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良卿(张良同人) 第43章

  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一日无储君,然则国君驾崩可以新拜,太子被废也可以另立。王宫里的位置,从不是一锤子买卖。没有理由摒弃道德伦常,护住一个不成器的太子,更别说太子之母已锒铛入狱。

  “是出了什么意外?”

  “没有。王后落网得很快。”西门厌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韩王认为他对储位图谋不轨,戕害王后和太子,别有居心。”

  他,便指的韩非。

  张良不禁冷笑,谋害先太子的分明是王后扬氏,嫁祸给文美人图谋后位的分明也是杨氏,何时黑白颠倒,善恶易位,罪名都跑韩非头上去了?

  还是说,韩王本就便爱太子,即便其母蛇蝎,即便其不学无术,他也要保住他的太子之位?

  张良只觉得心里闷了一股窝火,抬脚就往王宫走,准备找韩王理论。

  西门厌自然不让他去,“你现在去,无疑被迁怒治罪。”

  张良音量拔高,“可韩兄是被冤枉的。他如今被禁足冷宫,如坐针毡,我难道还要为一己私欲,苟且偷安?”

  西门厌盯着他眼中刺眼的焦虑,冷冷道:“你现在想的,应该是顾全大局。”

  张良有些失了理智,“何为大局?怎样大的局,才会让人冷血无情,不顾身边之人的安危?”

  西门厌没有回话,只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张良没心思猜测,转身便走。

  唰!

  然则下一刻,眼前却横了一柄剑。

  剑刃锋利,寒气凛凛。

  张良不可置信地顺着利剑望去,偏了偏头,喉头滚动,“这是你第二次对我拔剑。”

  西门厌侧眼,声音一如当年的冷冽,“你需要冷静。”

  张良仰头,露出一段脖颈,眼神笃定,“我不信你会杀我。”

  西门厌没有焦距地看了眼门槛,月光在他的面具上结冰,“若你踏出这院子一步,我就屠遍张家。”

  张良气结,“你——”

  西门厌淡淡警告:“——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这是他今晚最平淡的一句话,因为杀人对他来说并不需要太多情感,也不用花太多力气。一剑下去,那人还没感觉到痛,就已经没了命。

  被威胁的滋味极端得不好受,尤其还在这样一个焦急万分的节骨眼。

  张良不怒反笑,深深吸了口气,让薄凉的空气在肺腑里打转,想起了几缕往事,“上次你拔剑,是你要走。这次拔剑,是我要走......”徐徐侧眸,问道,“师兄,你觉得可笑么?”

  西门厌瞥了眼发红的眸子,握剑的手松了松,“你若想救他。应该想办法”顿了顿,又道,“不是去送死。”

  张良意气风发的眼眸满是无奈,“我想不出办法。”

  西门厌感觉到他的脆弱无助,但他只一介武夫,巧思妙计一个没有,只是不想让张良险。于是抿了抿唇,手腕一抬,收剑入鞘。

  “你再想去,我不会拦。只是师父教过的话,你不该忘。”

  张良愣了愣,“什么话?”

  仍旧是低沉浑厚的声音:“剑,并非致胜的唯一武器。有时候,敌人是自己。”

  仓灵子说这话之时还接了一句——情急之下说的任何话,都是谬论,做的任何决定,都是妄举。有时候,敌人的剑还未出鞘,你就自乱阵脚败了。

  张良生生一震,陡然有些错愣。只觉得西门厌话中有话,回头想问问西门厌是否有什么好办法,便听得“咣”一声巨响,西门厌应声倒地。

  他身后,比他矮一个头多的若离现身,颤巍巍地举着铁棍,“欺负我家公子,我敲死你!”

  张良惊呆了,瞠目结舌,“你,你干什么?”

  若离功成名就地紧了紧腰带,昂首挺胸,“哼,这王八羔子居然拔剑要挟您,我自然不放过他!”

  语罢,还朝地上的人狠踹了两脚。

  张良揉了揉酸疼的额角,“你要不要看看,你口中的‘王八羔子’是谁?”

  若离浑然不怕,大有壮士上山的气势。然则,揭开西门厌面具之时,却恨不得自断手脚。烫手一般扔掉铁棍,“是,是他啊?”

  脸色铁青,慌忙把踹上去的脚印拍掉。

  张良心疼地拍拍他的肩,“我还有事,你在这儿看着,莫让巡夜的下人把他当杂物扔了。”

  若离哇的一声抱住张良的腿,“公,公子,你也留下来成不?”

  张良深深叹气,“我委实有急事。”

  若离眼泪汪汪看着他,“有什么急事比若离的性命更重要嘛......”想了想,又问,“你是否要去王宫找老爷啊?他两个时辰前被传召去了,现在也没回来。”

  张良一怔,他倒是不知晓这事,两个时辰之前,也就是西门厌还没传来噩耗的时候,张开地已经入宫了。但那时已然入夜许久,韩王很少深夜传召张开地,怎么想怎么奇怪。

  先前他那句“变天”的话回绕耳边,张良思忖了片刻,问:“他走时,可留下什么话?”

  若离记得十分清楚,因为跟张开地入宫的就是他老爹,“他说要变天了,让公子们都莫要出去。啊,我爹还备了伞呢。”

  圆月陡然被乌云遮挡,狂风骤起,黑云翻滚如波涛。

  张良徐徐抬头,素来温和的眼眸变得深沉——可不是要变天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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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鸡鸣,秋风清凉,天边冒了一丝鱼肚白,张开地终于承着马车回府。

  张良在门口候着,忙不迭迎上去。一夜之间,张开地的须发又白了几分,眸中沧桑。

  他深夜被韩王传召而去,自然是因为王后一事。彼时韩非还未被迁怒,只是王后招了罪状。

  一同进宫的除了张开地,当然还有大将军姬无夜。

  张开地向来刚正不阿,清高廉洁,听了王后不仁不德之事,当然建议废后废太子。

  相较之下,姬无夜便与他截然而反。再加上之前与韩非的过节,打着王后娘家权大势大的由头,建议韩王保王后太子,废韩非。

  末了,韩王这响当当的庸主自然取了折中的方法——废王后,保太子,禁足韩非。

  一场风波过去,牵扯进来之人都吃了大亏。太子失了母后,今后又少了个背后出主意的人。不过对比之下,韩非便活生生成了冤大头,丢了前途不说,还把自己都搭进去了。索性韩王心怀仁慈,念在红莲年纪小,让宫人带她回了寝宫,好生看管。

  张开地回府,看到在门口苦等的张良,只说了两句话。

  一者,“良儿,莫要企图和君王讲道理。”

  这罪行若落到寻常百姓头上,谋杀太子,陷害嫔妃,是诛九族的大罪。但到了王室里,只轻飘飘将其投进牢狱,不打不杀。甚至其子,还能在储君之位上高枕无忧。

  二者,便是“九公子命途坎坷,这一次是受了旁人算计,你仔细想想,是谁让他去查的这案子。”

  虽然韩非只是帮生母沉冤得雪,是非曲直在常人来看便是和尚头顶的虱子,再清楚不过。但伴君如伴虎,是福祉还是磨难,全在君王的一念之间。

  撂下这一句之后,张开地便抖了抖沾灰的衣袖,在管事的搀扶下去吃早膳,留张良一个人在原地沉思。

  这句话,倒是赫然让张良一懵。

  是了,姬无夜视韩非为眼中钉是谁都知道的,东窗事发,他自然希望借此机会除去心腹大患。但在此之前,他并不知晓韩非会翻查当年的血案。

  引导韩非去翻案的,只有一个人——韩成。

  他现在蓦然庆幸,昨夜没有一股脑儿冲进王宫了。姬无夜在那里,便等着将他二人一网打尽。安一个冲撞圣驾的名头,与韩非一同被扔进冷宫,今日,何人来救他们呢?

  坐山观虎斗,扒桥望水流。

  韩成无疑是这出戏的最大赢家。若韩非胜了,便可扳倒太子,彼时储位空出来,他是最可能坐上去的人选。若韩非败了,顶多少一个手足,司法一职高悬无人,他又能举荐自己人上去。

  这杆天平左滑右滑,他都是最后捡渔翁之利的人。

  果然,在王室之中,兄弟之情淡如凉水。

  作者有话要说:

  西门厌打遍天下无敌手,居然被二傻子若离敲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4章 告白

  时至秋季,天高气爽,太阳再暖也不会很有温度。

  张良看清韩成的计谋之后,随即去了四公子府,守门的小厮似是早知道他要来一般,也没通报,径直迎他进了。

  彼时,韩成正在靶场练箭,翠竹环绕,怡然静心,仿佛箭靶便是他的江山一般,一仞长的利箭随意他拉弓射到上头。

  “子房,你来的比我想象中快。”他说着,又开弦射出一箭,正中红心。

  张良平日的温和已荡然无存,嘴角的弧度疏远又客套,“四公子巧算如神,良心生佩服,特来拜见。”

  “是么?”韩成的眼光从箭靶上收回来,轻声一笑,“恐怕不是佩服这么简单罢?本公子听着,怎的还有股子怒气?”

  张良徐缓上前,眼神凌厉,“四公子明白良为何至此,你我心中有数,再迂回试探,怕是不妥。”

  韩成将弓弩交给下人,手臂一抬,让他们悉数退了。

  靶场静默,只留了风声。

  “子房,我很好奇,王室中人才云集,你为何偏偏跟随老九?”韩成额宽眉粗,声音向来浑厚。

  张良轻轻一笑,韩成三番五次接近他,都是为了拜他为门客,说穿了便是主公与谋士的关系,孰高孰低,孰尊孰卑,总有个地位之别。主仆拜接与友人交好,这是他永远无法跟韩非比的。

  “韩兄待良如手足,良自然尊他敬他。”

  韩成想起那日韩非为他吸出毒血的情景,也了然颔首,“他如今自身难保,你还如何敬他?”

  张良眉头一沉,心想若不是你,韩兄怎可有此磨难?但这话是万万说不得的,韩成如今置身事外,是自以为大局在握,只要打消他这念头,便有机会劝说他,搭救韩非。

  于是张良朝他盈盈拱手,“良自然也尊敬四殿下。所以,才不忍心让四殿下,身陷深渊。”

  “深渊?”韩成愣了愣,不以为然地发笑,“子房恐怕说反了吧?”

  张良直起身,“四殿下若不相信,何不听听良的理由?”

  韩成翻了翻手,“说说看。”

  张良上前一步,不急不缓道:“一者,韩兄本真心视四殿下为兄长,常言道兄弟齐心,其力断金。但如今,四殿下却将他推进深渊,自折羽翼。惘智也。”

  韩成两手环胸,闲散望着那支被他射偏的箭羽,仿佛那便是韩非本人,道:“老九常年不受父王重视,他或有或无,似乎对我影响不大。”

  “四殿下糊涂了。”张良放缓了语气,走过去捡起地上那支箭,开弓一射,与靶心的那支紧贴一处,却不作威胁,“韩兄如今已是司法大人,且是大王亲封。司法一职的重要性,想必四殿下比良更清楚。”

  韩成的脸色变了变,“第二呢?”

  “二者,姬无夜狼子野心,早有包揽大权之意。现正对众公子逐个下手,四殿下不但不阻止,反而放纵外敌,残害自家兄弟。惘义也。”

  “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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