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托尼的性格里确实有那么一点惹人嫌的贱乎乎的调调,他不痛快的时候,要是看见别人不痛快了,他自己的不痛快就能在短时间内不翼而飞。
“嘿,老兄,你看起来有点沮丧。”托尼搭话道。
超人背对着他,托尼就毫不介意地走了过去,和超人肩并着肩坐在大楼的边缘。
“是有一点。”超人低声说,“先不说你做的那些事情,我确实有一些困惑。”
“和什么有关?说出来,让我帮你想想。”托尼哥俩好地抬起手臂揽住了超人的肩膀,摆出了知心哥哥的架势,“你虽然有些了不起的能力,比如眼睛能发射热视线,口中有冷冻吐息,还会飞,可总有些事是别人做得到而你做不到的。来说说,是什么事情在困扰你?”
超人转头,看着托尼笑了。
这个是真心实意的笑容,没有他在照片上的笑容那么标准和完美,但这个笑容却又那么熟悉,熟悉到托尼愣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设想过这种事情,”托尼紧紧地盯着超人的面孔,试图将这张毫无遮掩的脸和记忆中的另一张脸作对比,“老天,你们明明那么像!别的不说,你和他的下巴完全一模一样!但我却从来没有把你们联想在一起过,太不可思议了。这是一个完美的思维误区,超人和……”
“别说那个名字。”卡尔拍了拍托尼的手臂,“在这种时候,别说那个名字。”
“好吧。”托尼答应了下来,紧接着他就说,“现在我们谁才是一直保留秘密的那个?谁才是不够直白的人?我的秘密明显没有你的那么劲爆。”
“可你显然也没打算告诉我你的秘密啊。”卡尔说,“这次算我们打平。”
托尼不爽得只翻白眼,然而他毕竟是理亏的一方。
他和卡尔都有另一个身份,知道彼此的另一重身份算是他们交换了秘密,事情扯平了;但他钯中毒到快要死掉的秘密可还在那儿呢,他不会忘,卡尔更不会忘。
继续纠缠下去他也讨不着好,托尼识相地放过了这个话题。
“说真的,到底是什么在困扰你?”他笑嘻嘻地问,语带调侃,“感情问题?我觉得应该是感情问题,这方面我还算比你有经验。来吧,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因为超人抬着头,看着遥远的星空。
然后回答他:“死亡。”
……对着无垠的宇宙,托尼由衷地想:
操。
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挖坑?
大都会市,艾尔主宅,四楼书房里。
接到卡尔的消息后匆匆赶来的托尔神色奇异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这会儿确实是弟弟了——嚣张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臭着一张脸,正眼也不带看他一下的。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居家装,这是拉奥送来的。
那套羞耻度爆炸的装扮已经被拉奥收走,卡尔觉得他是闹不懂北欧神混乱的思维和关系了,天知道托尔在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会有什么反应,天知道这兄弟俩的关系到底纯不纯洁……
洛基很好面子,这种丢脸的事情他守口如瓶都来不及,不可能主动说出口的,只要收走那套作案工具,他自己也不声张,那么这件事就能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卡尔没有事先告诉洛基他通知了托尔过来,不过这不难猜测。
托尔对自己偶然得到机会教育的学生算得上很关注了,回到仙宫之后他也时不时会提起卡尔,还委托收藏家转送了卡尔几份小礼物,他这么粗糙的性格都表现出了细腻的一面,想也知道他和卡尔的感情很不错。
挑剔的洛基小公举尽管满心不情愿,但要他继续打扮成脱衣舞娘的样子和托尔说话?那可不行,于是磨蹭到最后,他还是换上了衣服。
这是专门为他赶制的新衣,宽松却合身。
过大的领口露出他的大片锁骨和小块肩膀,散落的黑发又将他裸露出来的皮肤遮挡了大半。
柔软的米色布料中和了他身上那种冰冷、傲慢、残忍的哥特气质,凸显出他精巧的小脸和纤细的身形生来就具有的那种王子般的忧郁和诗人般的无辜,他坐在沙发上,试图趾高气扬地斜视托尔,然而这个角度只让他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尤其是他脖子上那个若隐若现的禁魔项圈。
在不识货的人眼中,它只是个不那么全年龄向的装饰物或者情趣工具,在识货的人,比如托尔的眼中,那就是一个禁锢力道强横的刑具。
没有人比托尔更了解洛基的身体素质有多烂。
一千多年以来,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一直都是魔法和力量的碰撞。在魔法的角逐中托尔从未赢过,而在力量的较量中,洛基从来都是输家。
托尔无奈中略带怜爱的表情映入洛基的眼帘,仙宫二王子很快就意识到,他的哥哥心软了。
又一次的。
总是这样,他会闯出麻烦,惹出大祸,而只要他做出委屈可怜的神色,托尔就会心软地一力担下全部责任。
这种机会要是不利用,那就不是以狡诈闻名的谎言之神了。
洛基的神情飞速变化起来,他凝视着托尔,碧绿的眼睛里闪烁着湖面的波澜;原本想说的冷嘲热讽被他抛到了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亲切含情的低语:
“我亲爱的哥哥,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就在同一座城市的另一个方向,已经换上睡衣的莱克斯在温暖的白色水雾中走出了浴室。
他的神色十分平缓,或许还有一点点刚刚经过蒸泡后神经舒缓所带来的惬意。
卧室就在不远处,经过了一整天的辛勤工作,现在是休息的时候了。
地球上最具有智慧的大脑也需要恰当的休息才能更好地运作,正如人们长久以来所知的真理——机器会磨损,人力会疲倦,而永动机是过去不存在、未来也不可能存在之物。
但世上竟有超人。
每当想到他的敌人,莱克斯的面孔上都会难以控制地暴露出他内心的阴霾,那些对于自我的精妙伪装忽然之间都失去了作用,他甚至没办法让自己强行在超人面前保持冷静。
因为在超人面前装模作样的感觉太糟糕了,像是给在脸上糊了一层劣质化妆品。
莱克斯也曾试着冲超人微笑,像个极具风度的挑战者而非神经质的疯子,他发誓他努力在超人面前维护了人类的尊严,依靠自己的力量而非依靠超人的怜悯。
可惜除了让自己更狼狈外他一无所获,那双注视着他的冰冷的蓝眼睛从头至尾都没有半点感情。
也不全是无情,莱克斯坐在床边,为自己倒了一杯睡前的红酒,认真回忆着超人在他面前的表现,他的面孔和他的语气——要排除情感的干扰即使对莱克斯.卢瑟来说也是一件难事,可这是必要之举。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如此。
必要之举,那意味着总有个人要承担这样的责任,总有一个人能得到那份应有的荣耀。
而如果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敌人的毁灭者不是他莱克斯.卢瑟,还能是谁?
莱克斯一如既往地说服了自己,借由轻微的酒精刺激,他缓慢地回忆起了超人面对他时暴露出的那些微小的情绪,诚恳的劝诫、低沉的警告、绵中带刚的威胁,还有每次惹怒他后恰到好处的低调和沉寂。
都是伪装。
莱克斯在心中冷酷地下了定义。
超人表现出来的东西,那些人性,那些温柔,那所有的所有——都是伪装,毫无疑问。他只是表现出人们乐意看到和乐意接受的样子,表现出能够引起人类共鸣的情绪来获取信任,没有别的可能。
人们印象中的神也不过是谎言。瞧瞧人们对神的描述吧,全知、全善、全能?不过是个笑话。
如果神全知全善,那么他就不可能全能,因为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悲剧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如果神全知全能,那么他就不可能全善,因为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悲剧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如果神全能全善,那么他就不可能全知,因为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悲剧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悲剧,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那么卡尔呢?
卡尔表现出来的一切是否真实?
卡尔是那么一个情绪鲜明的小男孩,甜蜜,温顺,天真到有些幼稚,他所有的情绪都摆在脸上,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和完美的超人比起来,他完全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莱克斯一直极力避免自己去思考这些,现在也是如此。
“从来都没有神。”他盯着红酒杯对自己说。
他口中吐出来的每一个发音都那么缓慢和用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他的声音又那么低,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用尽力气想大声咆哮,还是在用尽力气去压低他暴怒中的嗓门。
世界上没有神。
当他年幼时,独自忍受父亲的怒骂和毒打,没有神来拯救他。
他不相信神。
世界上也不该有超人。
比起神明世上更不该有超人,因为神是虚无的,超人却却真实存在,一次又一次地彰显着由他独自造成的“神迹”。
他在获取信任这件事上是如此富有天赋。
……世界上不该有超人。
莱克斯长呼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空酒杯放到了一边。
第264章
地球上诞生的那些愁绪和远在宇宙的彼得.奎尔没多少关系。
话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太精确,因为宇宙中的凶险远比地球所经历的危机来得刺激和痛苦,而彼得——在公开场合,他更乐意听别人称呼他为星爵——从来不把自己引来的危险放在身上。
所以这句话应该这么说:不管外界有多少危机,不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星爵都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
毕竟星爵的整个童年和青年时期都是跟随行事无所顾忌、臭名昭著的“劫掠者”度过的。
没人会指望他从那些通缉犯扎堆的地方学到什么高尚的品格,老实说,他现在只是骗骗人、偷偷东西,做点小坏事的同时还能做点大好事,已经非常出乎他的同伴们的预料了。
即使他在上一场和他的亲生父亲,活体星球伊戈的战斗中表现得算是有勇有谋,也依然无法改变他在队伍中垫底的地位。
“你是说彼得?他就是我们队伍中的那粒老鼠屎——唯一一个毫无名气的小人物,专业惹麻烦。”火箭给出了十分精确的吐槽,“他也不是全无优点,至少他会说些好听的假话,特能骗小姑娘,当然他骗不到卡魔拉这种级别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没办法把那个凶女人搞到手的原因——”
“他为什么要骗卡魔拉?她是我们的同伴。”德拉克斯一边爱惜地擦拭他的武器,一边困惑地插嘴道。
“闭嘴大个子,没你的事。我忘了你听不懂玩笑话。”火箭头也不回地说。
早就习惯了自己的插嘴得不到回应的德拉克斯无所谓地低下头,继续擦他的小刀,而在他的不远处,火箭专心致志地盯着坐在专人卡座上嚼膨化零食的安吉拉,努力放柔自己的嗓音。
“安吉拉,乖女孩儿,你没必要每次都为了满足彼得那家伙的炫耀欲把你的本源力量借给他。”
“为什么?”安吉拉问。
她朝着彼得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种了然且专注的眼神很难让人说服自己她无法隔着重重阻隔看清楚独自待在卧室里的彼得在干什么,起码火箭就没办法做到这种程度的自欺欺人。
恐怕只有彼得这样的蠢货能这么心大地任由这个小危险品在飞船上到处晃悠。
安吉拉已经收回了视线,她的眼神落到火箭身上,其中的冰凉让火箭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尾巴和耳朵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因为你在助长彼得的嚣张气焰。他原本什么都干不了的时候就已经够臭屁和自恋了,现在呢?你借给他的超级能力让他每次任务都争着抢着往前冲!”火箭猛地把肩膀上的一堆中大型枪械往地上一扔,“你看看,他弄坏了我多少武器了!这些都是稀罕货,稀罕货你懂吗?”
“他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很贵。”德拉克斯对安吉拉说。
他得到小女孩一个没什么情绪的礼貌微笑,而仅仅是这个细微的笑容就已经足够令他感到安慰。
“别拿看女儿的眼神看这个小怪物,德拉克斯,要我说几次她和我们都不一样?她甚至和伊戈那家伙也不一样,伊戈又没有一半的地球人血统。”
火箭把炮口对准了德拉克斯,冲着他一阵猛喷,“安吉拉迟早要离开我们这个队伍!只要超人来接她,她就会毫不犹豫地跟着那个穿红披风的傻瓜离开,要和我打赌吗?如果我赢了,你要给我你最喜欢的那把刀。”
“我不和你赌。”德拉克斯说,“我知道她和我们不一样,但我们的队伍里没有人和另一个人一样。也许她会留在我们之中,也许她不会,这不妨碍我对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