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问鼎 第19章

这样的夸奖显然让一心壮大飞马牧场的商秀珣很是受用,笑道:“这里只是一个牧场,又怎么能和威震岭南的宋家山城相提并论,少阀主太客气了,秀珣早对宋家山城仰慕万分,一直盼着有机会能亲往一观。”

“场主想来,随时欢迎。”宋师道柔声说:“到时也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那秀珣就先谢过少阀主了。”商秀珣伸手迎请,道:“我们也不要站在这里说话了,还请入内详谈。”

宋师道微笑颔首,众人步行入城。从正面看去,飞马山城更使人叹为观止。城墙依山势而建,顺着地势起伏蜿蜒,形势险峻。城后层岩裸露,石崖峥嵘,简直是飞鸟难渡。

徐子陵看得心迷神醉,寇仲也被这壮观的景象所震撼到了——可是震撼之后,却是深深的无力:越是知道了这世界有多大,只会越发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但这也激起了寇仲心里的豪气,总有一天……他要拥有比这更好的一切!

入城后是一条往上伸延的宽敞坡道,直达场主居住的最高内堡,两旁屋宇连绵,被支道分割,一派山城的特色。道上行人往来,俨如兴旺的大城市,建筑物无不粗犷质朴,以石块堆筑,型制恢宏。沿途之上,钟亭、牌楼、门关重重,朴实无华中自显建城者豪雄的气魄。

进到内堡,这里更是规模宏大,主建筑物有五重殿阁,另有偏殿无数。大小屋宇井然有序地罗列堡内,缀以园林花树、小桥飞瀑,实在是雅致可人。

商秀珣迎宋师道等人到正厅高坐奉茶,颇令她惊讶的是,当宋师道坐下之后,寇仲和徐子陵那两个不知是何来路的小子也毫不客套地坐了下来——商秀珣本来只将他们当作宋师道的随侍小跟班,但此时也不得不多问一句了:“秀珣还不知道这两位小兄弟该如何称呼呢?”寇仲更郁闷了,亏他一早就把对方当成了情敌,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把他看在眼里……

“是我疏忽了,方才只顾着欣赏牧场的壮美和场主的英姿,竟忘了介绍——”宋师道说:“这是我的两位兄弟,寇仲和徐子陵,此番结伴出游,也好带他们认识一下似场主这样的豪杰人物。”说着他又对双龙含笑介绍道:“这一位就是飞马牧场的商场主了,小仲和小陵想要寻两匹好马,可要讨得场主欢心才是。”

商秀珣轻笑不已,道:“少阀主可真会开玩笑,秀珣怎算得上是豪杰呢?这两位小兄弟想要寻得合意的坐骑还不简单,我飞马牧场里的万匹骏马大可任你们挑选,就当是见面礼啦。”

徐子陵欢喜道:“场主真大方,果然不愧是女中豪杰。”寇仲鼓起脸不说话,心里暗想:一匹马就把陵少给收买了,还好兄弟呢,见色忘友啊!

商秀珣虽对寇仲的表情略微疑惑,却也没往心里去,而是和宋师道愉快地交流了起来,毕竟这位少阀主才是真正的金主啊——宋师道此番来飞马牧场,就是要为他宋阀筹备战马的,顺便还想和商秀珣结下交情,从而保证以后源源不绝的战马供应。有鉴于此,宋师道当然发挥出了他的全部魅力,与商秀珣相谈甚欢,两人简直快要到了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地步。

商秀珣也对宋师道颇有好感,她发觉这位少阀主不仅脾性温和,且十分博学,无论她说到哪一方面的话题,宋师道都能毫无迟滞地接口,还不让人感觉到半分卖弄……果然是世家贵胄,气度如此令人心折。

寇仲当然也很为宋师道的表现而折服:但奈何人家根本就不是表现给他仲少爷看的啊!无比郁闷地看着那两个从相见到晚宴到分别一直都那么“和谐”的男女,寇仲忽然很想离开这个被醋海淹没的牧场……

但那怎么可能?宋师道心情很不错地入住了装潢精致的客房,他来飞马牧场的目标进度完成良好:生意谈得不错,朋友也交得不错……正这么想着,坐在窗边闭目沉思的宋师道忽然睁开了双眼,目光如电——屋顶有人!

一把握起摆在眼前桌上的佩刀,宋师道轻跃至窗檐,又贴墙而上溜到屋顶,追着那速度极快的黑影往后山而去。

而同一时间,在另一间房里。

“陵少啊陵少,如此重色轻友,你可对得起我这个好兄弟嘛?不过如果你能把那个美人场主收入囊中……嘿,倒算是帮了好兄弟一个大忙哩。”

“你发什么痴呢……就算我想收,人家也看不上我啊,美人场主的眼光就和你仲少爷一样高,我们三个人摆在她眼前,能教她看得入眼的也只有那一个而已。”

“你……哼!气死我了!我不管,反正我睡不着,也不许你睡,我们一起四周逛逛,去探探这个牧场的底吧。”

“……和你做兄弟我一定是作了八辈子的孽!”

两个小子借着夜色的掩护潜出房间,在巨大的内院里转来转去,终于也摸向了后山的方向。

第23章 宗师

耳边是呼呼的风,宋师道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一跃而过,又追进山中、踏竹腾身而起,盏茶时间后他来到了竹林的尽头,这里有一座方亭,前临百丈高崖,对面崖上更有一道瀑布飞泻而下、气势迫人,若非受到茂密而广阔的竹林所隔,院落处必可听到轰鸣如雷的水瀑声。

既然牧场内堡连这样壮阔的瀑布巨响都听不到,打斗的声音就更不用提了——不错,才抵达这亭子,宋师道就和方才他飞身急追的那个隐没于黑夜中的人打了起来。

那人似乎已没耐性再继续这种你追我逃的游戏了,他回身就是一掌隔空劈至,势若奔雷,宋师道错身躲开,那掌风立时就将方亭的一角斩去、切口处就如刀割一样平整。

宋师道毫不犹豫地拔刀出鞘,月华如水、刀光如练!

对方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宋师道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还如此毫无保留地对他出手——这小子,难道在找死?哼,真是欠教训!

此人名为鲁妙子,因为一些陈年旧事而隐居于飞马牧场三十年。许多年来,鲁妙子一直被江湖中人推崇为天下第一巧匠:就连杨公宝库中的机关也是由此人设计建造的。宋师道当然知道正和他过招的对手是谁,事实上他这次来飞马牧场除了要结交商秀珣以外,更想打的是鲁妙子的主意——只因宋师道的脑海中有很多远超时代的设计和想法,可是若无鲁妙子相助,一切都只能停留在空想阶段,变得毫无意义。

这世上,终究是人才最宝贵!鲁妙子当然是个人才,无论他的身后还有多少麻烦和拖油瓶,就凭他这颗了不得的头脑,宋师道就愿意为他解决所有的后顾之忧,只要他能为宋阀谋利。

不过在他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让宋师道能够发挥出他的“舌灿莲花忽悠大法”之前,还得先打完这一架……鲁妙子不仅精通园林、建筑、机关、兵器、历史、地理和术数等等学问,更是一位武学宗师,以他的聪明才智,若非分散了精力研究各类杂学,或许早已成为大宗师了。

如今的鲁妙子自然不是大宗师,而宋师道早在弱鸡菜鸟的时期就敢去挑战真正的大宗师宋缺了,即便是自不量力——但少阀主着实是至今都不知道“怕”字该怎么写的,尤其是在他出刀的时候。

因为宋师道的心法,本来就是“一往无前”!

旁人大概很难想象,像宋师道这样一个外表温和儒雅、实际心机深沉,更热衷于追求权势的人,在与人动手之时竟能爆发出“有我无敌”的气势来,无论敌人有多强,他都是无所顾忌、悍不畏死……这一点,就连宋缺也想不明白:他的这个儿子实在是太复杂了,身为宋师道的亲爹,宋缺不但搞不清楚他儿子的野心从何而来,更搞不懂儿子的勇气从何而来,但无论如何,“一往无前”的威力都是令人咋舌的——这正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道理。

这些年来,宋师道从来都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绝不迟疑——他是真的不怕死吗?正如宋缺曾问过他:难道竟不懂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

宋师道当然懂,事实上他在每一次出手之前,都会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比如在对上宋缺之时,他很确定宋缺不会杀他,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鲁妙子也是一样的……就因为他在出手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一切,所以宋师道在出手之后总是无所顾忌,于比斗之中将一身实力发挥得畅快淋漓,这当然能在最大程度上加快他提升实力的速度:既然他没有“外挂”,那就只能拼勇气了。

其实,宋师道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不过是捡来的一辈子,过程远比结局重要。

就是这样的认知,造就了如今的宋师道——令未出手的他,和出手时的他,是如此的矛盾:在出手之前,宋师道可以设计出几十种方法去完成一件事,细致小心、耐性十足;可一旦智计无法令他达成目的,到了必要出手的时候,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不留情面,更不留退路,他对自己足够狠,对待敌人自然就更狠。

所以再没有比“一往无前”更适合他的心法了,宋师道早在少年时就领悟了心法,这样的悟性让宋缺都诧异不已——他儿子领悟心法的年岁比他当年还要小,果然是天赋异禀么?宋缺无比欣慰而感慨。

殊不知宋师道只是靠着前世今生的感悟罢了,在领悟心法之后,他就卡在了“道”的上面,一方面是因为“道”的原理实在太过玄奇,宋师道费了很多功夫也捉摸不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在“一往无前”的时候总会放空思绪,无论平时捉摸了多少理论,到实战上都会被他抛诸脑后,自然也就失去了“悟道”的机会。

因为两辈子的经历,宋师道的本性中有了不可弥合的矛盾,那他的道又该怎么办呢?

如今,宋师道已发挥出了他的全部实力,刀刀狠厉,可想要凭此对付几十年前就晋升成为了武道宗师的鲁妙子?还远远不够!

鲁妙子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嘲讽之意,似是觉得这小子不自量力、真是孺子不可教……激烈的交手中,宋师道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嘲讽,是因为他的不自量力?哼!

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思潮霎时间好似洪流一般地爆发了出来:不自量力又如何?总之他想要的,就会去拼去抢;拦他路的,就提刀杀尽……很简单,这实在是太简单了,没有阴险的谋划,也没有复杂的人心——大道至简!

复杂而精彩的人生,简单而纯粹的武道,这就是他所追求的……道。

既矛盾,又统一。

脑海中似乎有一重屏障轰然破碎,宋师道的精气神陡然间提升了一个档次,方才他还一直在被鲁妙子压着打,身上挨了好几掌、内力也即将耗尽,可这一刻宋师道临战突破,顿时便有一股清凉之气从他的丹田处传向四肢百骸,给宋师道带来了无穷的后劲和战意……

“咦?!”鲁妙子惊疑片刻,随即冷哼一声,目光转而冷冽无比,出手再不容情。

溶溶月色下,竹林后、瀑布边,有两个宗师级的高手正在声势浩大地比斗,四周碎石乱飞、枝叶飘零……但一切的声息都被掩盖在了轰轰的水声中,不为外人所知。

而另一边厢,在一条黝黑的、不知通向何方的小路前,徐子陵倾耳细听了一会儿,说:“前面似乎有流水的声音,不过这么黑咕隆咚的,仲少你真确定要一探究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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