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家眼红于薛家的气势如虹,但大多数人,也不得不心悦诚服的承认这一点。若是换了他们,先别说有没有这个能耐赚这么多银钱,即便是真的有了这些个银钱,有没有那个魄力拿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因此,徒臻即位之后虽然对薛家诸多提拔,文武官员也没有太多的异议反对。毕竟薛家的人脉向来不错,而功劳又真的做到位了。
现如今,同患难的艰辛困苦终于熬了过去,剩下的便是同富贵的得意自在。
徒臻只要这么一想,就觉得心里暖暖的。他看着远处被风吹拂的荡漾起一波波纹浪的稻田,意有所指的说道:“经营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见到秋收了。”
薛蟠闻言,也附和的轻声叹道:“是啊,看来今年是个丰收的年景。”
话音刚落,徒臻恰好回头,淡然微笑的样子便映入了薛蟠的眼眸,于是两人定定的看了彼此一样,淡然微笑。
我想和你在一起。并不是说那种同患难的利益结合,而是更为难得的,同富贵共享乐的在一起。
这江山万里,天地浩大,我寻寻觅觅找了良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想要并肩看山河壮丽的人。虽然前路依旧慢慢,虽然人世无常沧海桑田,但总得有那么一个人,不论他富贵贫寒,不论他高贵低贱,可以放心安然的放在身边与我同行。然后便觉得冰凉许久的内心渐渐回暖,只便是想到了那一个姓名,想到了一个眼神或者一个轻微的动作,也会有种会心一笑的冲动。
而这个人,便是可以相守一生的伴侣。
徒臻轻声叹息,看着默然站在自己面前的薛蟠,过了年他便十九岁了。身量已经完全长成的青年,他的神色优雅闲惬,总是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随意自在。他的四肢匀称,体态轻盈。他的身材并不是古代君子标准的颀长,气度也并不是那种君子似的温润如玉。周身总是萦绕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尖锐和犀利。他不屑于时下君子们所信奉的中庸之道,他凡事较真儿,总该弄出个声声响响。他也从未刻意引起谁的注意,可只要站在人群当中,他的习性,他的举动总是会脱颖而出。
他的皮肤比时下一些少女还要莹白一些,这个可能是薛家的传统。无论是忠信侯还是薛宝钗,他们的肌肤都是莹润白皙,彷如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又好似是光泽剔透的珍珠。远远看着便透出一股子的养尊处优,雍容可亲来。
他的相貌也并不是时下男子标准的剑眉星目,契阔爽朗。而是弯弯的清秀的眉毛,彷如新月。眼睛仿佛杏儿一般,圆滚滚的,清亮柔和。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细细打量起来精致清秀多过俊朗,倒和薛宝钗有五六分的相似,却也被他多了一种不羁自在。也正是因为这一抹不羁自在,才让大多数人望却了薛蟠本身的容貌,更多注意的却是他的手段,他的心性,和他的言谈举止。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徒臻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叹息。
薛蟠很贪财,可他又是这世上最不缺财的一个人,因此无论是谁也无法从银钱收买上真正赢得他的心和好感。薛蟠很混账,可是他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把握住事态的发展和变化,因此也很少有人能设下圈套套住他。因为他的思维实在是清晰,头脑实在是冷静。对于权势功名,他虽然喜欢,但也不是非要不可。从这一点儿上来说,他还是有那么一些无欲无求的,而无欲则刚,到了这种境地上,谁也没办法干扰什么。
不能以利诱之,也不能以权惑之。因此这样一个人总是受到那些个碌碌无为的只想着和光同尘得过且过尸位素餐的人们的嫉妒和艳羡。因为那些个人无法达到他的高度,所以便任由嫉妒的心灵驱使,随意散播一些没用的谣言。
因此大雍朝大半的臣民百姓俱都认为他的蟠儿是一个飞扬跋扈,霸道嚣张,睚眦必报,见钱眼开的纨绔子弟。
只有他身边真正懂得的亲近之人才晓得,其实他的蟠儿是一个多么绵软,多么客气,多么好哄的孩子。
想到这里,徒臻又有些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
似乎每次一想到蟠儿,哪怕仅仅是一个名字,他也会觉得开心自在。
气氛不明不白的沉静下来,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种暧昧的,温暖的气息。薛蟠若有所觉的扭头看了徒臻一眼,只看到徒臻满心满眼的笑容和宠溺,自己也觉得分外轻松温暖起来。处在热恋中的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接着宽大的衣袍的掩盖,悄悄的握住了双手,十指纠缠,十指相扣。掌心贴着掌心,似乎就能感受到对方脉搏的跳动,这样的感觉,是很奇妙的。
远处的稻田之中,依稀可见穿着粗布青衫的汉子们下地干活儿。还有棕黄色的老牛在田间地里走路,是不是甩甩尾巴,摇摇犄角,低声叫了两次。薛蟠凝神看了半晌,突然开口说道:“等咱们的庄子修好了,山下也有这么一片农田。到了秋收春种的时候,咱们便搬个凳子坐在远处看着。放一个小茶几,上面摆着你最爱喝的龙井和我最还吃的点心瓜果。咱们一边吃一边看,直到太阳落山了,然后回庄子里泡温泉,然后一起上床睡觉。你说好不好?“徒臻回头,眼眸清亮的看着薛蟠,沉吟半晌,勾着嘴角应道:“好。”
于是两人会心一笑,手拉着手走在官道上,慢慢向庄子的方向走去。没过多久,就听见成群的汉子们吆喝喊号子的声音,金属与石头或者木头等等相撞击,漫天的尘土飞扬。这样熟悉而陌生的景象,让徒臻陡然想起当年和薛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也是一座刚刚修葺的庄园,他们两个也是这般悠闲自在的上山,然后随意的闲逛,最后下山进城,他便在薛蟠的安排下在薛家大宅住了下来。薛家大宅里头也有一座梅园子,每到寒冬腊月,暗香浮动。他们还在梅园子里头说过话,谈论何为孝道,何为……
这么想着,徒臻突然有些诧异起来。过了这么多年,经历过这么多事儿,他原本以为这些可有可无的记忆早在那些个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中忘得死死的。可现在看来,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栩栩如生。只不过因为时日的长远和日复一日的甜蜜安然,他有意无意的将这一切美好的记忆封存在脑海深处。然而封存并不是遗忘,他只需要一个契机。仿佛机括的开关按钮一般,只需要轻轻一点,那所有的一切又都迎面扑来……真实的就在眼前。
薛蟠站在徒臻的身边,看着他一脸回味,又有些唏嘘的打量着尘土喧嚣的庄园,便知道他也想到了那些尘封在金陵的记忆。微微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这座庄园是依照金陵‘天上人间’的格局建造的。只不过时隔多年,有些技术和东西比那个时候先进许多,想来真正建成之后会比天上人间还舒服自在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地盘没有天上人间的大,可是天上人间对所有人开放。这个地方却只属于我们两个……其实小了也有小一点的好处。更温馨,更舒适,更自在安全。”
说着,又叹息道:“当年为了权宜计,不得不将国库大半存银拿出来修葺乾坤宫以供上皇取乐。可我却一直耿耿于怀,这次有了机会,终于可为你建造一座庄园。虽然没有乾坤宫那般金银堆砌,奢靡铺张。但绝对是按着你的喜好布置的。一定比乾坤宫舒服多了。”
徒臻微微一动,看着薛蟠有点儿感动的说道:“难为你这般费心,其实我并不觉得委屈的。”
薛蟠勾了勾嘴角,看着徒臻说道:“并不觉得委屈,也不是不委屈。或许在他们看来,是不以为然也不在意的。可是我却不能,因为在我心中,十个上皇加起来也不如你。”
徒臻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眼眶微热。他双手微微用力握紧了薛蟠的手掌,四顾之下觉得并没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两个。飞快的凑上前去亲了薛蟠一下,柔声说道:“我觉得……很是开心。”
薛蟠咧了咧嘴角,开口说道:“自此以后,这里便是我们两个的家了。”
上辈子还是个纨绔混沌子的时候,周围被包养的男孩儿女孩儿们也许有真心喜欢他的,总是把“我们的家”挂在嘴边。那个时候薛蟠并不懂,甚至对他们这种软绵绵的态度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更是常常自诩“我所在处便是家”。可现如今世易时移,他居然也想建造个家,然后和某个人长长久久的呆在一起了。
虽然,这个人是个看似很风光很得意。看似强大,实则很傲娇。看似冷硬无趣,实则绵软闷骚。看似城府颇深,实则也不过是从小便被人抛弃被人利用的没有安全感的娃娃。
相识十年,弹指一瞬间。薛蟠原以为从前的日子仿佛指缝间流逝的沙砾般一去不复返。可真到修葺园子的时候,他抱着图纸一点一滴的回忆着那些两个人相处的过去,才猛然发现。原来有些东西,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积淀在骨髓当中。成为了一种本能。
因为熟悉所以了然,因为了然所以薛蟠更能用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方式温暖着徒臻的内心。朝廷上下,文武百官,大半都想着自己的利益和权柄。没有人关心当今的情绪到底如何,所有人都看到了徒臻表面上的风光无两,皇皇者华。其实大部分人都忘记了,这个襁褓时代便被人不断抛弃不断利用的四爷,其内心深处究竟多么渴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家,拥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不会背叛的亲人。
父亲有一句话说得对,权势财力到了他们这样的地步,世间上很多东西都再难引诱得了他们。曾经以为的海誓山盟情意绵绵总是抵不过利益的纠缠。可在薛蟠看来,这也不过是一种权衡罢了。有些时候只要确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其实选择也并不是那么艰难。
因此薛蟠相信,他和徒臻两个人都是深深在乎着彼此的。因为不论从感情支柱上,还是未来的事业进取上说,他和徒臻两个都已经密不可分了。古圣贤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换句话说,只要他们所求的“道”是相同的,那么利益共同之下,只会驱使他们走的越来越远,并且这样的情感随着利益的巩固和加强,也会越来越深邃。
庄子里的喧嚣热闹在此刻仿佛被玻璃罩子盖上了一般,声音变得愈发渺小。徒臻站在薛蟠的对面,看着薛蟠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映着自己的身影。唇角弯弯,神情惬意。即便是面瘫着脸也止不住周身的气质荡漾如春。
他有些感叹的呼了口气,心中不由的庆幸起来。
世易时移,徒臻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小皇子。多年筹谋终得意,他是万人之上,一言九鼎的皇帝。可就因为如此,那些他当年所奢望所没有得到或者仅仅如同水中花镜中月一般享受了片刻的美好时光再也不会回来了。周身围绕的王宫贵族还是妃嫔才人俱都是看中了皇帝的位子才拱卫在他的身边。而在这种情况下,徒臻更是没有了纯粹交心的机会……
好在,他在此之前便遇见了蟠儿。这个在相识之初比自己还要恣意任性的人,终于用他的努力为自己建造了一个没有利益,没有纷争的避风港。从其以后,只要回到这个小庄园来,他就不再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而是简简单单的徒臻,他们两个可以躲在庄子里放松一下心情,闲听庭前花开花落,坐看远山云卷云舒。
而他呈现在世人面前的,终于不是冷冰冰的皇位,孤寂寂的皇帝。
他将是徒臻,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而他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这样的温暖和惬意,是蟠儿带给他的。
第124章
十一月十一日,这是个很有纪念性意义的日子。
虽然忙忙碌碌的大雍朝子民们并不懂得这一个日子对于后世穿越过来的薛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是大家都明白另一件事情,那就是运筹了两个多月的薛家伏羲报终于在这一日新鲜出炉了。
普一发行,神京各处网点便销售一空。尤其是人流量密集的福源馆以及胭脂水粉等处,无论是不是关心时事的达官贵人们,在听到薛家又推出新的产品之后,本着捧场的目的,也都买了一份或者几份来看。
何况,这报纸的价格真的不贵,一份才需要二十文钱。
一尺见方的报纸上,前前后后都印着墨迹。当中还被分出了大大小小的方块来书写不同的内容。用薛家负责卖报纸的小童的话说,这叫做排版。
京中世家官宦们对于所谓的排版自然是不感兴趣的。他们原本也不过是想用这小小的举动来讨好薛家罢了。可以等明日上朝的时候,站班的过程中故作不经意的同薛之章提起“听说你们家又出新东西了,昨儿我让府上的下人买了几份报纸回去,也曾看过了,这东西弄得果然挺有意思的。令郎不愧是有小财神之名号的敛金奇才。听说他还准备将府上关于宫中和朝廷上的买办托付出去,还弄个了什么招标会的……”
当然,后一句话才是正经。毕竟人吃五谷杂粮,不论口上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真正活在世上,拖家带口,柴米油盐的,谁不稀罕银钱呢!
之前薛家想要吃独食,自然是犯了众怒的。可现如今明白过来,改好了,那有钱大家赚,大家还是朋友的。
这么想着,各家家主也不禁耐下心来瞧瞧这所谓的“报纸”上,究竟写了何物。
展开一吃见方的报纸,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斗大的加粗了墨迹的黑色标题——
“日寇狼子野心,复侵我大雍疆土,呜呼我热血儿郎,安能泰然自若,容忍跳梁之小丑随意侵犯我大雍边境?”
下面的正文中,直截了当的写出了在十一月六日当晚,三千倭寇盛着海盗船入侵我大雍朝福建一带,福建水师誓死抵抗,战死近千人,终将倭寇败退的新闻。
接下来,文中又详详细细的描述了自秦始皇求不老仙丹,药师徐福带着三千童男童女到了东瀛驻扎繁衍,其后汉唐时期,东瀛百姓如何来我中原之地学习教化,俯首称臣。后又如何狼子野心,侵略我中原边境。尤其罗列出前朝抵抗倭寇之战役上,每每耗费了多少银钱,死了多少百姓,顺带歌颂一下诸如戚继光等抗倭名将的英雄事迹。
最后,又言辞犀利的鼓动大雍儿郎参军报国,出征东瀛,势要东瀛之小丑强盗血债血偿。叫众人晓得我大雍朝国威不可侵犯,犯我强雍天威者,虽远必诛之。
文章并不算长,从头到尾也只有三四千字。并且抛弃了寻常诗赋中的之乎者也,辞藻堆砌。言语直白,口吻犀利,当中罗列了十分精准的数字和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让观之者有如身临其境,直截了当的知道了在每一次抗倭的战役中,我大雍朝都要耗费无数的银两和血肉之躯。并假设这些银钱若是不用来打仗,反而给百姓们修路建桥,减税减赋,补贴农田的话,百姓们又能得到多少实惠。
看到这里,大多数人情不自禁的算计了一下。每场战役,最后要花费的银钱都得十数万,如果有儿郎战死沙场的话,每一个士兵的抚恤金是二十两,看起来很优渥,寻常百姓一年的花费也不过如此。职位越高得到的抚恤金越高。然而一条人命的价值,又岂是区区几两白银能算的清的?
何况军队腐败,吃空饷和贪污亏空的事实屡见不鲜,虽然朝廷分发的抚恤金是二十两。可真正能到达百姓手中的银钱,又有多少呢?且当兵的战死有抚恤,那些个被倭寇登上岸后虐杀劫掠的百姓们死了不也是白死,谁能给他们抚恤呢?
正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众多百姓们在精心算计过,又结合自身的环境想象没有这场战争,自家的男丁下田干活,辛苦一年等到了秋收之后又能赚得多少……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没有战争的话,圣上登基后又连连降了两次的赋税,自家的日子本该过的挺滋润的。
然而没有如果。这么多年来朝廷上下虽然没有明说,实则每年年景不好的时候,沿海一带总会有那么一两波海盗过来掳掠枪杀的。想到这里,当地的百姓们全都不由自主的阴沉了脸面。
当然老百姓的这些个顾虑算计,武将官宦们是不甚在意的。虽然十几万两银子不少,但也不够他们一年贪污贿赂的。且若是没有了战争,他们又从何处贪污呢?
只是他们不在意,不表示“清廉”的文官们不在意,于是一个个的上表请奏,话里话外、字里行间俱都指责军部无能,使我大雍国威蒙羞,军部的将领官员必须要对此负责云云。
毕竟,文武官员互相看不顺眼,以及互相不对付的芥蒂由来已久。有此机会弹劾一番,别的不说,首先是解气了。
武官将领们自然不甘心受此指责,被逼无奈之下,也全都纷纷上表,主动请战,势要将脸面挣回来。他们想的也简单,贪污粮饷赚的毕竟在少数,如若真的如报纸所言,小小的东瀛那般富庶的话,自己带兵攻打在前线,真的打赢了所赚银钱岂不比贪污粮饷要好得多。且名声也更好听啊!
至于会不会打输,全体武将俱都表示不考虑。之前不死不活的也只是没有动力罢了,如若真的将倭寇打残了,他们每年都不来,也就再没了机会向朝廷要钱,他们岂不是困顿了?
如果真的较真儿打仗的话,海外的夷人厉害不厉害?南安郡王一怒之下,还不是俘虏了一万多的降兵败将?
一时间,大雍朝上下民心全都被这一片文章给鼓动起来。甚至有性子鲁直,直率之臣在大朝会上公然上奏,恳请朝廷发兵攻打东瀛。民间响应参军者也多如牛毛,尤其是粤闽滇浙一带,常年受到海盗倭寇的袭击,更是群情激奋,不过三五日间,打听报名参军者竟然多达几千之众。
徒臻便顺势将攻打东瀛的计划提上日程。庞大的国家机器开始转动起来,担任兵部尚书的薛之章也越发繁忙了。
朝廷的举措运筹于薛蟠无关,他要考虑的则是在十二月中旬便要召开的招标会一事。这一条信息也是在报纸上公然刊登的。为了将第一次召开的招标会办得更为盛大出彩,薛蟠提前了将近两个月将消息放出去。当然,在此之前薛蟠言语中也有意无意的透漏过,京中比较重要的王公官宦们俱都清楚的。只是看了这条信息之后,更加心有盘算的收整起银钱来,确保招标会上自己能够竞标成功。
与此同时,薛蟠又通过开在各地的商会通知了大半有实力的商人,务必保证他们在开会当日抵达神京。几番动作之下,这招标会闹哄的也不比征兵低调。薛蟠索性在这个时候高价拍卖起了招标会的入场券和竞标牌号。
每一张入场券白银五十两,每一个竞标牌号黄金五十两。想来参与竞标的商家们自然是不在乎这些个小钱的,于是天南地北的搜刮下来,招标会还未开始,一万张入场券和一千个竞标牌号便全都卖了出去。两者加起来净赚了约有一百万两白银,看得众人瞠目结舌,不得不叹服薛家小侯爷的敛财手段。
当初薛蟠就说过,薛家所有买卖会有六成上缴内库。于是入场券告罄当天,薛蟠便提了六十万两的银票进了皇宫,乐颠颠的找徒臻分赃去了。
这是两人酸兮兮软绵绵的告白之后,第一次相见。薛蟠倒还无所谓,只是徒臻反倒有些不自在了。有股子心虚不安的情绪作祟。薛蟠看在眼中,暗暗偷笑。面上却坦然说道:“这是招标会入场券所赚的六十万两,我先给圣上送过来了。招标会之后的安排,我会写了计划书递给陛下的。”
徒臻点了点头,打量薛蟠半日,最终还是放下了那点子不安,转移话题道:“进军东瀛的事情也进行的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东南水师在年后就可以出发了。”
薛蟠轻笑:“想来东瀛那帮矮子这会儿正焦头烂额呢!先是被一群海盗登上岛屿烧杀抢夺,被逼无奈只得跑到大雍边境找补些安慰。岂料原本软绵绵的中原也强硬了起来。这番得到了大雍朝欲挥兵南下的消息,东瀛鬼子们还不知道怎么忐忑难安呢!只是陛下手上的人充作海盗已经先一步搜刮了金银好物,不知道东南水师到了东瀛之后,还剩下什么油水呢?”
徒臻摇了摇头,开口笑道:“明明就是你的鬼主意,这会子偏又来打趣我?朕手上的人虽然弄了一些金银,但地底下的东西可都没弄出来。等大雍朝的水师并其他随行人员上了岛屿,自然有更好的东西给他们。就是不知到了那会子,怎么向朝廷里的仁义道学们交代。”
薛蟠嗤笑一声,开口说道:“有什么好交代的,届时白花花的银子往他们跟前一送,识相的自然歌功颂德。不识相的……圣上也不妨将人拖家带口的送到东瀛那边儿感化夷人去,也算是为圣人教化做了些贡献了。”
徒臻一听,觉得也是。做官能够做到朝廷中枢的,能有几个是真正的圣人。无外乎是披着孔夫子的皮为自己谋利罢了。要说危险的话,可能还是民间的那些个清流书生的口舌更为可怕一些。
薛蟠猜到徒臻的心思,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书生的事情也好办。一则我们已经用报纸鼓吹了一阵子,鼓动了大半民心争利。二则我师父那边也打点好了,有太白诗会的支持和压制,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若真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睛的,也不必客气。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这般同情倭寇海贼,莫不是真的和他们有什么勾当?要不然的话,怎么会放着我朝百姓的血海深仇不管,一味的帮他们说话呢?”
好一番胡搅蛮缠的硬道理!
徒臻轻笑着摇了摇头,伸手点了点薛蟠的额头取笑道:“说话还是这么刁钻,真真像个刀子戳人心尖儿上。”
听到徒臻这般一语双关的两句话,薛蟠不由得冷笑,扯了扯嘴角说道:“只是说话刁钻也就罢了。怕就怕的是做起事来也刁钻,那才是比凌迟还痛的呢!”
徒臻眼眸一暗,伸手拽过薛蟠搂在怀中,下巴轻轻放在薛蟠的颈窝处,柔声说道:“还生气呢?”
“我若是同你生气,真是这辈子还生不过来呢!只是我这边放下了,你也用不着芥蒂一辈子。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你总是这么别别扭扭的,自己不累吗?”
徒臻原本心中怅然不安,听到薛蟠口里说出的“往后”两个字,不知怎么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只觉得再也没有比这两个字更熨帖和暖的了。当下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冲着薛蟠轻声商量道:“我想着,你母亲也快要临盆了。等你弟弟长大一些之后,便将他塞给暄儿做侍读,你觉得怎么样?”
感情是要从小培养的。比如自己和蟠儿,不也是“日久生情”吗?(咦,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儿了?)
薛蟠闻言,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个事情我不管,你自己随意就是。”
顿了顿,又道:“其实你也不必忧心。我父亲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为了薛家今后的长远考虑,他绝不会做出自毁前程的事情来。我听说他最近在鼓捣家规祖训的事情,想来也是和薛家目前面临的境况有关系……且耐心等等,总能找出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历来权臣和明主之间都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皇上依仗臣子,臣子亦依附于皇上,这种关系稍不注意便会破坏平衡。毕竟不是一家人,不说一家话……
一家人?
徒臻眼神一凝,若有所思的看了薛蟠一眼,沉默不语。
薛蟠可没注意徒臻心里又打了什么盘算,他从怀中掏出几张报纸递给徒臻,开口笑道:“这一阵子忙乱的了不得,也没顾得上进宫给你请安。新弄出来的花样也没带给你看看。现如今我将积攒了好几天的报纸都拿过来送给你。批阅奏折累了也可以看看报纸上面的娱乐版面和八卦版面,轻松轻松。”
徒臻看着面前的报纸,勾了勾嘴角,伸手从折子下面抽出几分报纸笑道:“蟠儿费尽心血鼓捣的新东西,朕怎么会不捧场?你每日发放报纸的时候,朕便派人去买来了。闲来无事看一看,果然觉得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