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间眼前一白,成昆顿时精神大振:总算是不用无聊的陪着这两个人继续呆在那里了!不知道此次雾散过后,他能否看到父母如今的情况?然而再一想却又有些萎靡:其实看与不看有什么差别?他还不是只能如旁观者一般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既然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念头才一浮现,眼前就是一花,还未等到雾散,他却先一步失去了意识,那种感觉与尚且活在人世当中的昏迷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周身轻飘飘的恍若无物,似乎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清醒,但又无法说清这种感觉究竟为何。
如此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度醒了过来,睁眼一看,面前还是那个光滑的铜镜镜面,自己也还是轻飘飘的坐在铜镜前的镜架之上,之前的一切恍如幻觉。
感觉到脑海中仍有些晕乎乎的胀闷感,他甩了甩头,伸手敲打上面前的镜面,“咚咚”之声传来,镜面依旧是镜面,上面也依旧不曾映出他的影子。
“难道之前只是一场梦?”
看着面前纹丝不动的铜镜,成昆心中不禁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可是那些经历太真实,之前撞入镜面后的遭遇也都记忆深刻,怎么看也不该只是一场梦境。
百思不得其解,成昆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周围。屋子还是那间屋子,空荡荡的除他之外就这么一面镜子,镜架与镜面也没有丝毫变化。
目光再度触及镜架上刻着的那些文字,目光在“轮回镜”三字上停留片刻,想起自己之前猜测这面镜子与轮回有关,也不知是真是假。可惜下面那些文字他依旧不认得,之前经历的种种也没办法证实自己的猜测……
总而言之,这面鬼镜子真有些邪门。
要不然——再撞进去看看?
这个念头忽然冒出,随即便被他甩了甩头抛开了:再进入其中有什么用?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事情上演,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
唉,为今之计,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间见鬼的屋子好些,就算他是鬼,不会渴也不会饿,但始终被关在此处也不是个办法。
想到这里,成昆干脆便从镜架上爬了下来,再度伸手敲起墙面:不管怎么说,他始终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不到完全绝望,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就这样又敲了一圈,甚至借助在镜中新领悟到的方式漂浮起来将天花板都摸了个遍,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成昆有些懊恼的飘下来,支着下巴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做。他不相信这间屋子没有出口,不然他当初是怎么进来的?
问题是,这个出口要如何出现?莫非只能从外面打开?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喧哗声,成昆心中一动,急忙跳下来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是那些鬼差来了?!
这样一想,急忙将耳朵贴上那边的墙壁,果然听到鬼差的声音隐隐约约响起:“那边!去那边看看!往生池,轮回殿,都别错过了!”
轮回殿!
不就是他现在所在之处?!
成昆大吃一惊,忙收回耳朵,全身汗毛几乎都要立起来了:他是想出去没错,但是绝对不希望被鬼差找到!但是这间破屋子,现在别说是出口了,就那么一面破镜子,连躲都没地方躲——
嗯?镜子?
心中忽然一动,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喧哗声,成昆不禁一咬牙:罢了!死马当做活马医,总好过坐以待毙!当下再不迟疑飘起身来,向着镜面狠狠地撞了过去!
撞上镜面的那一瞬间,他隐约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随后身体便再度被熟悉的白雾所包裹了。下一刻,白雾散去,成昆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再度恢复到了之前满眼青翠的状态。
这里是哪里?
看着四周明显陌生的环境,成昆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胸口,作出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找了个茂密的树木窜了上去:天知道自己既然能进到此处,那些鬼差会不会也跟着跑进来?至少这里不再是之前那古怪房间,他若是躲起来,那些鬼差未必找得到他。
小心翼翼的藏了一阵,远处果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成昆心中一突,屏住呼吸缩在那里,丝毫不敢望过去:天晓得他现在虽然没有呼吸,那些鬼差会不会另外有办法发现他?
过了片刻,脚步声越来越近,隐隐约约又有说话声传来。成昆悄悄支起耳朵,听着那边的谈话声,声音才听真切,便不由得愣了一愣。
“看?那边是不是就到了?我说过不远吧!”
“还真有!哈哈,总算是到目的地了!小兄弟,陶某之前错怪你了。”
“嘿嘿……我就说嘛——之前会找错路也不是我的错……”
“呵呵……”
那两道声音一个清脆稚嫩,一个低沉圆滑,都耳熟的紧,成昆听得眉头一挑:小魔头和老混球?
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就是跟他们两个在一处,怎么再度进来又遇上了他们?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两个怎么走到一块儿了?此时听语气似乎还熟稔的紧,甚至相谈甚欢,这是为什么?
记忆中隐隐约约记起,似乎陶玉山还真向他提起过阳顶天那边的事情,好像自己小时候还经常被领着去拜访他们来着……不过后来因为师妹的事情发生,他跟阳顶天之间也就没了那些童年的交情,甚至因此而逐渐疏远,倒是阳顶天始终假仁假义的记着那点交情,婚后居然还总是邀请他去光明顶做客,倒是便宜了他跟师妹……
扯远了,想到之前陶玉山与阳顶天之间的反应,显然他们在那晚之前并不认识,莫非后来彼此之间的交情就是从现在开始的?
心中转着各种猜测,一面听着那两个人的谈话,成昆终究不敢就此现身出来看上一看。他仍旧忌惮着可能会突然出现的鬼差,没准自己才一露面,就发现对方正站在不远处守株待兔……
如此一直等到两人从他所在的树下走过去,身影渐渐消失,成昆也一直不曾移动。就这样一直从天色大亮等到月上柳梢头,始终不见什么劳什子鬼差追过来,倒是有些动物从附近路过,然后目不斜视的溜达过去,甚至有只野狗在他所在的树下撒了泡尿,而后欢快的刨了刨土撒着欢儿跑掉了。
“……”成昆是个有耐性的人,但是耐了一整天不见状况也实在有些烦了。他大着胆子看了看四周,并不见有丝毫鬼差的身影,干脆便走了出来:这么长时间没追过来,显然鬼差们并未进入镜内,也许他可以暂时放心?
这样一想,胆子便大了许多,成昆四处望了望,这片林子显然比他之前所在的那一片要茂盛得许多,他仔细观察了一通,总觉得这里有些说不出的眼熟,而且看地形,应该是长在山上。
目光在望向上方时顿住,那边隐约透着几点灯火,显然是有人家的。想到之前老混球与小魔头的对话,成昆忽然记起:这里不就是小时候陶玉山曾经带他来过的地方?
他记得自己有一位没什么关系的师伯就住在这座山上,好像就是阳顶天的师父……沉淀在脑海深处数十年的记忆被逐渐翻出,他皱起眉看着那边,终于想起了他与阳顶天在生前最初的交集。
成昆还在孩提时陶玉山就曾对他提起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被一位前辈救过,那位前辈与他投缘,便收了他做记名弟子。可惜那位老前辈没来得及教他多少东西就仙逝了,留下大弟子继承衣钵,而作为师父收下的最后一个记名弟子,每年陶玉山都要回到这里看一看师兄们。
不过陶玉山与这边并不算亲厚,那位大师兄似乎对这位小师弟的看法也很一般,于是渐渐地每年一回就变成了隔年一去,再然后就越来越少了。而成昆记忆中与阳顶天那些童年交集,就是在陶玉山领他来此之后发生的。
可惜这些记忆随着彼此师父们交情冷淡而逐渐被遗忘了,到了最后,成昆也只记得自己与阳顶天之间有过那么一段童年记忆,勉强能算是师兄弟,可是却连自己小的时候是唤那人为“师兄”都不记得了。
带着这些往日回忆,成昆向着那个方向慢慢飘去,走了一段时间,灯火便近在眼前,他也终于看到了几乎早就淹没在记忆中的几座还算眼熟的小茅屋。
他隐约记起小时候来此总是热闹得很,有师伯,有师兄,有师弟……就像此刻,里面总是会隐约传出热闹的笑闹声。不过后来就再也没有了这里的记忆,似乎阳顶天当上明教教主之后曾经对他提起过什么,但究竟是什么,他也完全记不起来了。
哎,七十多年的人生,真正能记住的又有多少?更何况是那些儿时的天真无知。成昆摇了摇头,走到茅屋前穿门而过,下一刻,屋中的情形便尽数映入了眼帘。
第10章 弄虚作假竟如故
一如他先前在外面所听到的,此时屋中的气氛十分和睦,有七八个人在屋中的竹床或是木椅上围坐成一圈,抱着婴儿的阳顶天与陶玉山赫然在坐,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两个年龄相近的中年人,三个看起来比阳顶天要大一些的少年,以及一个须发皆白但精神很是矍铄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