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不太会接这么自恋的话。
尤其是他错愕地发现了一个真相，那就是：某人竟然至今仍沉浸在八岁的辉煌中……实在让人无力吐槽。
于是，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他们一起看着那部老旧的儿童片电影。
八岁的乔治在里头扮演一个小勇士。故事情节是，有怪物定期抢劫小镇人民，大家每次辛苦工作所得，都会被怪物抢走。可大家又敢怒不敢言，直到八岁的乔治站出来，勇敢地和怪物战斗，最后，打败怪物，夺回大家被抢走的东西，保护了小镇人民。
剧情简单，特效在现在看来也有点儿傻。
比如，那个看起来像是大猩猩的怪物，就像是游乐园里穿了动物装的人，完全不吓人。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部儿童片拙劣地像是小学校庆上出现的舞台剧。
可八岁乔治的表现确实是可圈可点。
他活泼地上树爬墙，为了打败怪兽，在穿越沼泽的时候，还在泥潭里打滚……
“呃，那时候，你可没现在这么注重形象。”
肖恩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忍不住评论说。
乔治瞪了他一眼：“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
肖恩忍不住地嘟囔了一句：“我现在也希望你能回到什么都不懂的状态里。”
“说得可真容易。”乔治嗤笑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低声问：“你知道，那等于是……是从头开始吗？”
肖恩想了想，很坚定地告诉他：“不，那是从错误的道路上退回来，重新走上正道。”
“你才走错路了！”乔治又恼羞成怒地把他赶出了屋子。
可第二天，一切终于步入正轨了。
乔治虽然恼羞成怒，但显然听人劝了。
一个混迹好莱坞那么长时间，还薄有名气的演员，是不可能一点儿演技都没有的。
只是……
“我已经很久没这么豁出去了。”
乔治自己和肖恩这么说：“被人夸奖赞美久了，就放不开了。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我只拍那种让自己显得英俊好看的片子，哪怕是那种和人剧烈打斗的环节，我也想让打斗的姿势好看。还记得那次比较糟糕的拳王吗？”
“当然记得。”
肖恩接口调侃：“坐在电影院里的一个多小时里，我只想让你退我电影票钱。”
“得了吧，你还有脸说，根本没掏钱买票，是我请你去的。”乔治戳破了他的谎言。
然后，他不计较地继续反思说：“当时就有很多人，说我的拳王不是在打拳，而是在作秀。”
肖恩同情地望着他。
乔治抱怨了一句说：“作秀又怎么了？真不明白观众为什么不愿意欣赏好看的我？”
肖恩立刻又把同情收了回来。
乔治嘀嘀咕咕地说：“非要求所谓的真实，可真实都是很残酷的，他们不知道吗？”
反正，不管真实到底是有多残酷。
乔治终于算是‘开窍’了。
或者说，他把自己过去习惯用来装逼耍帅的动作、表情、神态、姿势全都给扔了。
镜头前，他用一种近乎生涩的姿态，来表现着一个没去过大城市的小镇青年，还故意学着肖恩的表情，露出了一个近乎腼腆的笑容。
‘他真的做到了！’
熬了这么多天，终于！
肖恩感动地不得了，疯狂小海豹鼓掌后，又给了一个ng
乔治：……你他妈的还有完没完？？！
“你让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我决定让你体验一个月的堪萨斯州农民的生活。”
肖恩给他联络了一个所谓的寄养家庭，让他临时住进去，用农民的身份，体验生活一到两个月。
他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开始没想这么做，因为我对你的要求看似很高，但其实还不够高。可现在，我发现，乔治，你居然是有潜力可挖的（乔治：真新鲜，原来我在你眼里得有多糟糕）！天啊，如果不把你的那些潜力全都榨干净了，我太不甘心！太不甘心了！让我们一起精益求精！”
住口！
你这不是精益求精，你这是没完没了了！
一开始只在及格线，你不满意，非要优秀；
等好不容易拼死到了优秀线，你不满意，又想要满分。
等到了满分，你还不满意，又想要加分了！
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或者，还可能有头吗？
乔治简直被肖恩的一连串操作给震惊了。
这个世界的好莱坞，目前还没有人这么玩的。
以前说是体验角色，顶多是收集资料、模仿，想办法带入自己。
可从来没遇到这种逼着演员真跑去体验生活的丧心病狂模式。
但他再震惊也没用。
肖恩雷厉风行地取得了所有人的同意，包括乔治‘吃里扒外’的经纪人姐姐。
他们全都被某个卷毛软萌的假象和认真的态度给欺骗了。
被他忽悠地认为‘这是一部经典好影片所必须做的准备工作’，认为‘乔治正从事一个伟大的事业，塑造经典的超人荧幕形象。如果最终失败了，也是乔治自己不认真的缘故，因为肖恩已经帮他做出了太多太多的准备’
在离开前，这个可怕的卷毛小子，还满脸热情地递给了乔治一个笔记本。
在笔记本被写满的前半本里，是他自己对超人这个形象的设定、分析和一些相关的基础资料。
至于笔记本的后半本。
肖老师非常认真且寄予厚望地说：“我希望你能把它写满，写你自己对超人的看法，以及这次体验生活中的感想……堪萨斯州这边的穿着、口音、说话的方式和语气，这些都需要你深入的研究和学习。时间紧，任务重，务必加油！”
那一刻，乔治体会到了‘某些学生放暑假前，却面对小山一样高的卷子’时，才会有的绝望感觉。
与此同时，为了不浪费时间。
肖恩和威廉导演协商之后，丢下乔治去‘体验生活’。
他们率先带着剧组人马奔赴纽约，去拍一些没有超人的简单戏份了。
乔治：……我仿佛是被抛弃的在寄养家庭的可怜留守儿童。
第131章 待办的事情多如牛毛
虽然因为乔治耽误了整部影片的拍摄进程, 但剧组这次也不算是白跑一趟。
成功拍完小超人的戏份，摄影师那边也已经拍到大量关于农场玉米田丰收的景色, 即使以后还有问题，也能查漏补缺，而不是继续耽搁时间了。
所以，大家利落地把设备和器材搬上房车, 准备离开农场。
被独自一人留下的乔治, 却只能孤单寂寞冷地站在农场门口，可怜巴巴地目送他们离开。
当房车渐渐开远，工作人员透过车窗, 还能看到农场门口那抹孤零零的留守身影。
他们的脑海里, 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个颇为喜感的念头：“啊, 我们竟然真的把男主角给丢掉了？”
然后, 他们望向自家制片人的眼神, 愈加敬畏起来。
此时此刻, 在他们的内心深处, 种种思想活动大致可以翻译为：以前遇到一个无害的小家伙，头顶上长着两个可爱的弯弯角, 我们天真地以为那是绵羊角, 直到今天才突然发现……卧槽, 那根本不是绵羊角, 是恶魔角啊！
集体瑟瑟发抖。
他们还产生了‘连男主角都可以被制片人随便丢掉，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更是可以被随便丢掉的存在’等精彩脑补, 一时间正襟危坐，认真工作，生恐成为下一个乔治。
接下来，在纽约的一些拍摄过程中，肖恩的工作状态依然让人紧张。
一些拍摄镜头的光线不符合要求，他不好直接插手导演的工作，但却会在旁边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说：“要不然，我们再试一次吧。”
剧组所有人都郁闷地望向导演。
而威廉导演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这位导演的性格一直有很虚伪的地方，不是那种会把情绪流露到表面的人。
当年，在霹雳特工剧组时，如果不是乔治的神来一笔，他可能会一直保持着笑呵呵的状态，拍完整部影片。当然，拍摄过程中，也要忽略他那些背后的小算计和阴招。
等和肖恩合作的这段时间里，他同样是如此，始终都维持着那种笑呵呵的假象。
可实际上，在肖恩看重的某些问题上，他是十分不以为然的。
不过，看在制片方的面子上，他无所谓地容忍了那些无伤大雅的小较真。
直到某天，他在翻看拍摄样片的时候，突然发现，肖恩对细节的讲究，加上自己本身对整体大局的掌控能力，居然让拍摄的样片质量明显上升了一个台阶！
威廉导演的眼神这才不由得一亮。
要知道，最了解自己的人始终还是自己。
以拍摄高票房商业片闻名的威廉导演，对自身的优劣，一直了解的较为透彻。
一般人在了解到自身优劣，又想寻求进步时，通常会有两种做法：一种是耐心学习，弥补自身的缺陷，做到均衡发展和提高；另一种是，干脆剑走偏锋，将缺陷放置不管，彻底扬长避短。
威廉导演的选择，是后一种。
他舍弃了太多精雕细琢的东西，转而花费精力去制造噱头，搞一些乱七八糟的矛盾冲突，并不断制造新的爆点，来让观众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根本来不及去想其他逻辑类的东西。
人的精力本来就是有限的，这样做无可厚非。
威廉导演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并且，还十分乐在其中。
但这次，肖恩提出的问题，无形中帮他弥补了曾经忽略的短板。
由于都是很细节的问题，威廉导演起初没注意到这一点儿。
但当拍的几次样片出来，他终于发现了新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