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果然畅通无阻地出了府,直到这时他们才敢把话说得更深入些,在郑国公府里毕竟得要多添几分小心。
“王世充那个老狐狸,既想利用我们去对付独孤阀和李密,还整天想着过河拆桥,累得我要同他虚以委蛇,真是烦透了那张老脸。”寇仲低声抱怨道。
因为寇仲他们还有其它利用价值,所以王世充暂时是不会再追究和氏璧的事了,但他却硬是要把三人留在府上“作客”,明摆了王世充仍打算随时把他们抛给和尚尼姑们去做替死鬼,简直就像是在“废物利用”。
“也许这就是仲少爷你整天对我过河拆桥的报应?”徐子陵嘿笑道。
寇仲送了好兄弟一个拳头,哼道:“你这座破桥还有本事嘲讽我,信不信我真拆了你!”
宋师道对寇仲和徐子陵你来我往的嘴仗基本已经可以听而不闻了,径自提问道:“那么王世充究竟有没有采纳我们的意见呢?”
“那个惯爱瞻前顾后的老头子说他还要考虑一下,”寇仲撇了撇嘴,说:“他还说我们最好是趁着这段战前的时间去找尼姑和尚们解释清楚……嘿,真当我们是冤大头哩。”
“依刚才董淑妮所说,王世充肯定已经开始与李阀商量结盟的事了,”宋师道无所谓地笑了笑,说:“他根本不相信我们,他不仁我不义,所以我们捞完这一把也就是时候跑路了,洛阳这个烂摊子还是留给王世充自己去发愁罢。”
寇仲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顺便与宋师道眉目传情。被晾在一边的徐子陵“呿”了一声,嘟囔道:“明明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还说什么‘他不仁我不义’……老糊涂鬼遇上小狐狸,想不栽都难啊。”
他们此番到洛阳来的两大目的,和氏璧已经圆满达成了,再捞上一把自然就是指的王世充了。宋师道和寇仲一早就打算要帮王世充对付李密了,不过他们俩当然不会那么好心地去做白工,事实上是为了借王世充的兵马来进一步打响寇仲的名号——如今寇仲和徐子陵都晋升成为了宗师级的高手,自保无虞,已经可以开始招兵买马打地盘了。
然而想要做一方霸主,就不仅仅是武功问题了,寇仲至少也得证明他懂谋略、会带兵吧——否则当他振臂一呼时,前来投奔他的都是些江湖小虾米,没领兵大将也没内政人才的,那他寇仲还玩什么争霸天下呢,趁早滚回老家去当竹花帮的老大岂不更加逍遥自在?
所以这一次李密厉兵秣马地来攻洛阳城,也就到了寇仲大展身手的时候了:他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了,这一年多以来,寇仲好歹也从宋师道的谆谆教导和鲁妙子的手札里学了不少兵法谋略了,早就有些心痒痒想带兵了——只要寇仲能赢过李密一场,那就是了不得的战绩了,毕竟李密迄今为止都是战无不胜的用兵大家,带兵实力之强悍早已是天下公认。
而更重要的是,寇仲和徐子陵的脑袋上都还顶着“蒲山公令”呢,如果他们反过来把李密给揍趴了……想想也知道那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先要应付因偷盗和氏璧而惹来的各种麻烦——所幸没留下半分证据,更何况他们三个人都已经“身玺合一”了,就算把他们剥皮拆骨,和氏璧也回不来了。
三人光明正大地走街串巷,终于来到了那间酒馆。孰料他们才跨进店门就忍不住浑身发凉,酒馆里空空如也,前来迎接他们的不是店小二,而是一声娇滴滴的招呼:“你们怎么这么久才来,等得奴家心都烦了!”
抬目一看,宋师道顿时心下一凛:那个斜倚在楼梯扶手上的大美人,不是婠婠还能是谁?
寇仲敏锐地察觉到了宋师道的细微变化,再看婠婠那绝美的模样,顿时敌意大生,说:“敢问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何方高人?”
婠婠美眸斜过,轻笑道:“奴家叫做婠婠……你们俩,呵,长得真俊!”
白衣黑发赤足的婠婠此时的神态动作妩媚撩人,直教徐子陵看呆了眼。寇仲听婠婠说“你们俩”,就知道她并没把宋师道放在眼里,不禁心下一松,轻快笑道:“哪里比得上婠婠姑娘你仪态万千呢,令我的好兄弟都舍不得眨眼了,是吧子陵?”
婠婠捂唇而笑,说:“你们果然有点意思,只要乖乖将和氏璧交出来,奴家今日就破例不杀人了。”
杀人这样残酷的话语从婠婠的檀口中吐出,竟像绵绵情话一般温柔,寇仲面色一变,冷笑道:“你就算是杀了我们也得不到和氏璧,不过你有那个本事吗?”
此言一落,宋师道蓦地轻喝一声“小心”,婠婠已整个人贴近了寇仲身前,秀发扬起,竟似千万根针疾刺而来!
井中月“呛啷”出鞘,划出一道浅黄的利芒绕了个圈——刀锋和发丝相碰,竟发出了“铮铮”之响,如此武功,当真令观者骇然。
婠婠近在眼前的绝美脸庞上美目凄迷,她红唇微张,于眨眼之间就朝寇仲的面门吐出了一股劲气,更神奇的是,那股气劲居然在空中一分为二,左右刺向他双目,简直凶残之极。
所幸宋师道已用链刃缠住了寇仲的腰,拉着他猛然急退而后倏忽转向,避开了婠婠那无可捉摸的诡异攻击;与此同时,徐子陵已腾身而上,飞临婠婠头上,双掌挟雷霆之势往下一按——婠婠嘴角微挑,原地旋了一圈,衣袂飘扬,纤指往上点去,迎向徐子陵的掌心。
威猛的掌力在婠婠的轻点之下顿时就化为了乌有,更令徐子陵汗毛倒竖的是,一股极其怪异的气劲由婠婠的指尖吐进了他的掌心之中,立时顺着经脉开始游走破坏——徐子陵后翻落地,一时间只觉得手臂僵硬、完全动弹不得。
寇仲再次挥刀攻了上去,阻止婠婠追击徐子陵。但仅从这么几招之间就可看出,婠婠的打斗方式完全不合常理,连发丝和嘴都能当武器,该避开的时候又不避开——方才徐子陵本来在凌空一掌之后还准备了多种后招,因为常人基本都会侧身闪避掌风,孰料婠婠的回击如此不合常理,所以他才会不小心吃了亏。
不过婠婠的劲气也未竟全功,才在徐子陵的经脉中游走了一小段,一股更加无可捉摸的异气就从他的经脉中渗出,将婠婠的天魔劲气吞噬掉了——徐子陵顿时心下大定,他已经认出那股异气正是源于和氏璧,既然能够克制婠婠的劲气,自然也就可以用于对付婠婠本人。
徐子陵再次欺近婠婠身后,一掌就按在了她的背上,婠婠照样不躲,又是一股天魔劲气从她背后的肌肤透入徐子陵的掌中。然而大出婠婠意料之外的是,徐子陵非但没被天魔劲气所影响,反灌了一股劲气进入她的体内——正以纤纤细指点在寇仲刀脊上的婠婠顿时娇躯一震,发丝挟着极强的劲力将徐子陵一把扫开,更借着寇仲的刀势向后翻身,再度退回了她动手之前的位置,斜倚在了楼梯的扶手上。
眸光哀怨地扫过徐子陵,婠婠轻叹道:“你们果然有几分本事,也难怪能够拿到和氏璧了……不过奴家其实都是为了你们好,与其被和氏璧的麻烦弄得生死不安,倒不如死在奴家手上来得轻松。”
徐子陵微笑道:“婠婠小姐已吃了大亏,还敢如此大言不惭,可真令人佩服不已。”
“哼,可惜了你这张俊脸,奴家对尸体不感兴趣呢。”婠婠娇笑了一声,嗔道:“你小子别得意太早,不过是仗着长生诀的古怪真气来占奴家的便宜罢了。且等奴家养好了伤再来杀你们,如果到时候你们还没有死在尼姑手上的话……”
“你想打就打、想走就走?哈!”寇仲冷笑一声,锐目和刀锋一般森寒,道:“今天就留下命来吧,妖女!”
第56章 激斗
寇仲在话音未落之时,就已挥刀而上,井中月挟着呼啸的螺旋气劲斩向婠婠,对方玉足点立的木质楼梯即刻发出了“喀嚓喀嚓”的声音,下一刻便在劲气的压迫中轰然碎裂!婠婠飘而下落,然徐子陵也在同一时刻弹身而起,凌空一个急翻,双腿似闪电般地连环疾踢,对准了婠婠的那双如白璧般完美的长腿。
寇仲和徐子陵一个攻上路、一个走下路,默契已算非同一般;见此情状,婠婠美眸一闪,她那晶莹胜玉的皮肤上陡然泛起难以形容的奇异光泽,双掌像翩飞蝴蝶般在空中化出千百掌影,天魔功全力出手迎向井中月!
与此同时,婠婠的一双纤足上的动作亦快得化作了幻影,一足点在楼梯碎裂后弹至空中的一块木板上,另一足反踢向徐子陵的膝弯,更有闲情开口说话,只听她悠悠一叹道:“奴家本想让你们多活几天,奈何你们自己要找死……”
寇仲充耳不闻,他的井中月在空中不住改变角度方向,轨迹同样古怪得令人难以捉摸——方才他就已经见识到了婠婠的诡异功夫,以寇仲绝高的天资,自然有样学样,力图使对手也无法摸清他的刀法套路:这尚且是寇仲在晋升宗师之后首次发挥全部的实力,对于这一刀的威势,就连观战的宋师道也感到惊艳不已。
以掌对刀的婠婠轻“咦”了一声,妙目中泛起兴致盎然的光芒,顿使她自己的千百掌影重归于二,右掌凌空拍向寇仲的胸口,左手则缩入袖内,再一袖拂在寇仲劈来的井中月必须经过的路径处。
同一时刻,婠婠的一只纤足与徐子陵灌注了螺旋气劲的双腿相遇,只听“蓬”地一声,那纤柔得似多用力点也会握碎的玉足,竟恰好点在徐子陵螺旋劲的中央,将他的攻势全然卸去——徐子陵不得不降落在地,这种被对手破掉招数、有劲没处使的感觉简直令他难受得想要吐血。
“霍!”婠婠柔软的袖子像钢鞭般怞打在井中月的刀锋上。寇仲立时感到手臂剧痛欲裂,刚猛的刀劲被这一拂袖带得往横泻去,他收势不住地往前扑去,简直就像是在投怀送抱,将胸口要害亲自送到婠婠的右掌之前。
几招之内连破双龙的攻势,婠婠尚且还不满足,她那点在木板上的玉足向前踢出,使那块木板高速旋转着射向宋师道,更损的是,她的这只玉足顺势抬起,直直踢向飞扑而来的寇仲的胯下要害——这样“不落俗套”的攻击方式,或许可被称作“一足二鸟”?!
一道银光疾射而来,飞旋的链刃缠住了婠婠阴损的玉足,另一条链刃再次将寇仲斜向扯开,而寇仲的刀也倒旋回来,格在婠婠的右掌之前。宋师道倏忽飞身而起,一脚就将那块疾射而来的木板踏碎,同时借着那力道加速疾冲过去,在半空之中先是松手扔掉了缠住寇仲的那条链刃,随即在与寇仲错身而过之时,反手将井中月捞在手中,当头就是一刀!
婠婠的一只脚被链刃缠住,即使她立时就用气劲将链刃粉碎,但先机已失,使得她对宋师道的这一刀几乎是避无可避:偏偏这一刀的玄妙之处大出了婠婠的意料之外,危机骤至,她的美眸之中泛出了饿狼一般的绿光,当即玉臂抱膝、秀发飞散缠绕,此时此刻,婠婠整个人好似缩成了一个球——宋师道凶狠的刀锋已劈至婠婠眼前,“轰”地一声,就连大地都震了两震,寇仲和徐子陵都瞪大了眼睛望着那颗“雪白的圆球”,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等待此战的结果。
时光仿佛静止了一刹那,下一霎,只听球中传来一声娇斥——婠婠身上的白衣陡然爆开,在纷飞的白绸碎片中:赛雪欺霜的一对玉臂,再次幻出无数闪现不定的臂影,活像千手观音在作天魔妙舞;而那若隐若现的一对酥胸,更是令人血脉喷张,心头如闻擂鼓!
婠婠张开樱唇喷出了一口鲜血,在血雾与白绸相携弥散的片刻,她旋身而上,撞破屋顶,瞬间消失在了破口处。
哀怨而飘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扮猪吃虎的混蛋,奴家与你不死不休!”
寇仲立时就想追出去,却被宋师道一把拉住,只听他淡淡笑道:“婠婠不是那么好杀的,她已经跑远了,只是凭着天魔秘法传音罢了。”
“婠婠究竟是什么人?”徐子陵心中万分好奇。
“阴癸派的当代传人,也即是师妃暄的命定大敌。”宋师道将井中月递回给寇仲,笑道:“她的武功其实十分了得,只是摸不清我们三人的底细,才会吃了这个大亏,哎,将来我们又多了一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