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忠郑重抱拳,“是,末将领命!”
张良思忖,他与韩非,一个军师,一个将军,东西两门定要分开前去。而东门敌众我寡,必定凶险,于是道:“既然在东门的诱饵要投大,良愿与卫忠将军一同前去。良虽没有什么功德,却还傍了一些薄名,对胡人来讲,该是个不错的饵。”
他的小算盘被韩非了然于心,当即制止,道:“说到诱饵,对萨屠诱惑最大的无非是我。子房还是跟关嘉将军一同去西门,彼时攻城拔寨,你还可在一旁指点一二。”
张良又道:“将军是一军之首,但也是大王后人,切不可有闪失,还是——”
这回,他还没说完,便被韩非沉声打断:
“——本将军主意已定。军师,你需听从军令。”
这一声,如仲夏深夜的惊雷。
是“军师”,而非“子房”,这一下,韩非是真的动了怒。
袖中的拳头紧握,眉头紧蹙,低声道:“是,良听令。”
韩非神色庄严,抬头看向站得笔直的两列将士,高声道:
“樊阴城被胡人夺取五年之久。此战,关乎我大韩之荣辱。诸位将军......”韩非往后退了一步,朝众人一拜,“拜托了!”
众将也齐刷刷跪下,应道:“定不辱使命!”
一场足以写进史册的战役,正拉开帷幕。
...........................
卫忠当日便清点人数,带两千人马出发。
临走前,若离在帐外徘徊。
“你来作何?”卫忠戎装待发,英气逼人。
若离十分焦急,手心里都是汗,“听说,你这一仗,风险很大。”
卫忠并不悚惧,“人数上,我们是不占优势。”
若离眼巴巴看着他,“那,那你能平安回来么?”
卫忠粗眉一拧,“我只能保证,没有哪个胡人能在我枪下逃过。”
若离跺脚,“那不成的,你武功这么高,你得平安才行!”
卫忠不以为然,“身为军人,怎可将生死放在首位?”
若离狠狠剜他一眼,委实快被气死,“算了算了,随便你!”然后不情不愿地举起手中的大布包,“喏,你吃的多,我怕你不够吃。”
卫忠愣了愣,抬手接过,“这是?”
若离道:“就几个包子。”哼了哼,又道,“我这次被分到留守军营的火头军里,不跟你在一处。”
卫忠受宠若惊——毕竟,若离都是对他大呼小叫,几乎没给过好脸色。
“多谢你。”
集结的号角吹响,如刚苏醒的雄狮,沉重庄严。卫忠说了一句告别的话,抬脚便走,背影消失在军帐的前一刻,若离忽然从背后叫住他。
回首,遥相对望。
“喂!”若离红着眼眶,高声道:“你,你必须回来,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卫忠点头,严肃的表情温和了一瞬,“嗯,我也有话跟你说。”
东风拂过,扬起一帆旗帜,飘扬翻滚。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快乐,祝大家周末美美美~
最近老木比较忙,不能及时回评,望小可爱们见谅哈~
第63章 樊阴兵变(一)
张良与韩非的分别,并没有多难舍难割。左右各有各的使命,各有各的责任。
韩非打开轩辕剑的盒子,取出剑身宽厚的那一柄,又将盖子合上。
张良伸手扶着盒盖,阻止他的动作,“韩兄,这一柄可否留给子房?”
韩非想起上次对付姬无夜,张良被这柄剑反噬受伤,于是道:“你拿它没用。”
张良却只是笑笑,“神剑识主。它当时不认我,只因你我未心意相通。”白玉般的手探进剑盒,取出修长轻盈的宝剑,“韩兄,今时不同往日。”
张良不怎么在军营里唤他“韩兄”,许是快要走了,有些舍不得。
韩非拥他入怀,下巴搁到他头顶,摩擦了两下,“子房,以身犯险的傻事,以后莫要再做了。”
譬如自荐去东门。
“子房来军营就是为了历练的。”他抬手,环住对方的腰,“再说,韩兄数落我倒起劲,还不是要跟我抢?”
“西门攻城,够你历练的了。”韩非十分笃定,“有我在,不会让你只身犯险。”
沉重的号角声传来——韩非该动身了。
两人分开,韩非望进他的眼睛,道:“子房,三日后若一切顺利,为兄便在东门城墙等你。”
张良攥紧手中宝剑,“说到做到。彼时,咱们一同对饮告捷酒!”
韩非伸出手掌,“一言为定。”
张良亦伸过去,二人击掌为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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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为何韩非一定要等到三日后,下雪的那一日攻城?
是有何特殊涵义?
还是那个日子格外重要?
他仔细回想史册,并未想起那日发生过什么重大事件。
于是又憋回心里,带领大军,随关嘉张合二人出发了。
那疑问持续到第二天,千承出现的那一刻。
千承是韩成派来协助韩非的。毕竟现在是韩非与姬无夜在打赌,血浓于水,韩成自然会帮前者。
“九公子与义父的信上说,让在下带一支运布的商队和一百个身手敏捷的高手。”
张良即刻明白了韩非的用意——胡人纺布的技术不如韩国的精良,每年初雪前后会进买许多布匹。而千承一行人便可藏身在箱内,潜入樊阴城,与他们里应外合。
妙,妙不可言!
他终是懂了韩非那句“攻城之首,是把自己当做守城之人,你守城会忽略的那些地方,便是攻城的契机”。
到了攻城那凌晨,天空果然飘了细绵子雪,碎盐一般。
萨屠见下了雪,戒心提了不少——平日下雪是不发兵的,但韩非这人狡猾,万一就是要趁他不注意偷袭呢?
果不其然,天还没亮,便有哨兵来报。
“报——将军,东门发现大批敌军!”
萨屠拍桌,“有多少人马?”
“黑压压一片,好几千人。”
黑压压就对了,那片人海中,只有前方的两千才是士兵,后面的一大片全是披了衣裳的稻草人。
萨屠之前吃过亏,不敢轻易动兵,唯恐中计,“吩咐各门守将,莫要轻举妄动,擅自出城者,斩!”
哨兵疑惑,“可之前的暗信来报,韩非此行只带了一万人马,看那阵仗,可是下了血本。”
“你懂什么?万一这是他的奸计呢?”扛起大月弯刀,阔步迈出,“牵本将军的马来,待本将军去看看,这韩非小儿究竟是耍把戏还是攻城!”
语罢,马蹄飞奔,扬尘而去。
待他赶到东门,正直破晓。卫忠已在军前叫阵,战袍翻滚,缨枪划地,大有气吞山河的气势。
萨屠见到卫忠,疑心大降。再往他身后望去,果然军队浩荡,气势恢宏。更重要的是,那中军之前,卫忠之后,韩非跨马而立——看来,的确是来攻城的了。
于是令旗一挥,在东门焚烧狼烟,将各门守将召集而来。
卫忠见城门上突然多出来的六个将官,心知萨屠已经中计。
按照之前的计划,开始挑衅骂阵。
只见他拉弓一射,刺穿城头的“胡”字旗杆,旗帜被风一吹,幡然落地。
接而仰天大笑,“哈哈哈!萨屠,仗未开打,军旗先倒,爷爷劝你还是擦擦屁股回家,学女人奶孩子罢,哈哈哈——”
身后的士兵也哄然发笑,嘲讽至极。
城门上,诸多胡将已怒发冲冠,争相要出去与卫忠一较高下。
萨屠脸色铁青,自然也忍不了这口恶气。左右他有两万兵力,多出韩非一倍,自然不带悚惧。
于是令旗一挥,沉气一喝:“西陇多,本将命你即刻下去,把卫忠的人头砍下来!”
身后一士兵禀报:“回将军,西将军已经下去了。”
“什么?”萨屠往下探望,果然西陇多已经出马,还未待他再说什么,便听得一声惨叫,三个回合没到,西陇多已经毙命。
萨屠怒极,又派两员大将,结果二十个回合没到,又死于卫忠马下。
寒风凛凛,卫忠将缨枪插进地皮,高声喝道:“萨屠,能不能挑个能打的?一来一回的,给爷爷练手呐?哈哈哈——”
萨屠的拳头咯咯作响,“黄口小儿,休要猖狂!待本将军将你的脑袋割下,你可莫要求饶!”
语罢,提刀上阵。
萨屠是打出来的将军,那柄大月弯刀从未遇到过对手。胡人的规矩简单,谁的武功高强,谁便能坐上高位,左右排兵布阵有军师跟着,不会出差错。
卫忠的笑声终于收敛,拔起缨枪,在半空一划,呼啸惊心。
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呜咽声。萨屠虎背熊腰,鬓发张扬,提着大月弯刀,怒吼着冲来。
地面微震,脚底一阵发麻,细小的石子仿佛上了米筛,不断滚动。
卫忠望着飞驰而来的萨屠,眼刀变得凌厉,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夹了一下马肚子,挥枪迎上。
许是二人的气场太过压迫,远处的鸟群本来安宁,却一时间都仓促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