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太上皇得了增寿丹,宜妃那贱人也得了儿子孝敬的驻颜丹,她这心中的难受程度,委实不知和何人说起!
那十四也是想方设法从一盐商手里得了一枚驻颜丹给她,可就算是有了丹药又能怎么样呢?她终究已经是昨日黄花,这最大的指望早不是虚无缥缈的盛宠,而是儿子。
是十四!
她良久无语,十四也同样低头站着并未主动搭话。
又过了一会儿,德妃才抬头道:“虽这差事有些不太得体,不过还在也是一门差事,你也要好好的。”
她也说不出让十四和贾敬攀交情的话,毕竟谁不知道贾赦和谁走的亲近?再怎么也轮不到十四,不过这差事,倒也是真不能丢。这丢了这个,下一个要到什么时候才来谁能知道呢?
那老四虽是她生的,如今看着哪里还对她有半点情谊?
这十四就是她仅剩下的一个儿子,如何取舍,自不用多说。她哪能落到让满宫里所有嫔妃都嘲笑的地步?那老四是她不要的,是她不要的!
十四沉重地点了点头,哪怕他对这差事也是有许多不满之处,可细细想来,他如今也没有什么挑剔的余地。
“儿子会将差事做好,给母妃脸上增光。”十四说着又对德妃道:“儿子前段时间意志消沉借酒消愁,未能来母妃膝下尽孝,都是母妃的不是,还望母妃原谅儿子一回,儿子定不会再犯。”
这些事儿原本德太妃心里堵得慌,也不好说出来,可现在这十四主动说了,她就笑道:“母妃哪里不知你是个素来孝顺的?只母妃也不知你前段时间居然是沉湎酗酒,你那王妃也不曾告知母妃,倒是让我好生担忧了你一些时日。”
三言两语间,德太妃就将不满的矛头对准了那王妃。
儿子不来也就罢了,你也跟在本宫面前拿乔,你哪里来的体面?
那十四立刻不再言语,只是神情冷峻,在德太妃眼中却是胜过了千言万语。
德太妃心中有了计较,也没再说什么,反而提点十四要注意保养自己的身体,万万不可再像之前一般。那十四也是连连称是,若让外人见了,定要称赞一声母子情深。
#江南#
二爷自从那贾珍走了之后就有些想念起了贾珍来,无他,此子长袖善舞。
若说当年的太子爷不擅长应酬打机锋那定是不能,可擅长是擅长,乐意是乐意。
自那贾珍走了之后,司徒曌稍一琢磨,再一请示自己那位心上的赦老爷,就琢磨起了磨练林如海的主意。虽然说他还有一个长袖善舞,且颇好这口的老八。
不过老八终究是他的弟弟,身上也管着另外一桩差事,倒不是不能指使他,只是不好指使,倒不如借用一下林如海,他觉得老八定不会有任何意见。
果真,这老八到江南之后就像是借用他这个“给二哥打下手”的招牌上了瘾,每日虽派了人出去,自己倒是坐镇在贾珍家的祖宅,看上去倒也是一派从容。
这一派从容的八爷就被打着借人算盘的二爷给请了过去,茶点齐聚,八爷品了口茶,不禁眼睛一亮,笑道:“这应是国师那边的茶?我倒是有幸喝过一次。”
二爷大方道:“我带来许多,送你。”
也没说送多少,只老八原本那淡然而温和的笑容一下变得十分灿烂,他这二哥从不吝啬,既说要送,肯定不是那几两半斤地敷衍了他,便笑着又喝了一口茶才道:“二哥且说说看今儿个让弟弟来可是有什么事儿?又或者是您有了什么进展?”
司徒曌淡笑道:“是也不是。我打算设宴共请这江南的几大商会,届时这江南的各大商贾齐聚一堂,倒也能称得上热闹,只是——”
司徒禩闻言挑眉道:“二哥是想让弟弟出面?倒也不是不可。”
总不能白喝了人家的茶叶,这要是别的也就罢了,谁让是贾赦手里拿出来的玩意儿呢?他如今虽因老九的缘故也没那么缺钱,可贾赦这茶真若是用来卖,他怕还真喝不起这一斤半斤的。
司徒曌倒没想到不过区区一些茶叶就能拐来老八,立刻颔首道:“正是,八弟你也知道为兄我不擅长这些,倒是需要八弟你从中转圜。”
这老八身为林如海的顶头上司,而且是唯一的一个上司,老八都给他拐来干活儿,还能跑得了林如海?倒也没有白白请示贾赦。
咳,想要“欺负”那位的妹夫,他可还是许了不少好处才得了他点头呢。
八爷又笑道:“所以到时候是您扮黑脸,我来扮白脸儿?”
司徒曌笑道:“倒也不全是,我想了一个主意正好要跟你商量,你看看可否。”
接着就将自己的意思一说,老八听了之后先是挑眉,接着就笑道:“如此一来,怕是这出海就要被这些巨商垄断——”
“那些小老百姓我们也管不着,总是要给人留点活路的,只是但凡超出标准的大船想要出海,回来必课税,若是缴纳了商税,则可在确认后再给他们退税,由不得他们不答应。”
老八刚刚听他一说心里就觉得自己这二哥也是好手段。
但凡超出标准的船出海,全要回来交税,若是不交税,则是走私。而如果交了商税则能免掉这关税中的一笔,就变成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若是想要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的商队,总是要交税的。
“出海风险巨大,若百姓真为了渔利而不惜以性命相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司徒曌又道。
他是为了商税和关税而来,又不是为了得罪这江南所有百姓而来,倒也留了些情面。再者,那巡查的官兵谁又没三无亲朋旧友,几门亲戚,到了最后执行的时候怕还是会如此。
老八也是清楚,道:“二哥您这法子不错,这海禁一开,您觉得获利是否还在盐税之上?”
老八虽看好这关税,可在他们父皇封了海禁之前,关税也不过百十两银子,倒是让老八心里对这海禁的未来有了几分期许。
因为八爷问都不用问自己的好兄弟,就知道老九肯定也会掺和一笔。
司徒曌听他问到了关键上,则放低了些声音道:“你可知前朝郑家如何起的家?”
老八的眼倏然一亮,悟了。
“这全国的盐价很快就要回跌,因很快就会有新式晒盐之法要普及,我听说四爷已经着人在胶东开始试验,若是能成功,不论是山东,还是辽东,都不缺少可以晒盐煮盐的天然盐场,整个北方的私盐价格就会整体下降,到时候这漕帮虽还能从中赚些辛苦钱,到了最后,也只能是辛苦钱了。”
毕竟从水路运盐北上也有便捷之处,倒也不能完全断了这一条生路,更影响这么多人的生计。
这消息八爷一听,心中也是十分震惊,难怪他那四哥敢对江南下手,毕竟这一个不好就要影响全国的盐价——那些漕帮的人将运盐船上的官盐船击沉,饶是朝廷震怒,又有和用?
坚持不了几个月,怕就要服软。
可没想到……
也是,指不定又是那天师的主意。老八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许多:“如此一来,弟弟我身上的担子也轻了不少。”
八爷对自己来江南的担子还是很明白的,不就是得罪人吗?行啊,反正爷也豁出去不在乎了,只是从贤王改孤臣多难?故而这到了最后,就变成了漕帮才最难办,毕竟说到头来,漕帮的基层还是那些百姓,每个人都要养家糊口。
司徒禩豁然开朗,也就觉得自己被司徒曌请来这一遭也是没有白来。
五日后,这金陵满城都是全国各地的巨贾豪商,这些人都是为了海禁而来,又听闻那位义忠郡王给各大商会下了帖子,不管是不是各大商会的人,都少不了托关系找门路,想方设法地想挤进去,听个一手消息。
这些天不管是远在京畿的天津港那边的造船厂,还是江南这一带的,听说更远地两广地区,都是加班加点地赶造大船,原本那些船若有人想买,卖家也会开出一个几倍的高价出来,可谓消息一出,引动全国。
而甭管有没有门路能弄到大船出海,那位传说中的二爷下江南总不能只是为了这么一个开海禁的消息而来的吧?
到底还有啥?
而这一天,大家终于见到了传说中也和贾半仙有点不轻不明关系,以至于也能修仙的那位二爷,并他曾经的死对头,八爷,以及那位半仙儿的妹夫,林海,林大人。
这几日林大人就肩负起了和几大商会的会长协商沟通之事,和这些最最圆滑狡诈的商人打了几天交道,林如海都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见人三分笑,若是再管上几天这差事,怕就要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了。
不过饶是林大人有如此感慨,事实上但凡是遇到他的豪商们才是个个迎面陪笑之人,谁敢给这位不痛快?难道还不知道这位林大人可是娶了一个好妻,乃是贾半仙唯一的嫡出妹子?
林大人前些天辛苦一场,今日更是要给八爷介绍各大商会的会长,以及一些真正能主宰江南商场的巨贾和皇商,至于那位传言中的义忠郡王,自然是要到最后压轴出场。
其实看这架势很多人都明白这肯定又是有一个唱红脸的,有一个唱白脸的,不然就是一个黑脸,一个白脸。不管这两位怎么玩花样,他们见招拆招便是。
开海禁是好事儿,也要有利可图,如果到了最后他们辛苦一场又舍身搏命地还赚不了几个银子,还开它作甚?
司徒禩今天的任务倒是完成的非常好,他素来机敏又有过人的记性,基本上已经将林如海引荐给他的众人全部记在了脑海中。
“八爷,在下斗胆问一句,这还开海禁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
八爷今日基本上和谁说上几句,到了最后都要转到这一句上来,不过从容笑答:“若不是海禁,何必又要开呢?只是好事是好事,又要看谁看了。”
这特么不是说了和没说一样么?
当然了,虽然心里话是这样,可这位皇商是半句都不敢往外说的。这位八爷再怎么不如意,那也是太上皇的儿子,皇帝他兄弟,是行司徒的!他们这些皇商各路钻营迎逢的不就是这样的人?
那些商人中其中有一人姓薛,乃是金陵中最显赫的皇商,这背后的关系便是宫里的甄妃,以及有几门好亲,其中一门就是贾家。
这几日这薛家主也不是没想过和人家林如海套套近乎,可套了没两下就发现林如海完全不给面子啊!再说几句,甚至就冷了脸。这什么意思还不明白?
肯定是王氏得罪了人家!
薛家主那是既恼怒又无法。
毕竟要不是王氏和他内人是姐妹,也攀不上林如海这关系。可成也萧何败萧何,按照他内人所说,便是王氏和贾敏不和,人家林如海能给他脸?
故而试过了几次这薛家主就绝了这心,今日饶是见了八爷,表现地也是十分理智客套,倒是这老八不知道这王氏的缘故,一听他姓薛再一想手下人的说辞,就知道这是那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
而林如海表现出来的冷淡,则被他认为是林如海这人的机敏之处,故而对薛家主还是给了几分脸面的。
那薛家主心中倒是明白人一样,非但不倨傲攀附,反而更加毕恭毕敬,倒是让老八也难得地高看了一眼。
林如海看在眼中,不禁苦笑,可又一想自己什么话都没说,什么忙都没帮,这还能如何呢?这错有错着去吧。
待二爷出现自是压轴,几个商会的会长联袂欢迎。
司徒曌待众人归位,因是设宴,顾名思义就是请大家吃饭的,他也不过是在开席前面致辞的时候能说两句重点,这也是有些人这几天不惜听到消息后快马不停地奔波而来的重点所在。
司徒曌这才将开海禁的缘由那么一说,继而就说起了关税与商税,与预想中完全相同,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怨声载道,更有者只道白来一场。
司徒曌此时稍用了些灵力,看向那人道:“既是白来一场,本王也不请无缘之人,阁下请吧。”
那人倏然一惊,原本想着在众多人之抱怨几声总是行的吧,可谁想就这样被这位给盯上了,而且听这声音,相隔甚远却仿佛就在他耳畔所说一般,看向他之目光更是锐利无比,他稍看了一眼就战战兢兢,哪里还敢叫苦?
不但不敢叫苦,甚至还不敢辩驳就被人“请”了出去。
司徒曌这才冷眼看了全场,“这海禁一开,商人能不能赚钱,还有谁比在做诸位更清楚,更明白?以前朝廷不收商税,那也只是刚刚开国为休养生息之故。如今上皇推诿,皇上登基。自太、祖皇帝开朝一来已休养生息多少年,这商税难道不应收?这一成都不到的商税难道收的高?你们平日里上下打点,所耗费又是几何?商人之所以地位卑贱,岂不是也因地位卑贱使然?”
他说这话倒是让不少人沉思了起来。
有些事切肤之痛,也唯有感受过经历过的人方才能被人轻轻几句就能痛彻心扉!
商人地位卑贱,若非买卖做大到一定程度,谁又想入了商户?一旦入了商户,三代子孙不得举业!这太上皇那惠子有些人还能想方设法买个官儿做做,给人称一声也好听,这一个见官不跪可不知是多少人求不来的。
可新皇登基之后这些就变成了过眼云烟,如今这交税能提高商人地位的说辞一出,司徒曌缓了缓,果然等都其中一个会长道:“二爷,您刚刚所说这交税能改变我等在世人眼中的看法,是为何故?”
“自然是因为你们为国家除了钱。”八爷此时笑道:“众位且想一想,你们所交的税最后不还是到了国库,由国库用于全国各地,不管是修桥铺路,还是造福一方,或赈济灾民,所需的钱,都是税。你们不纳税,又比普通人富贵,衣食无忧,你说百姓不仇视商人又能仇视谁?”
当然八爷也少了一句不能为官,只这一句说与不说,大家也都明白。
他虽这样说,还是有不少人脑子转不过弯——
我们交税又有什么用?这交税给了国库造福了天下又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司徒曌又道:“交税,当然也有交税的好处。以后所有的商税都会留用一部分在地方,造福百姓,每个月所有的商户的纳税额都将由于各个州县公开张榜,当地十中留一,这笔银子的花销也应受当地的商会与百姓监督使用,具体政策,还将具体实行。”
这话一出,倒是让不是少人有了兴趣,这岂不是等于他们出的钱在当地行善做好事儿,给他们杨名?
“而关于你们最期待的关税,你们可知以往为何会关闭港口?禁止出海?”
“王爷,可是因为倭寇和那些洋人滋扰?”
“虽有一些是这个原因,可更多的还是因为关税造假!一年关税才百万两银子都不到,你说朝廷心里没数儿?你们又可知关了海禁之后少招了多少水军,每年省下了多少粮草,多少银子?”司徒曌说到这里眼睛冷扫了一圈,在他的威压之下没有任何一人敢跟他对上视线。
那薛家主心中也回味过来,这位二爷的话虽然都是直接直线了银子,可他还真觉得这事儿说的有点理,这还海禁对朝廷又没多少好处,还要每年增加不少开支,这样不划算的买卖,朝廷当然也是不乐意干的。
以往大家虽然只顾着抱怨,可从来没想过朝廷不乐意开海禁的根源居然是在这里!
没钱!
没好处!
“且这些关税也不过一成五,比起各位斩获,应也不少了吧?朝廷也不白要你们这些银子,其中一部分直接用来新建海军,保证你们的安全,以防海盗掠夺,另一方面如果在海上出现事故,也可尽可能提供救援。另外一部分,则是交了商税的人,名下的船队可以按照每个月所缴的商税进行免税。如果这个月你们出海回来要交税一千两银子,同一个商号旗下的铺子已经交了八百两的商税,那么只要补二百两银子的关税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