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贾元春哀哀唤了一声。
孙女的如花容颜困顿在寂寞宫墙之中,贾老太太很是心疼。手臂略动了一动,抽出一袋子金裸悄悄塞到贾元春手里。
“皇后千秋连带着宫里都是喜事儿,咱家倒也有些好处。这些你只管拿着,先熬过这一阵。皇后是个心慈的,到了时候求一求,或许就能出来了。”
贾元春接过东西,速速收进袖子里,含糊点着头,速速把泪抹了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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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摆麟德殿,永嘉帝此时却还和众皇子说话。
大皇子献王梁锋,二皇子太子梁烨,三皇子昭王梁煜,五皇子恭王梁灼,六皇子肃王梁机,七皇子简王梁沅。凡成年皇子皆到场,几个年纪还小的,则还各自跟在母妃身边。
除却平日那些老调重弹,永嘉帝倒是说起一件事。
原是今夏多雷雨,太极宫与掖庭几处年久失修的宫殿损毁了。这本是年年都有的事情,可这次不知遭了什么灾,一坏坏了许多处。永嘉帝便起了重修宫宇的念头。修了太极宫与掖庭,没道理一旁的东宫没动静。于是就要将三处都修铸起来。
这话说得轻巧,但动起来的动静可不是一般小。
皇帝是心痒难耐,铁了心要修。太子更是不必说了,这是父皇给的恩典,昭示着自己与其他兄弟不同,话里话外都念着父皇如何心慈,如何圣明,哄得永嘉帝开怀不已。
修宫殿闹得动静大,少不得被言官说成劳民伤财。
永嘉帝爱面子又想要实惠,少不得与儿子们说起这事来。
上头太子与永嘉帝说着话,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梁灼凑到梁煜身边,嘟囔道:“累得给他干活,我们是一干儿好处都没有。”
肃王显然也是这样的想法,低着个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梁煜拍了拍两个弟弟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自己反倒想起一件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有考试,_(:зゝ∠)_
第23章 章二十三
其实工部年年都会专门的拨款对太极宫,掖庭,东宫三处经行修缮。虽说现在皇帝一行现已经常驻大明宫,但代表着皇家威严的宫宇是绝对不可以破败的。然而就梁煜所知,长安城里的任何一座宫宇,其之繁华都比不上太子东宫。
修缮宫宇的钱资有拨款,但如果能锦上添花自然是最好的。现在还在蓝田待着的前江南宣抚使秉来就曾经给太子上敬过一笔银子,据说是用来买金砖铺地的。这种金砖原产于苏州,工艺极其复杂。至今也不过是东、中、西三路的重要宫宇之中才有铺设。
此砖之起,铺于地面可保百余年依旧光亮如新。因为金贵,甚至有专人采买打理。
东宫中的金砖早已铺设,也不曾损毁。那那些新买的砖去了何处?要知道秉来上敬的那笔银子,可是足够东宫把所有金砖都敲了,再铺上层新的了。
如果东宫之中其他的宫宇也铺此砖,便是大逆不道的违制谋逆之心。且不知太子是否已经狂妄到认定自己用了皇帝级别的东西也无所谓。闻颐书的父亲闻礼的确因为这笔款项的消失,接受不了刺激,魂归天宇了。
梁煜抬头看向上方的父慈子孝,心想:这一次的废太子风波想来已经是过去了。
闹腾得人仰马翻,太子损失的也不过是朝中还有江南的一些小鱼小虾狗腿子,自己被吓了一跳而已。如今瞧太子那副事情已经过去安定下心的样子,不由让人猜测这位的手又会伸到哪里去?
正低头沉思之间,却听身旁梁机道:“此年从年关开始,便天灾不断。若非父皇圣德,百姓难受其苦。儿臣以为宫殿年年修缮,现在也可慢慢为止。如此大范围的劳动,必有劳损之害。还请父皇三思。”
这等大喜的日子,虽然是借着皇后之喜,说这些还是挺败坏兴致的。
永嘉帝有些不虞,但也觉得六儿子说的有道理,也重新考虑起来。但是站在他身旁的太子不依了,六弟分明是与他作对。修的是东宫,肃王府没份,梁机不是嫉恨是什么?
遂而冷笑道:“六弟的意思……是将父皇比作那等昏庸暴君了?”
梁灼立刻反唇相讥,“二哥这话说的。六弟为了父皇声名着想,略忧愁了两句,到了二哥嘴里就成昏君了。可见在二哥眼里,修宫殿的就是昏君。”
太子一时双眼如刀,把梁灼的脸戳了个遍。旁边的献王嘿嘿笑了,似是无比耿直,“要我说,这笔银子不如充作了军饷,西境的茜香国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呢。”
简王梁沅也弱声弱气地开口:“儿臣倒觉得,送去城外多建两所育儿所,收养孤儿。又有名声又实惠。”
说来说去,就是不修宫殿。
梁烨觉得这群兄弟聚在一起就是来克他的!怒视了一圈,转身殷切着急地看着永嘉帝,“父皇!”
永嘉帝被搅了兴致,本来就不怎么高兴,现在皱眉冲着献王道:“整日里穷兵黩武!你脑子里就没别的了?”
缓了缓神色,对七子说:“你这不错,但也不碍修殿。回去找了户部,京兆尹细化做来。”
这个意思就还是要修,太子看着几个兄弟的认命模样,很是洋洋得意。
又随意闲话了一番,众皇子随永嘉帝入席。皇帝与太子惯例走在最前面,梁煜走到大哥梁锋身边,“大哥何须说那么一番话,招得父皇怒斥又何好处?”
梁锋诧异地看了一眼平日闷不做声的三弟一眼,哼笑了一声:“爷愿意!当爷不知道,明明之前是打算拨给大军的军饷钱,怎么就成了修宫殿的?非得把那东宫修得跟太极殿似的他才开心吧!”
旁边的梁机凑过来,也是愤愤,“这一修没个一两年不消停,若是再来点什么,国库哪够的银子?除非……”
后半句他压低了声音,“除非父皇乐意开私库。”
“不可能!”梁锋一句否决,“父皇那私库只有进去的,从没出来过。”
梁沅从后头上来,细声细气的,“好了,别说了,二哥听见了。”
果然,前头太子正频频回头望这边看。
梁煜略抬了抬手,对梁机说:“阿沅身体不好,你陪着他走。”
他说话,梁机还是听的,应了一声就陪在了七弟身边。梁锋看二人慢腾腾的,等不住,一挥手先走了。梁灼跟在亲哥哥身边,摇头晃脑地感叹:“做到这份儿上,也是绝了。”
梁煜的思维还在方才的金砖上打转,一时没有答话。走了一段路,才问弟弟,“你去东宫的时候,可留意过脚下的地砖?可与太极宫里的一样?”
有些时候梁灼是真的搞不懂自己这个哥哥在想什么。被这么一问,他一脸呆懵,抹了把脸才答说:“哥,你兄弟我眼神不好,这个真没注意。而且人也不乐意我去东宫,能坐满一刻钟,我能把椅子吃了!”
梁煜想了想,点着头道:“说的也是。”
恭王殿下没想到自家哥哥埋汰起人来也能这么从善如流,呆愣了足一会儿,觉得胸口如猛然被抡了一锤子一般的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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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生辰之后,朝中各员皆有三天的假。四九城里那些有些名头的地方也便热闹起来。宁荣街后头梨香院内,薛蟠正打理着新衣裳,满脸满心的欢喜与期待。哪怕上打死了人抢来的小丫头走到面前伺候,他也提不起兴致,嫌弃她挡了自己的视线。
足在那等身的大铜镜前瞧了一刻钟,薛蟠抓起桌上放着的香囊,冲着里屋喊了一声:“妈!我出门子去了。”
薛姨妈从里头追出来,“你去哪儿?又去见哪些个人!”
“什么话!”薛蟠不悦,怒容转头,“我是去见颐书的,怎么就哪些个人了。”
一听他是去见闻颐书的,薛姨妈立刻不反对,“这才好呢,你与他们多学些学问才是正经。”
薛蟠最不耐烦听这个,含糊了两声就踏门出去了。
里屋里薛宝钗在绣花儿,针脚细密,犹如真物。听到母亲的脚步声,抬头温婉而笑,“哥哥又出去了?”
“是呢,是去见闻公子的。”薛姨妈搂着女儿,“要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哥哥这几日与他玩在一处,说话都文雅了许多,比之以前好不一样。”
薛宝钗摇摇头,“又是他,哥哥嘴上总提着,还与宝玉去说。前日里,宝玉还来问我,说这闻公子可如哥哥说的那般好,我可曾见过。”
薛姨妈笑将起来,“宝玉还是个孩子呢,这话怎么能问你。”
“我也是这般说的,可他竟是痴得很,歪缠得不行。”薛宝钗露出无奈神色,“妈妈你可看紧了哥哥,莫叫他带着宝玉厮混。若是磕着碰着,姨妈不知怎么哭呢。”
“你说的我哪里不晓得。再不一般,终归是个平头百姓。宝玉是国公公子,他们怎么比得上?还是孩子呢,缠几句问也便忘了。”
母女两个这般说话,哪里晓得坏事最怕人念叨。
原来那贾宝玉天生是个痴心性子,被薛蟠多念了几句,心头便对那位神仙般的人物念得不行。求着薛蟠带他出去见识,都被薛蟠拒绝了。此时心中发起决心来,怎么都要见一趟。派着小厮在梨相院门等,一见薛蟠出来哭缠着上来。
薛蟠臭美了一番本就是要迟了,看到宝玉的小厮茗烟跟在后头探头探脑,立刻叫了一声:“不好,被追上了!”
说着话就打马跑了。
那小厮一见薛蟠跑,便也追上来,可两条腿哪跟得过四条腿,一会儿就没影了。他愁眉苦脸,心道回去又要遭一顿骂。可再一想,这国公府身娇柔嫩的公子爷跟着一群爷们儿出去胡闹,一不小心就被拍花子的拐了去。
和这相比起来,不过挨一顿骂,实在算不上什么。于是搓了搓自己的脸,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跑回去复命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贾元春这个。按照原著,这个时候的贾元春已经进宫,而且已经成为皇帝的妃子了。但因为未来的皇帝被我掐吧弯了,只能委屈她做下宫女。
第24章 章二十四
薛蟠一路飞驰,不知掀翻冲撞了多少人,直直往约好的酒楼里奔去。他刚到地方,便见闻颐书从马车上前簇后拥地下来。
闻颐书瞧见这傻子,也是一笑,“薛兄今日投得是什么胎,急成这样?”
“嗐,”薛蟠拍着大腿抱怨道,“可不是家中有个小表弟,也非得跟着来!”
闻颐书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只装作不知,便说:“既是薛兄表弟,一起带来,岂不是热闹?”
薛蟠立刻摆手,“他左右才几岁?不过小孩一个,从我这儿听了闻兄的好处,便一心要来。让他跟着我们闹?别说我姨妈了,我娘第一个要扒了我的皮。闻兄若是相见,日后咱再找机会,今儿别罢了。”
没有见到大名鼎鼎的痴情人贾宝玉,闻颐书微妙还有些遗憾。不过那一双曼妙的眼睛依旧是笑着,“必是薛兄你整日在外头快活,那孩子眼馋了。”
“他眼馋什么?”薛蟠有些不屑,“吃的用的都是神仙宫里的。家里姐姐妹妹环绕着,哄着疼着,便是我那妹妹……”
意识到在外头不好说这些,他抖了抖眉毛闭了嘴。
闻颐书只做不经意一提状,随意道:“原来薛兄也有个妹妹。”
话落也不再言及,只当是附和了一句。
二人在门口寒暄了一会儿,便引着进酒楼去。若是往日里薛蟠与友聚会必是那等烟花地最好。身边若有一二个解语花陪酒作乐最宜。不过自认识了闻颐书这样一个光是相貌就能把所有解语花都比下去的人物,再去那等地方,薛蟠便觉无甚意思。
又或是二人认识刚不久,薛蟠下意识想保持一下自己的形象,装起斯文人来,不敢往里头去。
他今日有心显摆,请来的其他客人也都不一般,皆是他来京城之后认识的王公子弟。皆因此等身份,酒楼特意将包房用屏风截成两处,凑出一间风雅之所来。
方一进去,里头便闹起来。
“好你个薛文龙,说好了带人来,自己却迟了!莫管,先罚三大杯!”
薛蟠还没开口说话,手里就被塞了一满壶的酒瓶子,他嚷道:“不过三杯我怕什么!你们斯文一些,莫把人吓到了!”
里头人哄然:“愣管什么人这般金贵,叫你这般护着?”
话不曾落,闻颐书从薛蟠身后走了出来,纷闹的酒席立刻静了一瞬。
众人皆是纳罕:这呆子何处认识的这样一个人物!
有人在薛蟠与闻颐书二人之间来回逡巡,只将此人与薛蟠的关系与娈宠之流上靠。可再瞧闻颐书满身清贵,又哪里是薛蟠这样的人配的上的?莫非真是薛蟠所说是偶遇几回认识的好友?可这话实在是离谱,叫人信不得。
再一瞧,见那薛蟠对来人殷勤呵护备至,立刻明白了:分明是薛蟠剃头的担子一头热。几人对视一眼,便纷纷起了心思。猜度这喜新厌旧的人几日便会腻了面前的美人。想之前多少人物皆不过是上手了哄两日便也完了。
面前这个如此不一般,想来可多撑几日。
于是便有人大声呼扯起来:“好啊,你哪里寻得这样的宝贝?陪你这样的人,可真是可惜了!”
这话说的实在直白不过,直将闻颐书称作了侍候人的玩意儿。问这些人如何敢?原来他们早就从薛蟠那里知道这次来的不过是一介书生,不是那等富贵子弟。说几句这样的话而已,权做玩笑罢了。
只是席上并非所有人都是这般用高低之眼看人的,便听一人道:“什么话,既是文龙请来的客人,哪来陪不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