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如海一直都没有插话,心里倒是捏了一把汗,他这大舅子显然是豁出去了啊,就差昭告天下了吧?
后堂之中老九一直睁大了眼看着贾赦救治的那一幕,他原本就猜测贾赦并不会医术,之前能给父皇还有他们二哥治疗好心疾,肯定用的也不是什么针药。
之前这贾赦拒绝祝清然的时候,跟祝清然是怎么说的?家传内力治病?
那个时候自己还是将信将疑的,可现在一看,这不是纯忽悠么!
贾赦这次没藏着掖着,直接就拿出了治疗仪来,不过因为一上午只看五个病人,他就将治疗时间延长了一些,不然这些人以为他治病太轻松简单,心里的感激不也就少了几分?
感激少了,这给诊金的时候万一也不痛快呢?
于是这次他直接设定了半个时辰的治疗时间,这老七整个人都笼罩在治疗仪的白光之内,浑身舒畅到已经昏睡了过去。
贾赦无所事事,眼看着司徒睿这小辈都看腻歪了,出去瞧热闹去了,这老九还目不转睛地,不禁笑道:“九爷,你还没看习惯?”
老九被他喊了一声回了神,其实并没听清他说什么,贾赦瞧着他那张素来精明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茫然之态,颇觉有趣,不禁笑道:“九爷觉得这样的治疗法子会不会惊吓到大家?”
老九还以为他刚刚就是问的这个,双颊微红,清咳了声道:“这你也是小看了大家了,这谁不知道你是有神仙法宝在手的?这要是治病真和外面那几位大夫一样又要把脉又要询问地,指不定他们才要震惊呢。”
顺便以为你敷衍他们。
贾赦不禁又笑道:“倒是没有想到大家能如此淡定。”
“淡定?你可是不知道之前差点打起来,亏得你让他们亲自排队,否则本王和老七都要给那两位王叔让地方。”想到和亲王和敬亲王这俩老爷子,还是太、祖皇帝的兄弟,老九大摇其头道:“这俩身子骨其实不错呢,之前又拍了那么多东西回去,竟还是不知足,难道还要再活上三十年才甘心?”
他还真庆幸贾赦就拿出了一颗增寿丹,如果再多上几颗,这天下的老不死不还要多上好几个?
贾赦淡淡道:“人之寿数乃是天定,如果两个老爷子没有什么急症,我也不会给他们诊治的。”
他这里只救重疾,恶疾,至于富贵病还是算了吧。
听他这么说老九也是有些为他为难,犹豫了下道:“要不我去请了父皇过来?”也免得那俩老爷子闹事儿。
“倒是不用,九爷放心好了,他们不敢。”贾赦说着就听“叮”地一声,治疗已经结束,治疗仪乖巧地回到了他的手里,圆圆润润地瞧着就很可爱。
那老九看了治疗仪好一会儿才收回了羡慕的眼光,转眼看向正悠然转型的老七。
他忙上前道:“七哥你感觉如何?”
七爷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试着动了动自己残疾的那条腿,稍动了动后觉得那腿上有些麻麻痒痒,可也不是不能忍耐,他忙下床穿上今日特意穿的一双鞋子,走了两步惊喜道:“真真没想到竟能如此神乎其技!”
随即又对贾赦有些惭愧地笑道:“倒是说错了,这才是仙家手段,贾天师不愧是当世真仙!”
这就是夸贾赦活神仙啊,赦老爷这样厚的脸皮都给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道:“也不过是用了这仙家法宝,七爷还需要多走走,过个三五天如果大家都说你走路没什么问题了,那就是好彻底了。你走路的时候让人在旁为你纠正,一开始可能时分别扭,等时间长一点就好了。”
“这具体的法子,其实还要问宫里的太医,他们懂的多一些。”
七爷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恨不得刻在脑子里,等贾赦没什么吩咐的了,他就连忙给九爷打眼色,这诊金总是要付的,九哥你说句话啊!
他是怕自己冒冒然谈钱让这位天师不快,可来之前他这位九哥也是说明白了贾赦如今没多少身家。
九爷忙道:“天师,你看七哥这身子既然好了,我们也不便打扰,这就出去交诊金去了啊。”说着就拉着老七出去。
老七出去之前还不忘对贾赦一拜,贾赦连忙避让道:“七爷何须如此?”
那七爷也只得苦笑道:“这份情谊只能铭记在心!”说完就随着老九一起出去。
老九不禁想,司徒睿那小子倒是一个机灵鬼,这刚来的时候就跟他们说自己是被派来给贾赦跑腿管账的,人快治疗好了就出去,岂不是等他们出去给钱?
他们俩从后堂出来就看到了贾政和林如海,又见那司徒睿果然站在柜台上笑着看他们呢。
“七爷,九爷。”林如海和贾政起身来跟他们两位见礼道。
“如海,存周。”老九也跟他们笑了笑,“我们先结账。”
那七爷今日也是有备而来,带足了家底儿,也不等九爷就直接走到司徒睿面前道:“睿儿,诊金几何?可莫要少了天师一文钱。”
能治好他这腿,让他以后不是司徒家唯一的废人他就是倾尽家产也是乐意之极,本就已经欠了贾赦人情,要是再不给足诊金,此恩何时才能偿还?
司徒睿笑道:“皇叔,咱这还真没有明码标价一说,只凭您心意。”
老九在心里暗赞了一声,那贾赦不定价绝逼是因为不知道定多少合适,到了这小子嘴里就变成了看你们的诚心了!
那七爷笑着直接将放在袖中所有银票尽数拿了出来道:“这些当然不足以彰显我之心意,只不巧,只带了这么多,还望天师见谅。”
司徒睿道:“咱天师又不图钱,您既只带了这么多就是个巧字,我给您记账,您还要给我签个字。”
接着就亲自数了数银票,五千两一张,足足四十张。
司徒睿倒是知道这位七爷因为腿疾的缘故,素来不受待见,和他其他的皇叔那是没办法比的,这二十万两那就是人家真正的家底儿,故而并无异色地记录在账。
那七爷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说真的,他觉得自己带的银子着实不多,只他那家底儿……
等司徒睿让他写上自己的名字后,他毫不迟疑地就签下了自己的名。
胤禛进来的时候外面跪了一地,他让他们起身后就看到老七正从柜台上转身,待见了他也要行礼。
他忙道:“都起来吧,朕今儿个就是来看热闹的。”随即问老七道:“七弟可是腿已经好了?”
外面一堆百姓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帝,没人敢作声,听他这样一问就知道第一个被贾赦给治的那位就是他的兄弟,一位王爷,大家都恨不得竖起耳朵,唯恐听不到。
“谢皇兄关心,天师说已经好了,只是还需要再纠正下走路的习惯,这些还要问过太医。”
胤禛听后由衷笑道:“你能走这是好事,刚刚你这是……”
“臣弟对天师的恩德无以为报,总不能再不付诊金,方才是在签字。”
签字?胤禛好奇地走到柜台上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可不是要签字么,二十万两,司徒睿这嘴上无毛的小子当然要让他签个字才能安心。
见司徒睿也不怕他,他不禁笑道:“睿儿可是要好好给天师看好了家底儿,可莫要让他一着不慎就将所有的钱都给施了出去。”
“睿儿省得。”
“哪里有皇上说的这样严重的?”贾赦走出来给胤禛见了一礼。
胤禛看着他想说,没朕说的那么严重?
你就煮熟的鸭子继续嘴硬吧!
不过还是给贾赦留了面子,并没继续这个话题,看了一眼自己的岳父和自己的俩王叔和南安郡王,低声道:“道:“朕就是过来看个热闹,你这里该如何就如何。”
贾赦笑道:“那您就七爷和九爷陪您坐着吧,我这里有上好的茶,睿儿你去煮吧。”
司徒睿应声而去。
贾赦走到门口看到了和亲王和敬亲王以及身后的几位熟人,对他们一拱手道:“大家久等了。”随即看向和亲王道:“您老人家也没病啊,怎地也过来看病?”
又看向敬亲王,又道:“敬亲王也是挺好的。”
这俩老爷子的脸一下就耷拉了下来。
不等他们两个说什么,贾赦就道:“人寿自有天注定,贾赦只能看病,两位王爷既然没病,还是回家歇着,或是进来陪皇上说会话吧。”
那两位老爷子没法子,这心思都让贾赦说破了,又有个皇帝在,能奈何?只得谢了贾赦一声,沉着脸一起走了。
接着就是祝招远,他连忙打个手势让人将马车里的小儿子祝清郁抬了出来,道:“天师,我这次子……”
他生怕贾赦也说个不治。
贾赦瞄了祝清郁一眼,发现他是心肺肾都不好,能活到也是不易,直接点了头,让人将祝清郁抬到后面去。
那祝招远顿时欢喜的老泪都要掉下来了,对贾赦那是一个感恩戴德!天晓得他刚刚真的怕贾赦下一刻就一挥手,让他将人抬回去,就为了他过去做的那些蠢事儿!
他立刻给贾赦跪了下来,道:“谢过天师,谢过天师!”
贾赦直接避让开。
和对老七那一拜的避而不受不同,贾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严格说起来我还要称祝大人一声叔父,您这一跪我是受不起的,若您有什么话要和贾府说,宁府的大门您倒是随时可去。”
祝招远心中大骇,原以为贾赦答应给祝清郁治病那就是不计前嫌,可现在看来他哪里是不计前嫌?他是让他到贾代善面前还呢!
这是要让他将这辈子的老脸丢尽啊。
可他敢不去吗?谁敢说他以后没有求到贾赦的时候?得罪这样一位活神仙他早就后悔不已了,如今就算是名声不要,他也要求得贾家原谅。
这有了取舍就立刻陪笑道:“之前是我不对,明日我就去宁府祠堂跟代善兄去说。”
贾赦这才冷然转身,对四爷道:“您喝茶,我进去看看。”
胤禛知道他那看病是怎么回事,了然地点了点头,继续和老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偶尔地还要问一句林如海。
那老九昨儿个就听他八哥有意“陷害”林如海,倒是大有深意地看了他几眼。
胤禛对外面那些民众的数量有些担忧,问老九道:“外面那么多人总不能都是来求医的。”
“还真是,不过皇兄也不用担心,天师之前已经说了,但凡谁敢生事,他的三族亲眷都不要再来求医,概不接待!”说到这里老九还详细地说了一翻这消息走漏了之后,这边如何乱成一片,争先恐后地排队,贾赦带着司徒睿来了之后直接在天上简单说了两三句,这些人就如何都乖乖排队,宁可排不上也不敢生事的经过一说。
这招绝啊,这年头谁要是敢因为自己一个人或者一家人,而让几族亲眷理由受损,这人也别想混下去了。哪怕是贾赦混到了天师的份上,想让后院那些宗亲换个地方住,尚要给他们买好房产,安排好住地,足以看出这个世道,世人对于亲族关系的看重。
若是外人说你一千万个不好,都抵不上族人的一句唾骂。
自己的族人都容不下你,这天下哪里还有你容身之地?做人之失败,也就可想而知。
胤禛脸色稍霁,又有司徒睿亲自奉上茶水,心都为之一静。
老九为免气氛尴尬还笑道:“之前七哥还跟我笑谈,这茶叶如此之好,就是不知天师从哪里得来,若是贩卖,不说这茶本身的口感,只提贾赦的名头,肯定要被人抢破头。”
胤禛眸光微亮道:“你跟他谈。”
老九:“……”
卧槽!
所谓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说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吧?我不过随口一提,四哥你这是钻钱眼里了,比我还贪财?
治疗祝清郁用的时间更短了一些,这是因为贾赦看到排在他后面的是南安郡王。虽然他一眼就看到南安郡王身体无碍,既没走,肯定是另有病人,估计还是南安太妃。
这四王八公除了辅国公府祝家这一门外有嫌隙之外,其他那都是老交情啊,莫说人家南安郡王还在门口排了队,若是回头递个帖子到府里,贾赦亲自上门给看诊的待遇那都是有的。
祝清郁刚刚及冠尚未成亲,倒不是那位皇后娘娘和祝招远这当老子的不想为这位已经封了承恩侯爵位的儿子娶门媳妇,可因为他那身体之故,一直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
那皇后祝氏本有心看中了几个,只刚把人接到宫里亲自看了一眼,基本上就是三日内那姑娘家突然订了亲。这什么意思,谁又能不知?
皇后被几番打脸也就熄了这心思。
毕竟她疼惜弟弟,恨极了这几家人,可将心比心之下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能被她看上的那是人品家世样样出众,这样的女儿家何尝愁嫁?既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她哪怕是皇后,也不能强行给人做主。
至于那次一等的,不是那四角俱全的她又不乐意,再加上祝清郁的身体是一日坏过一日,她也生怕再被打一次脸,刺激了弟弟,倒也就这样放了下来。
这祝清郁生得倒是比他那面如玉盘一张圆脸的兄长好看不少,只男生女貌再加上病态,一眼瞧上去这登台唱戏演那西子捧心,怕是白粉都不用擦。
他原本是昏着来的,待被治疗仪治疗了一段时间后悠悠然的醒来,一睁开眼睛还微微一愣,随即有些骇然之色——
那头上……白色的光是什么?
贾赦听得了动静,不为所动,一口气将剩下未画完的符一挥而就后才道:“承恩侯醒了?”
那祝清郁这才看到了贾赦,待看到他的那一眼就低喃道:“贾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