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今日她被拒之门外后怎地也不走,只在门外高声道:“且去禀告郡王,说本宫今日定要见天师一面。”
她如今还是皇后,太上皇又没下圣旨不让人去叨扰天师,为何不让她见?端的无礼!
如今这祝氏掌管了后宫几年,虽然宫里人都琢磨着这宫里的天又要变了,这皇帝估计也要换个人当当。但毓庆宫如今的太监都是李尚喜安排的,自然不会安排曾经毓庆宫的老人,所以这祝氏的话就原封不动地到了司徒曌的耳中。
司徒曌正在贾赦那厢房内的窗边拿了一本道经看着,闻得此言便道:“且让皇后娘娘去求了太上皇的圣旨来,若非太上皇的圣旨,这毓庆宫如今是本王说了算。”
这是毫不客气啊!
祝氏万万没想到这义忠居然在这时候丝毫不顾及人言可畏,不但不让见,还让拿来太上皇的圣旨,更可恨的还说着毓庆宫是他的?
他个屁!
这毓庆宫早晚是她皇儿的!
不过祝氏倒也没有真愚蠢地去找太上皇,毕竟这儿媳妇哪里有动不动找公爹哭诉的?她去找了德太妃。
虽然这胤禛已经更换了玉碟,严格说起来不还是她的骨血?她原以为德太妃在这个时候也会跟她一条心,可谁想到了永和宫就照样吃了闭门羹。
这德太妃甚至连个借口都没找,就是不!见!
祝氏得了这话后愣在当场好一会儿,突然冷笑了一声,转头走了。
她不信命!她更不信她家四爷能出事,她等着……等着!
于是李尚喜在刚听到这事儿不久之后,就在这养心殿的门口看到了这位皇后娘娘。
祝氏冷眼看着李尚喜道:“你这奴婢今天让不让本宫去见皇上?”
李尚喜这些天也被她的花样百出地折腾给弄的有点恼,可真说起来他对这皇后也是有几分怜悯之心的。毕竟她虽是皇后,可没了皇帝她这皇后又哪里能有半分尊荣?
这终究是担心着他家主子。
只哪怕如此,他也不能放皇后过去,这要是耽误了主子的大事怎么办?至于将皇帝在里面可能是修炼的事儿告诉她?当然没门!
这宫里不知道多少人都惦记着那张位子呢,要是这消息传出去,保不住今天晚上这养心殿就要意外走水,还不如让这些等着看好戏的以为他家主子是那啥了呢。
他道:“陛下之前有过吩咐,除了天师和太上皇谁也不许进去,娘娘你就莫要难为奴婢了。今儿个也好,明儿个也罢,只能皇上从里面出来,否则您和奴婢都进不去。”
他还真试过了,那门他根本推不开啊。
他在贾家的眼线也说了,其实贾家的人在天师闭关的时候也是曾经试图推过门的,几个人上都愣是没推动那门缝丝毫。
有了这前车之鉴,他还真不怕!
祝氏看着这奴才,眼睛里像是淬了毒,他肯定是背主了,肯定是!
正当她想让自己带来的太监硬冲的时候,下一瞬她依稀像是听到了什么咔嚓声,正当她疑惑的时候,李尚喜突然看向养心殿内,接着大喊道:“退后,退后!”
接着不等皇后反应就让几个小太监拉着她退下,祝氏恼怒不已,正要斥责的时候,这咔嚓之声就更大了。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养心殿内,将责骂的话吞下肚,主动退后再退后。
自从贾天师一剑肃清九州邪魔之后,这什么稀罕事儿大家都觉得可能发生,看过了那样一场大片儿,对这眼下的一点碎碎动静,也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她甚至还能装着胆大声喊道:“陛下,是陛下您听到了吗?”
李尚喜:“……”
这皇后,也是勇气可嘉,非同常人啊。
不过出乎李尚喜意料的是过了没多长时间,这养心殿的门就打开了,他就看到了他家主子正蹙着眉头看着皇后,接着扫了他一眼,道:“你这奴婢还不速去人伺候洗漱?”
李尚喜脑子还没转过来身子已经很果断地吩咐了下去,这才晃过神——
他主子出来这画风和贾天师的不同啊,居然没崩了这养心殿,真真是意外。
那皇后却是连跑了几步上前,哭道:“陛下,你可终于出来了,你可——”
“你先退下,待朕洗漱完了之后再说了。”
祝氏:“……”
这都什么事儿啊!
其实这也不怪胤禛不解风情,实在是他身上一身腌臜,万万受不了此时出现在人前,更别说让皇后靠近。
不过这皇后却像是已经闻到了什么味道,眼神立刻惊疑起来,这……这该不会被那些人说中了吧?
她强颜欢笑道:“既然如此,臣妾先回宫等皇上。”
胤禛倒是没有察觉她那表情,点了点头就立刻缩回了房内。
皇后:“……”
她也不敢胡思乱想,直接回了坤宁宫,等到了宫里坐定脑子里才转个不停。
比如,这皇帝到底是不是中了邪?可要是中了邪这邪魔肯定会被绞杀啊!
四爷对自己的新身份还未知晓,倒是一进养心殿再看那周围的狼藉一片,心中就微妙了。这些东西,应该是贾赦给他布置的吧?倒也亏了他煞费苦心,否则的话他哪能入定如此长的时间?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入定了多长时间,只自己身上这股馊味也能推测出来时间不短,再联想一下贾赦之前入定的经历,和自己醒来之后看到的门上贴的符纸,哪还有不懂的?
定是贾赦帮他处理周全的。
他心中甚是感动,恨不得立刻去荣国府谢了贾赦,可顾及着自己这身味道……都说久居鲍肆之中而不闻其臭,他为何还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怪味儿?
也亏得他能忍,否则还真想立刻就将这一身衣裳给扒拉干净。
那边李尚喜倒也是个利落地,他一直都做着准备,生怕主子醒来之后渴着饿着或是觉得身上不舒坦要让太医瞧瞧,故而这偏殿里原本还有一个白芷呢。
这白太医听到了动静先前也屁滚尿流地跑了出来,一听说皇帝醒了也不见人,颇觉无趣。
他原本还指望着这皇帝出来有他发挥的余地呢,不过贾家的那个小崽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能耐,已是今时不同往日,要说新皇闹着一出没他的手笔,他老人家能信?
他老人家自是不信,不过也走不了啊,又给李尚喜的一个干儿子爷爷长爷爷短地给哄了回去。
这老头倒也是个尊重人权的,虽然很想喷这小太监一句谁是你爷爷?可每次也只是心里哼一声,倒从不让这些小太监为难,算是一个出名的有怪脾气,人缘反不差的典型代表。
这四爷没等多长时间就痛痛快快地泡在了水里,足足洗了四桶水才觉得身上干净了,头发也让李尚喜亲自给洗净了。
洗澡这空当里李尚喜已经将自他入定之后发生的一切大小事,事无巨细地都跟这位主子交代了清楚,最后道:“太上皇倒是每日都会派许爷爷亲自过来瞧瞧。皇后娘娘那边也是每天都没断过,只是瞧上去越发担心您的安危了。”
担心他?胤禛眸眼深沉,这的确是担心他的。
只是要说是因为夫妻情分,四爷自己都不尽信的。
不过他也没有任何失望之感,他素来对皇后也没太多要求,过得去就罢了。毕竟是跟了他那么多年,又没什么大的毛病,就算是不怎么聪明,这不聪明也有不聪明的省心之处。
他也没说皇后什么,只问:“恩侯那边还没醒来?”
“这皇后娘娘每天都去看一遍,待从那毓庆宫出来再来看您。奴婢也就偷了个懒儿,每天见她一人过来急匆匆地要入殿就知道娘娘定是无功而返,天师想来还没醒吧。”
天师……
这称呼倒是让胤禛琢磨了下,越琢磨越是遗憾。
他怎地就错过了那么大的一场盛事呢?不过这盛事却让贾赦至今未醒,倒也让他有些担心。
“二哥那边没说什么?”
“义忠郡王很是能坐得住,每日里都是看些道经,日日往家中送信。听说还有心思过问两个小殿下的功课,每天都会有功课从义忠郡王府入宫,批阅完了再送回去。”这要是放了当年,怎么可能嘛。
胤禛却有些羡慕道:“二哥这也不错,超脱世外,不若朕……”
“您这不也和义忠郡王一样也得了帝君的好处?奴婢虽然不懂这什么修仙又修佛的,只想着这秦皇汉武都没成就的事儿,咱太上皇也没有的福气,都到了您这里来了,您还有个什么失落的?”
他这话虽然有些逾越了,可他和胤禛的情分本就不一般,也就有这个脸面能在他面前说上几句。
他说完胤禛就笑了,“你这话让父皇听到了还不知道要如何气恼。”
李尚喜只笑不语。
待帮胤禛换好了衣裳,他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来。
他家主子,似乎……好像……还真是白了啊!
白了!
所谓一白遮三丑,在他家主子上还真没啥遮丑的效果,不过就像是重回娘胎里在那羊水里泡了一遍一样,白白嫩嫩地,就算仍旧是那熟悉的五官,一贯的冷脸,可就是让他有点像是看到了他家陛下小时候一样。
他刚伺候这位主子的时候,还差点给吓哭了。
这位在那时候就是不拘一格的冷面王,唬地他那小心肝啊……
可他看惯了这冷脸,再一看这白嫩,竟是一句话脱口而出:“主子,你好看了!”
他这不假思索的再肺腑不过的言语却让胤禛僵了脸,这奴婢乱说什么!他一个男人又不是贾赦那蠢东西,讲究什么好看不好看?就算是他二哥那样好看又有何用?
当皇帝的,要讲究威仪,威仪懂不懂?
不过他对李尚喜终究是有几分纵容的,只当没看到,并未搭理他。
李尚喜也是心惊动魄的,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将那话说出口了!这要不是在胤禛面前,他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了,作死啊!提什么主子的伤心事!
他其实觉得太上皇挺了不起的,他家主子天生这样一张脸,居然每每到他家主子头上的时候也能找出来一些夸奖之语,从未嫌弃。要是他不是个无根之人,儿子天生这样的表情,他还真担心……
欸?他好像明白了啊。
这皇帝的儿子不怕娶不到媳妇儿啊,所以他家主子再怎么样,这太上皇都不怕啊。
胤禛倒是不知这伺候了他多少年的太监心里想什么,在铜镜面前稍微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直接抬脚就走。
这倒不是去毓庆宫,而是去见他老子。
就算是他对贾赦多有担心,不过他已经躺了十几天,应该不急于一时。他自己这个困在养心殿十几天的儿子出来要不先去渐渐自己的老子,让他放心,才要被无数人骂一句不孝子。
不急,不急。
倒是太上皇已经听到了消息,早就心里盼着这儿子过来,好从他口中探听一下到底是修炼了什么,居然连续入定十几天,这怎么都觉得比老二厉害啊?
故而太上皇高坐在上,怀了左揣了一个沾光的亲孙子,又搂着一个每天哭闹着要爹爹小脸瘦一圈儿的贾琏,满怀期待。
召儿子进来之后,他还先哄了一句贾琏,又挺直了腰杆,不待胤禛行礼,原本免礼的话就变成了:“老四!你怎么好看了那么多?”
胤禛:“……”
所以——
朕之前——
很丑?
你们都什么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