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自作多情了,”寇仲露出一副鄙视的表情,道:“我当初根本就是被你的表象给欺骗了,谁知道你这人会是如此的表里不一呢,可怜那般纯情的我就这样掉进了火坑里!”
“少帅你的身体可比你说的话要诚实得多了,明明就很喜欢我,”宋师道一边抚摸着对方光滑的肌肤,一边哼笑着说:“如果我是表里不一的话,那你就是心口不一了。”
爽过之后调调情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寇仲正要继续回击他口才绝顶的心上人,忽而脸色微变,说:“有人来了,快快快,我们快穿衣服……”
宋师道眨了眨眼,慢吞吞地笑道:“我们的衣服还在院子里……”
“……我真想砍你啊!”寇仲心急火燎地跳出了池子,旋风一般地冲进了宋师道的卧房中,手忙脚乱地翻了两套衣服出来,一边往他自己身上套,一边又冲回了浴池旁,跳脚催促着宋师道赶紧从池子里爬出来穿好衣服。
寇仲咬牙切齿地看着好整以暇的宋师道,真恨不能拿把火去烧对方的眉毛啊!所幸来人走得并不快,在寇仲的感应中,那似乎是个……不会武功的女人?
那绝对就是他们的娘吧,寇仲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他其实早就明白了,宋师道方才之所以会毫无顾忌地和他厮混,就是想借机挑明一切:而且还是以如此决绝、全不遮掩的方式,难道宋师道就不担心他们的娘一时间无法接受吗?
寇仲既有疑惑,又很激动,他忐忑不安地凝神屏气,感应着娘亲大人走到了院子里的花树下……步伐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一把中气十足的怒吼声传了过来——“臭小子你在做什么混蛋事?快给我滚出来!还有另外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是谁?!”
原来他们的爹也来了!寇仲猛地看向毫无意外之色的宋师道,低声急道:“你想害死我吗?”
宋师道已然穿戴整齐,他伸手抚了抚寇仲衣服上的褶皱,微笑着说:“要死就一起死,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么?”
事实上宋缺夫妇每天到了这时候都会来看看他,宋师道早就计划好了,正要趁此机会把寇仲“隆重介绍”给他亲爱的爹和娘:要说宋师道为什么不担心会刺激到他有孕在身的娘亲?那当然是因为宋缺的缘故了——只要他的老爹一旦暴怒起来,慈爱的娘亲就一定会心平气和地站在她的宝贝儿子这一边,尤其是在宋师道受了伤以后,这一招更是百试百灵,他已反复试验过,次次确保无虞。
寇仲哪里知道宋师道早就把算盘打得噼啪响了,便一脸壮烈地说:“你现在没了内力,不帮倒忙就算不错了,总之老天注定我要一个人感受下天刀的威力,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的……”
“混账贼子,还敢口出狂言?滚过来接我一刀!”宋师道还来不及安抚寇仲,宋缺就已经来势汹汹地踏入了大堂之中,将他们的“浴室私语”尽收耳底,当即暴怒出声。
宋师道和寇仲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厅堂,他们两人虽然衣着齐整,但头发都还在滴着水,寇仲身上穿的更是宋师道的衣服,再加上院子里的种种情状,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俩干了什么好事!
眼看着宋缺的雷霆之怒就要倾泻下来,宋夫人莲步轻移地跨入堂中,目光柔和地看了眼表情平静的宋师道和局促不安的寇仲,转而对宋缺说:“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的话语就仿佛一股清泉骤然涌出,立时扑掉了这厅堂中的大半怒焰,只听宋夫人又说:“师道从小到大都那么乖,最近他心情压抑,只是偶尔任性一次罢了,这样就值得你喊打喊杀了,你的皇帝风度到哪里去了?”
宋缺紧皱着眉头,锐目扫过他那不省心的儿子还有另外那个混账小子,斥道:“胡闹,偶尔任性一次就找男人来玩?真是太荒唐了!”
宋夫人轻嗔道:“只要儿子喜欢,就算是男孩子又如何呢?”
“多谢阿娘的理解,”宋师道微微一笑,坦然迎向宋缺严厉的目光,一把握住寇仲的手,十分认真地说:“爹,我确实很任性,但却不是在玩,他是我的心上人,这辈子我也只要他一人了。”
宋缺正要破口大骂,却给宋夫人狠瞪了回去,教他险些没被上涌的怒气给噎死,顿时连脸色都紫青了。
宋夫人走近几步,细细打量着寇仲,温和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我似乎没有见过你?”
“他当然不可能是我们山城里的人,这里没哪个小子会有这么肥的胆子、竟敢招惹我的儿子!”宋缺冷哼了一声,锐利的目光射向寇仲,喝道:“哪里来的贼子,快给我报上名来,我宋缺刀下从不杀无名之辈。”
寇仲鼓起了全部的勇气,直视着他心上人的父亲,说:“我叫寇仲……”他才说到这里,就已被面色凝重的宋缺打断,只听宋缺语气冰冷地说:“少帅?原来是你!你不在彭城领军作战,千里迢迢地来到我宋家山城是有何贵干呢?”
寇仲顿了顿,正色说道:“其实我是来提亲的。”
宋缺的脸色更为难看,宋夫人倒是目光一亮,说:“少帅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威武俊俏,就连孤陋寡闻的我都听过你的名号和事迹,你刚刚说的来提亲……可是认真的?”
寇仲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赶忙连连点头,说:“绝对是认真的,我和二哥早就相许终身了,娘你可以喊我小仲……”
“谁准你喊娘了?”宋缺恶狠狠地说:“我儿的终身还轮不到他随口乱许,我宋家山城更不是少帅你可以妄自撒野的地方,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此番都是来得去不得!”
宋缺手握刀柄,当即就要拔刀出鞘,寇仲暗暗叫苦:他的井中月还在院子里呢……虽然即使宝刀在他手边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大作用,但也总比空手接招能多抗几下吧?!
宋师道毫不犹豫地侧前半步挡住寇仲,说:“爹要杀他的话,就连我一起杀吧。”
寇仲猛地攥紧了宋师道的手臂,虽然他也认为宋缺不至于会杀了宋师道,但万一这位天刀真的被激怒了……寇仲打定主意要在宋缺拔刀的同时把宋师道给扔到宋夫人的身后去,说是说他们俩要同生共死了,但寇仲还是舍不得他的心上人死啊。
“你这是威胁我?!”宋缺的双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然而宋师道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我是在恳求你。”
宋缺紧握刀柄的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但他终于还是没有拔刀,咬牙说道:“从小到大你从未求过我……”
“终我此生,这是唯一一次。”宋师道语气坚定,目光沉静如水地望向宋缺,一如从前。
寇仲听得心里一跳,松开了手、踏前半步与宋师道并肩而立,此时他已完全平静了下来,就仿佛沉入了“井中月”的境界一般,心湖无波、天塌不惊——因为寇仲蓦然觉得,他这辈子已没了任何遗憾,他也静静地看着宋缺,待他以父亲的身份决断他们的感情。
宋夫人正想开口劝和,宋缺却是抬起了手,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宋夫人只能闭口不言,因为这代表着她的丈夫已经做出了不容质疑的决定,她虽然疼爱儿子、也支持他的勇敢,却不能轻易挑战丈夫的原则底线,否则只会火上浇油,使他们这个家分崩离析。
宋缺移目盯向寇仲,一字一顿地说:“明日午时,你到磨刀堂来见我,只要通过我的考验,我就给你一次提亲的机会!”
寇仲肃然点头,宋缺又看向宋师道,说:“即使你以死相逼,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赖,多谢阿爹愿意给我们这个机会。”宋师道微笑道:“成则同生,败则共死,我和寇仲都明白愿赌服输的道理。”
宋缺面沉如水地牵着宋夫人离开了,临出门前,宋夫人回头递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给她的宝贝儿子,却让宋师道心下大定:他的娘亲不可能不帮他们,而这一个晚上的时间,却是恰当之极——时间短了,宋缺满心的怒气无处消磨,寇仲只怕真的会死在他的刀下;而时间太长的话,宋缺难免会左思右想,从而使他们俩的这件事生出无数的变故来。
一夜的时间,足够宋缺考虑清楚,也足够宋夫人发挥她的柔情攻势了。
宋师道走回花树下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将井中月捡了回来,递回给它的主人,寇仲微笑接过,轻松地问:“你觉得我能接下爹他老人家的几刀呢?”
“如果你一开口就喊他作爹的话,”宋师道挑眉笑道:“我敢保证你一刀都接不了。”
“不至于那么惨吧……”寇仲玩笑着皱了着脸,又问:“那么你会去观战吗?”
“那是当然,我已经说过几万次同生共死了,难道你不信我?”宋师道用臂弯勾住寇仲的脖子,语气略危险地反问。
“哈!我当然信你,不过殉情这种事也未免太不值当了吧?”寇仲耸了耸肩,不等宋师道回答,他便续道:“之前我以为你被那一老一少两个臭尼姑给弄死了,都没打算给你殉情呢,好歹我也要杀光天下的和尚尼姑们才够划算啊。”
“噢,”宋师道轻笑道:“那么依照少帅的高见,在你的小命玩完之后,如果我扑上去和我爹拼命的话,与直接殉情有什么区别呢?”
寇仲拍了拍宋师道的肩膀,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等我玩完之后你应该立即跑路,到彭城去继承我的少帅军,带领他们打落半壁江山,然后再和爹他老人家南北对峙啊……这才算是完成了我的梦想,懂不?话说这次全都怪你了,要不是我急着来见你的最后一面,也不至于连半个兵都没带就上门来送死啊。”
宋师道闷笑道:“全是我的错,令少帅没能做出全军奇袭岭南的重大决策,以致出师未捷身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