清洗干净重新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时候,夏安然的面前摆上了一把宝剑。
白玉堂刚踏入室内,他的目光便被桌案上之剑吸去了全部的目光。
当日夏安然从叶孤城手上拿到的画影仅有剑身,它的剑鞘之前留在了玉天宝的手上,后来被小皇帝赐给了他,这才凑成了一把宝剑。
画影。
上古帝王之剑。
当时白锦羲双手拂过这把剑,对他说“此剑有灵,非寻常之人不可驭。”
夏安然自然不是这个不寻常之人,而虽然这把剑是“帝王剑”,但是赵祯对它并没有兴趣。
赵祯现在的兴趣不在古剑上头,而是在如何快、省、易、硬得做出足以配备全军的刀上头。
液压机的作用比他想的还要大,所以可以说对于赵祯而言,这把没有开刃的帝王剑的实际意义远不如库房里面越积越多的兵刃更能让他来的愉快。
至于宝剑出世的吉兆什么的……赵祯由于他爹的种种行为,他是个少见的对吉兆二字过敏的皇帝。
分明是神剑,却被此间帝王嫌弃,该庆新这把帝王剑此时无灵,否则不知它有何感想。
它有什么感想夏安然其实不在乎,但是这把剑可是任务委托人。
若是它觉得因此遭遇到了剑身不可承受之重,做梦体验感极差为由给他差评,夏安然连哭都没地方哭去,所以他赶紧带着剑快马加鞭离开京城,就是怕有人说漏了嘴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哪一天突然醒来的画影剑。
夏安然的这一番苦心没有白费,起码根据系统探测,目前为止夏安然的任务条还是正数。
只是在得知他要将画影剑交给白玉堂之时,白锦羲都有些吃惊。
显然他并不知为何自己的弟弟在夏安然心中有如此高的地位,正因此,白二少都有些吃味了。
“哪儿就有这么差了?”面对白二少的冷嗤,夏安然哭笑不得,这男人吃起醋来真的是一点道理都不打算讲啦!
先不说白锦羲本身以刀为兵,不喜用剑,夏安然猜测这可能是受到前辈子的影响,所以就算这把刀给白锦羲他也不会以之为战。
高手过招之间不过转瞬,毫秒不可差,若是用了自己不习惯的武器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对于敌人而言也未必公平。
当然最重要的是,宝剑蒙尘,就算夏安然不是武人,也要为止叹息。
白玉堂一身的正义感和侠气,不倚武,不伤弱,文物全才,虽一身傲气,但无论对包大人也好,对颜查散也好,只要是他敬佩之人他都愿意去扶持去帮忙。
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他三探冲霄楼之事了。
在夏安然看来,虽然二人师徒时间不长,但是他对白三少好感度一直都是满格的。
受了白玉堂一礼之后,夏安然让他过来,他将画影宝剑推到了白玉堂的面前。
因为他这一举动,白玉堂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但是在他拔剑后沉默了好几秒钟,复又抬头看向了夏安然“老师,此剑缘何并未开刃?”
江湖经验尚且不足,故而不知道手中剑究竟为何的白玉堂虽然口上不说,只是从其表情看,他还是非常不解夏安然既然要送剑怎么会给他一把没有开锋的剑的。
此中便要说道宝剑的锻造技术了,除却其剑身、弧度、韧度等比较难用肉眼判断的特质之外,锋利度毫无疑问就是一大评判指标。
在外行眼中,锋利度甚至要高于其余因素,虽然白玉堂并非外行,但在他看来,对于制剑大师来说,开刃是他们无比自豪亦是无比激动之事,论理,制剑大师均不会将这重中之重的一笔交给比人。
就和一味画师画了一条巨龙后,不会将点睛之笔留给别人一般。
但是考虑到他的老师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人,白玉堂不得不怀疑老师是不是被类似——不开刃是故意的,由剑主人开刃更能是的剑同主人同心同行之类的鬼话给片了。
他的这种态度让夏安然沉默了一下。
如果宝剑有灵,现在会是暴跳如雷……了吧。
不,说不定,也有可能是已经哭成了一个水嘟嘟的剑灵。
夏安然苦中作乐的想。
我真傻,真的。
是什么让我之前觉得这个任务很好完成的?
他忽然有些坏心眼的想,会不会这个任务之所以将目标定的这么简单,不是因为这把剑钱多烧的慌,而是完全因为他受到过的待遇太差了,让他无形间将要求放得很低。
这样子听起来感觉还真是有些可怜呢。
“此剑名为画影。”夏安然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说“是叶城主送给我的剑。”
他见白玉堂双目骤然亮起,便知他应当也是武林中这位赫赫有名的剑客的粉丝,于是笑道“只是因为我不会用剑,生怕辱了它之名,所以转赠给玉堂你了”。
“叶城主。”白玉堂怔了一阵,他面上有些呆滞,县露出了少见的稚气“老师口中所说的叶城主,莫非是指叶孤城?”
夏安然笑了一下。“与剑有关的叶城主……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第二个了。”
此时此刻,这把方才因为其无锋并不被白玉堂放在心上的宝剑身上,因为多了前任主人叶城主的光环,使得它在白玉堂的眼中骤然之间变得光芒万丈。
原先白惨惨的外观变成了富有内涵。
没有花纹,堪称朴素的设计变成了低调。
就连没有开的锋刃,也显出了高手风范。
总之,此时此刻这一柄剑,在白玉堂眼中,哪里都是最好的,毕竟这可是叶孤城给老师的剑呀。
白玉堂微微眨了眨眼睛,抓取到了一个重点:叶孤城和老师这二人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为什么叶孤城会送给老师宝剑?说起来,画影这个名字……似乎也有些熟悉。
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夜里他抱着这把剑睡了香喷喷的一觉都没能想通,直到了第二日他回陷空岛同结义兄弟们谈起之时才知道,他的老师给了他多大的一份礼。
上古宝剑。
在每一个宝剑爱好者中,这都是旁人可遇不可求的珍宝。
一时之间,在白玉堂眼中,手里这把由叶孤城转送给夏安然的宝剑上头闪耀着夺目的金光。
所以问题来了,究竟为什么叶孤城会送给他老师这把剑?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没能得到,因为夏安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叶孤城会将画影留给他。
但是自此刀剑双修的白玉堂,慢慢将自己的重点转向了剑技,同时,他的目光也转向了江湖上以剑出道之人。
譬如西门吹雪。
但是白玉堂自己有轻重,他虽于武道之上有些个天分,但也绝不至于自己就能拿如今尚且半吊子的剑技去挑战一战封神的剑神。
他还需要几年时间磨练。
夏安然并不知道白三少在想什么,他的时间不多,刚到松江府休憩了一夜,他便去寻找之前醒来的太一神庙,只是他醒来之后有些迷迷瞪瞪,系统又靠不住,夏安然在那条街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竟然都没找到,正当他困惑于难道那座庙宇是否终于没能扛过城市的扩张被吞没之时,忽然嗅到了数息的味道。
这股味道是他对于这个时代最初的认知和温暖。
一碗鱼丸汤。
夏安然又站到了这个铺子前面,掌柜的依旧是去年的那一对夫妻档,他眼眸微眨,笑着对这个娘子说道“要一碗鱼丸汤。”
“好咧。”
娘子的动作很快,她似乎已经认不得夏安然了,却还是热情得将他招呼入了店内,只一会,热腾腾的一碗鱼丸汤就放了下来,汤底澄亮,白白胖胖的小丸子在汤碗里面沉浮,翠绿色的葱花就像是点缀在银河上的碎星一般闪耀。
夏安然吃了一个鱼丸。
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他眯了眯眼,不过似乎老板根据季节不同换了一种鱼,似乎比他记忆中的更香甜一些。
“啊!”
老板娘忽然惊叫出声,见夏安然看了过来,她就着身上的围兜擦了擦手上的水渍“郎君可是……约莫一年前也曾来吃过我家的丸子汤?”
夏安然顿时笑眯了眼,他点了点头,对着这位嫂子作揖“当年突逢意外,多亏嫂子救助,那一碗鱼丸汤,在下铭记至今。”
听他这么说,嫂子忙摆手言道“不至于不至于,对了,小郎君,当年你向我们打听的庙,当时在你走了之后我们意外得知了些信息,只是当时你已离开,如今……你可还想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