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皇商(红楼同人) 第121章

汪汝淮一脸嘲笑的看了薛蟠一眼,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递给徒臻,低声说道:“此账册乃是薛家五房的嫡系子弟薛之意亲手献上的。上面记录了薛家这几年来的交易记录。微臣发现他们不光是在金陵创建了地宫,企图谋反,竟然还勾结海外强盗大肆抢掠过往商户。烧伤抢掠,无恶不作。不止如此,金陵薛家仗着皇恩宠爱,威逼商户与之狼狈为奸,肆意搅乱物价,打压异己,贿赂朝中官员便宜行事。不似精忠报国,在朝廷明令禁止的情况下,利欲熏心暗地里竟然同蒙古、匈奴等部落贩卖私盐和军备武器。且在朝中勾连朋党,为所欲为……罪证确凿,还请陛下明鉴。”

第136章

随着汪汝淮将弹劾薛家的一条条罪名脱口而出,大殿内的气氛越发沉静了。偌大的昭阳宫只能听见灯花爆着噼里啪啦的声响,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了薛家众人的身上。

只见端坐在席位上的薛之章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胡子,起身离席,走至大殿中央,行云流水的给上首的徒臻行了一礼,这才转过身来,冲着汪汝淮拱了拱手,开口笑道:“适才汪大人口若悬河的说了这么多条罪名。于我薛家看来,也不过是红口白牙,片面之词。我薛家在此不作置喙。倒是烦请汪大人拿出确凿的证据。如若不然的话,少不得本侯要参汪大人一个诬陷朝廷命官,以下犯上的罪名了。”

汪汝淮看着薛之章从容不迫,不以为然的动作。冷冷的哼了两声,拱手说道:“此账本便是最为确凿的证据——”

“账本也是人写的。若是没有确凿的人证物证,我薛某人自然是怀疑你童家栽赃陷害,不知从哪儿编造的这些个罪名,反而要套在我薛家的身上。”薛之章说到这里,慢条斯理的看了一眼前面的成国公童默科,轻声笑道:“也兴许,是你们童家做了这些个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情,反而诬陷到我们的头上。不然的话,此等机密事宜,你童家如何会知道的?”

成国公闻言,立刻阴沉了脸面,起身说道:“金陵薛家向来行事嚣张,飞扬跋扈。仗着圣上的宠爱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也是正常的。你何苦又反咬我们童家一口?满朝文武,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我们童家向来克己复礼,勤俭持家。何况那金陵又是你们薛家的大本营,我童家又怎会有这种只手遮天的能力?”

“成国公慎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金陵顺天府乃是大雍朝的土地,是圣上的国土。我薛家也不过是在金陵顺天府混口饭吃的一门商户罢了。断然不敢以为自己是主人。成国公可千万别以己度人啊!”说到这里,薛之章刻意顿了顿,看了一眼上首端坐的皇太后,意有所指的说道:“毕竟,我薛家可没有在后宫一言九鼎的女眷。我薛家也不可能仰仗着后宫椒房的身份在祖籍大肆打压市价,用不足五成的价钱购买良田豪宅,金银铜锡,还美其名曰给娘娘建省亲别墅。”

“忠信侯慎言,我大雍朝祖宗律法有令,宗室子嗣,后宫女眷,无奉诏不得擅自离京。有官职加身的宗室子嗣也不能无奉诏擅自离开属地。在异地修葺庄园殿宇等,也必须在宗人府登记造册之后方可进行。本王并没有接到太后娘娘在祖籍兴建省亲宫阙的要求,也就是说太后娘娘根本不曾在祖籍兴建宫阙。还请忠信侯慎言。千万别污了太后娘娘贤良淑德的名声。”忠裕亲王说着,起身冲着薛之章拱了拱手。

一直稳坐泰山的皇太极看着起身插言的忠裕亲王,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嘴。一旁的皇后童蔓儿立刻开口说道:“回二皇叔的话,那祖籍兴建的殿宇乃是——”

“皇后娘娘慎言。”忠礼亲王起身说道:“此乃朝廷大事,娘娘身为后宫女眷,按照大雍朝的律法规定,您是不能插言的。”

一句话,堵得童蔓儿满脸通红。她实在想不到忠礼亲王居然如此不给颜面,当着昭阳殿这么多文武大臣的面儿,直接指责她擅自干政。当下一张俏脸阴沉下来,自以为隐晦的斜了忠礼亲王一眼。

于座的列位臣工尤其是王公亲贵们看在眼里,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而童太后看着徒家宗室族老接二连三的出言挤兑童家一脉,心里的忐忑愈发浓重了。她清了清嗓子,柔声说道:“忠裕皇兄,忠礼皇兄身上好。虽然朝廷大事我等深宫妇孺不该参言,可此事关系到我童家一脉,容我说一句话可好?”

忠礼亲王和忠裕亲王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上首端坐,笑容得当的皇太后,起身离席,走至大殿正中躬身说道:“但凭圣上吩咐。”

一句话,让童太后唇边的笑容难堪的凝住了。她有些尴尬的看了徒臻一眼,轻声问道:“皇儿看呢?”

一句皇儿,又让下面坐着的徒家众人皱了皱眉。此刻虽然是皇宫家宴,但此事却是朝廷大事。论理,皇太后在这种场合之下应尊称徒臻为“圣上”。单只一句话,果然童太后的心便大了。

性格最为古板,最重视祖宗规矩的忠礼亲王立刻阴沉了脸面,冲着皇太后拱了拱手,冷冷说道:“太后娘娘慎言。此种场合,为表恭敬,娘娘还是称‘圣上’为妙。”

一句话未落,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愈发勉强了。

徒臻轻飘飘的看了童太后一眼,开口说道:“母后向来关心童家诸事,此番插言,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母后也要放心,只要童家没有过错,朕绝对不会冤枉他们的。”

在座诸人心下一凛。徒臻这一句话,分明是在埋怨童家众人因仗着童太后的势力才敢对薛家下手。那童家可是徒臻最为倚重的心腹之臣,童家此举,就是明晃晃的在打徒臻的脸一般。想来是童家的无所顾忌让大权刚握的小皇帝心生不快了。

众人面面相觑,越发的正襟危坐,但笑不语了。

而童太后被徒臻一句话堵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半晌,缓过神来的童太后淡淡的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既如此,本宫也不必费心了。”

徒臻漠然看了童皇后一眼,对着汪汝淮说道:“你既然弹劾薛家,自然是人证物证俱全的。恐怕也是准备多时了,既如此,你便直接拿出证据便是。”

汪汝淮立刻躬身说道:“启奏陛下,这账册就是物证——”

“要说账册的话,朕手上也有一份。毕竟薛家每年收益的六成都是要上缴内库的。因此朕每年少不得要抽出些功夫听忠信侯禀奏去岁经营之事。不过朕手上的账册,和汪卿家手中所有,倒是大相径庭。”徒臻说着,冲着戴权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戴权拱了拱手,缓缓退下。不过片刻功夫,带着几个小太监捧着一摞摞的账册走了进来。

徒臻又挥了挥手,一应小太监将抱着的账册放到汪汝淮面前。徒臻这才淡然说道:“这么一说,朕倒是忽然想到了。薛家旗下每年六成的收益都会上缴到朕的手中,那么薛家若是真有勾结贪墨之事,朕倒也脱不了干系了。不知汪大人,是否要参朕一个与民争利,祸国殃民的罪名?”

汪汝淮闻言,满头大汗的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口中嚷道:“微臣不敢,陛下明察。”

“此事与朕颇有瓜葛,朕是否明察恐怕都有嫌疑。既如此,朕不如找一个德高望重的官员出来评判,汪卿家以为然否?”徒臻说着,微微倾了倾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跪地求饶的汪汝淮。

汪汝淮跪倒在地,大汗淋漓的听着徒臻接连挤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在此之前,他也想过弹劾薛家会让圣上不满。可闻风而奏本就是御史的职责,他也未尝放在心上。如今听了徒臻一番诛心之言,他才知道何谓“龙有逆鳞”,恐怕此番就是拉下了薛家一脉,他汪汝淮的大好前程也完了。

徒臻看着底下跪地叩头,默然不语的汪汝淮,不由得轻笑。“汪卿家此举,究竟是同意朕的说法,还是不满朕的处理呢?”

汪汝淮立刻回道:“圣上饶命。微臣只是……只是……”

汪汝淮说着,下意识朝着上首的童太后看去。

坐在一旁的薛蟠见状,慢条斯理的摇了摇头,故作恍然大悟的笑道:“啊,想来汪大人是在考虑请谁来做评判之事。只是汪大人又何必连连看着太后呢?您为官十载,如今又是大雍朝四品巡察御史,对于大雍朝的祖制律法应该是心如明镜的。太后她老人家虽然聪颖果毅,明察秋毫,可她毕竟是后宫妃嫔之流。我大雍律法可是有明文规定,后宫不得干政,不然形同叛逆。你切不可叫太后为难才是。”

只听“喀拉”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皇后娘娘一不小心弄翻了茶盏。众人看着眼中,又是一番皱眉。

薛蟠不动声色地看了皇后童蔓儿一眼,继续慢条斯理的笑道:“不过汪大人也放心,圣上的英明神武、果断刚毅也不在太后之下,由他为你做主,断然不会冤屈了你的。”

看着汪汝淮依旧面色苍白,神情惊恐的模样。薛蟠顿了顿,又皱着眉头疑惑的说道:“也许……你是不相信陛下的。不过没有关系,于座这许多人,文武百官,王公显贵都是眼明心亮的,自然也不会让汪大人受了冤屈的。”

没容汪汝淮开口回话,徒臻身旁凤冠朝服,姿容风华的皇后童氏开口训斥道:“哼,你也不过是一介仰仗着祖辈余荫的纨绔小辈。此等关乎社稷江山的朝廷大事,哪有你插嘴的道理。别仗着有圣上宠你,便不知规矩起来。”

薛蟠立刻接口笑道:“我‘区区三品’都指挥佥事没有说话的份儿,您一介妇孺更没有插言的道理了。皇后娘娘,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童皇后闻言,心中怒火顿生。又下意识扫了堂下众人一眼,看见众人眼中不约而同的嘲笑和不以为然。不由得被臊的面红耳赤。她恼羞成怒的冷哼一声,横眉斥道:“你——”

“皇后!”语气森然地打断了皇后的发怒,古井无波的看着面色依旧不忿的童蔓儿。徒臻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淡然说道:“忠裕亲王乃是皇族宗政,德高望重,身份尊贵。此事便交给忠裕亲王全权处理,太后以为然否?”

童太后亲眼看着徒臻对于薛家众人尤其是薛蟠那个小孽畜如此宽厚优待,对于自家侄女儿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冷颜相对。也不由得心生怒火,当即冷颜说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你说能便能了。本宫不过一介妇孺,又岂能言语干政!只是望圣上明察,我童家一脉虽算不上是劳苦功高,但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兢兢业业,从未有半点差错。还望圣上能秉公处理才是。”

徒臻闻言,定定的看了童太后,眼中闪过一抹晦涩的寒光。他轻轻的勾了勾嘴角,扭头看了童家众人一眼,轻飘飘的笑道:“那是自然的。”

说着,也不看太后的反应,径自冲着忠裕亲王摆手说道:“如此,便烦劳忠裕皇叔了。”

“老臣遵旨。”忠裕亲王欠了欠身,开口应道。

直起身后,走至汪汝淮面前问道:“此事既然由汪大人所起。本王便先问汪大人吧!汪大人弹劾薛家诸种罪名,可有真凭实据,人证物证?”

汪汝淮经过之前的一番敲打,心知已将圣上并薛家一脉彻底得罪死了。如今只能巴望着将薛家斗倒,奉承好了太后娘娘,保自己一世荣华。当下便有些破釜沉舟的说道:“回老王爷的话,人证便是江南甄家的前任总管甄世荣以及薛家五房的薛之意,至于物证……薛家人办事缜密,除了薛之意透露出来的这本账册之外,并无他物。不过王爷可奏请圣上封查,定然有所斩获。”

忠裕亲王听到这里,微微颔首总结道:“也就是说只有人证,并没有确凿的物证了。”

汪汝淮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下一沉。下意识扭头看了薛蟠一眼,却见薛蟠龇着一口白牙,冲他森然一笑。便听忠裕亲王继续问道:“你说有人证甄世荣并薛之意,此刻人证可在?”

汪汝淮立刻接口道:“人证就在宫外头候着,只等圣上一句话,便可提人进来。”

童太后立刻笑道:“既如此,为了薛家一脉的清白,还是叫人进来当面对质吧!”

“太后慎言。那甄家仆人并薛家庶子是什么身份,岂能平白轻易的面见圣上?如若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轻易入宫,岂非将圣上并一众妃嫔官员的安危当做儿戏了?”忠礼亲王说着,冲着圣上拱手说道:“不若将人先提到提刑司审问,然后着人将证人的供词呈进来便是。”

徒臻挑了挑眉,不予置喙。童太后沉吟片刻,也只得同意了。只是她心中的不安更甚。总觉得筹谋许久,就这么被人轻易化解了。胸中有股子说不出的抑郁气闷。只觉得朝堂政事,风云变幻,比之后宫争斗要莫测许多。

一时间众人又吩咐下面去提人审问,自己倒是在昭阳殿静静等着。徒臻觉得好好的夜宴被折腾的寂寞空旷,便吩咐舞姬歌姬歌舞起来。一时间轻歌曼舞,丝竹声响,倒也轻快许多。

只是歌声再婉转,舞技再翩跹,容色再出众,也无法吸引众人的视线了。

约过了两个时辰左右,一个身着提刑司官服的白净男子在小太监的引领下低眉敛目的走了过来。行至大殿中央,躬身跪拜,山呼万岁之后,从怀中掏出一叠供词用双手举过头顶,沉声说道:“启奏陛下,这是提刑司审问过的证词,已经由犯人签字画押,请圣上过目。”

徒臻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示意戴权将口供接过来。戴权微微躬身,上前接过两叠宣纸走了回来。恭恭敬敬的递给徒臻。

徒臻随手接过口供翻开来看。时间随着徒臻的沉默渐渐流逝,众人只觉得在这样静谧的过程中心脏越发的憋闷,仿佛耳边就能听见不断鼓动的心跳声一般。气氛压抑的众人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巴轻轻呼吸。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徒臻终于看过了口供,他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轻笑出声。随手将那两叠口供扔在桌案上,屈着手指轻轻敲了敲光滑的桌案表面,冲着戴权摆手说道:“将这份口供交给忠裕亲王,随后给汪大人瞧瞧。”

戴权应了声诺,连忙将桌案上的口供转交给忠裕亲王。忠裕亲王接过之后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随后,一脸古怪的看着汪汝淮。

汪汝淮见状,只觉得心中越发没底。他吞了吞口水,小声翼翼地问道:“王爷?”

忠裕亲王面露讥讽的看了汪汝淮一眼,随手将口供递给汪汝淮,口中说道:“你自己看吧!”

汪汝淮有些迟疑的看着面前的口供,一时间竟有些呆愣了,反倒不敢接过来。

等在旁边的童氏族人包括童太后在内,也不由等得心急如焚。见此形状立刻催促道:“王爷既然叫你观看,你接过来看看便是。”

汪汝淮低声应了句诺,双臂伸出将那两份口供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阅览之后,不由惊愕的瞪大了嘴巴,连连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明明是他亲口和我说的,他怎么能反悔?”

童太后心中一紧,下意识扭头看向一旁的徒臻。但见他面色平淡,眸光清朗,此刻正用一种同情且厌恶的目光打量着汪汝淮。那态度,仿若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童太后呼吸一滞,越发觉得胸口憋闷起来。

忠裕亲王轻叹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在地上恍若痴傻的汪汝淮,开口说道:“你弹劾薛家种种罪名,本就没有如山铁证,乃闻风而奏。如今连人证都矢口否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汪汝淮跪在地上挪步到徒臻跟前,连连叩头道:“确实是薛家五房先来揭发薛家人贪赃枉法、图谋不轨。微臣只是闻风而奏啊!圣上明鉴,圣上明鉴!一定是薛家人听闻臣下弹劾他们,所以收买了证人啊!”

“你既没有物证,如今连人证都矢口否认,你叫朕如何明鉴?”徒臻神色疏离冷漠的看了地上的汪汝淮一眼,仿佛看个死人一般。“幸好朕已将此事交给忠裕亲王全权处理。如若不然的话,你是否还会怀疑是朕以势压人,逼迫那人证不敢说话?”

汪汝淮被徒臻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连连叩头,口称冤枉。

徒臻不满的抿了抿嘴,低声说道:“好好个年会,本是个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好日子。如今被你们这些闲人闹得,无趣极了。”

“传旨下去,巡察御史汪汝淮圣驾之前举止失宜、进退不当。因私废公、伪造假证、污蔑朝臣、以下犯上,罪不可恕。念在皇宫年宴不宜轻动刀兵,只摘去乌纱——”

“圣上!”童太后突然开口说道:“此事确实有些古怪。明明便是薛家五房率先举报,如今却幡然改口,着实令人不解。何不将人传来问问,也清楚明白其中缘由啊?”

“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薛蟠冷哼一声,开口嘲笑道:“明明是有些人想要陷害忠良,结果自己没那个金刚钻儿,将事情给弄夹生了。还向别人要什么缘由啊?”

童太后神色高傲的瞥了薛蟠一眼,微微抬头,矜持的笑道:“小侯爷慎言。你虽然是朝廷三品官员,但本宫也是堂堂的太后。岂容你如此放肆?你只说旁人污蔑于你,以下犯上。岂不知这几日来你公然在外诋毁于本宫,难道就不是污蔑?难道就不是以下犯上吗?”

见童太后终于忍不住的咄咄发难,薛蟠不屑的轻哼一声,开口说道:“还请太后娘娘慎言。此乃朝廷之事,本就没有后宫妇孺说话的份儿。您多番插言,我等前朝官员没有追究您屡犯祖制也就罢了。你何苦反咬一口,却将自己拖下水呢?”

“你——”

“何况我薛蟠向来说话直爽,从不虚言。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所议论之事,俱都是事实俱在,铁证如山。又何谈污蔑呢?”

薛蟠说到这里,越发不屑的看了童太后一眼,继续强调道:“童太后口口声声说我污蔑你,不知我哪句话污蔑太后了?是说童家一脉仰仗女人裙裾立世荣华乃污蔑之词?还是说太后娘娘私德有亏,出嫁多年依旧惦念娘家的话是污蔑?亦或者是弹劾童家一脉仰仗太后的凤威鱼肉乡里、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大肆敛财的话是污蔑?”

薛蟠一句一句,步步紧逼,目光灼灼的盯着童太后冷笑道:“今日我倒也弹劾薛家一回。咱们摆明车马的闹到大伙儿面前,当面对质一番。也看看究竟是你污蔑人,还是我污蔑人。”

说着,从怀中掏出两本账册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开口说道:“启奏陛下,臣薛蟠也弹劾童家以上罪状。人证物证聚在,账册之后不光附着所有人证的签字画押,还有童家上下强行霸占的良田房屋地契以及以娘娘名号在民间肆意敲诈的古玩珠宝明细,绝非子虚乌有,空口白牙之污蔑。还请圣上明鉴。”

第137章

“信口雌黄!”

“啪!”的一声,桌案之上摆放的成窑五彩泥金雕凤小盖钟被盛怒之下的童太后扔到地上,摔个粉碎。从破碎的盖钟里面蜿蜒而出的清水和茶叶混着碎裂成几瓣的锋利瓷片静静的躺在雕龙刻凤的地砖上,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出几分锐利的杀意和难以自持的慌乱。穿着一身明黄色凤凰飞天朝服的童太后再也忍不住的站起身来,指着大殿中央的薛蟠怒喝出声。无尽的森然与杀意从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目中暴出,仿若尖刀一般直直插入人心。于座众人霎时间有种错觉,若是目光能够杀人的话,站在大殿上的薛蟠一定被童太后凌迟处死。

可惜,目光不能杀人。而对于少年时便日日对着杀气凛然的师先生恭维调笑的薛蟠来说,童太后身上所暴露的戾气和杀意简直就像阳春白日的和煦清风一般,顶多给他带来两分清凉如意。除此之外,半点波澜都兴不起来。

只是薛蟠没有想到的是,向来城府深沉,隐忍克制的童太后居然会被薛蟠几句话弄得乱了方寸,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摔杯子”这等没有规矩大失礼仪的事情来。

看着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万国使节尤其是几位皇族长辈们毫不掩饰的流露出的惊愕和诧异,薛蟠越发得意的轻笑道:“究竟是污蔑,还是事实俱在,自然有明白人去评判论断。不过微臣以为太后娘娘身份贵重,又深居后宫。即便这些罪名证据确凿,也兴许都是童家下人仗着您的名声恣意行事,于太后娘娘本身并没有关系的。太后娘娘又何必如此暴怒,看在我等眼中,却仿佛是被拆穿了什么,从而恼羞成怒一般。”

“薛蟠,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你在和谁说话!究竟是谁给你这么大的依仗,叫你如此放诞狂妄,竟然连天家威严都不顾及了?”童太后说着,还刻意看了一眼一旁淡然端坐的徒臻,冷冷笑道:“本宫乃是圣上亲封的圣母皇太后。本宫的威仪和品格,乃至本宫的一举一动都是符合大雍朝的祖宗家法的,岂容你一个小小的三品武官来置喙?”

盛怒至极的一句话,成功让在座的武将官员们不满的皱了皱眉。乱世重武将,盛世重文臣,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习惯。大雍朝建朝百年,如今正是五谷丰登,百姓富裕安乐的鼎盛之期。因此武将的地位也被隐隐的削弱和制肘着。此等事实从有朝以来不断被褫夺封号和瓦解实权的异姓王身上可见一斑。

然而武将被打压被轻视再是事实,这样的事实也是不能著之于口的。童太后盛怒之下的口不择言,仿若一个狠狠的巴掌打在了所有武将的脸上。霎时间,一群身材壮硕、虎背熊腰的武将们不满的哼了几声,其中一个年约而立,身材壮硕,满身杀气,不怒自威,容色俊朗,剑眉星目,肌肤黝黑的男子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太后此言差矣。薛蟠既身为朝廷三品官员,忠于圣上忠于朝廷便是他的本分。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小王以为,薛佥事此番举动并无不妥。更与朝廷文武官职没什么瓜葛。”

童太后看着起身说话的俊朗男子微微沉了面容,胸脯高耸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将一腔怒火慢慢压制下来,这才开口说道:“忠勇亲王这话说的看似公正,却也是没有道理。虽然食君之禄,忠君之忧。然则古圣贤有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薛蟠不过是一个三品武官,既没有言官闻风而奏的权利,也没有巡察御史检举揭发的职责。此番弹劾童家,也不过是因私废公,信口雌黄罢了。”

薛蟠却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忠勇亲王。对于这个和废太子徒赢争斗了半辈子最后躺着还中枪的倒霉王爷,薛蟠听徒臻讲过几次。只说他这人和徒家的另几位皇子都有不同,是个功勋卓著崇尚武力的粗人。此番亲眼见过之后,薛蟠才觉得这位王爷果然不同——至少这吨位派头,这种迎面扑来的粗野之气,就和其他几位风度翩翩但体型偏于孱弱消瘦的皇子们不一样。

注意到薛蟠毫不掩饰的打量,那位忠勇亲王转过头来看了薛蟠一眼,开口笑道:“你就是那个去了天津卫一年便训练一群新兵蛋子打败了虎鲨营将士的富贵公子?你鼓捣出来的火炮本王也用过,非常不错。”

薛蟠嘿嘿的笑了两声,刚要开口说话,便见这位忠勇亲王又转过头,冲着童太后不赞同的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薛蟠身为朝廷官员,自然有效忠朝廷的义务。那些个仗着家世便欺压百姓,横行霸道的豪强富户就仿佛是蛀虫一般。若是不加惩治,早晚会祸害的大雍朝尽失民心。届时再想挽救,恐怕迟矣。”

听到忠勇亲王毫不客气的将童家比作蛀虫,童太后的脸色越发难堪了。但是忠勇亲王虽然在角逐大宝的过程中失利被逐,不过他天性豪爽耿直,又固守西南边境十余年,爱民如子,作战骁勇,在军方的权柄却是日益加重了。对于这样一个掌握军方小半力量自身又身份贵重的王爷,童太后还是不敢太放肆的。因此她也只能面色铁青的反驳道:“忠勇亲王有所不知,这薛蟠生性狂傲,暴戾放肆,仗着有人疼宠,根本不将皇族威严放在眼中。他十四岁进京,不过几日便大闹南安王府,之后这几年,也从未消停过。今日所谓义正言辞的弹劾,也不过是其胡闹妄为的表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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