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闻颐书拿起面前酒杯便与薛蟠灌酒。薛蟠正说到兴起,此时受宠若惊,愈发畅饮,没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是大醉了。
一顿饭功夫,闻颐书成功与在座的打成一片,薛蟠也被他灌了七八罪,大有问什么说什么的架势。众人见他脚软如烂泥,纷纷都道:“醉了醉了,好生送回去才好。”
他这般模样自然是不好骑马的,恰恰好,闻颐书有马车,便主动请缨要送人回去。其他人自知薛蟠对这美人有一番心思,愈发不打扰了,从善如流帮忙搀扶。
薛蟠既是在醉中,也明白是闻颐书要送自己回去,喜得脸上做烧,也没有了之前略装矜持的模样,脚步一转就要往人身上扑。
那等熏人的酒气,油腻的面容就在眼前,闻颐书心中极是嫌弃。旁边跟着的华山泰山见了,立刻上前一步要把人拦住。哪想薛蟠体型魁梧,醉里又重,竟不顾一切就要往闻颐书身上扑。他们死命拦着,那头死命向前,没一会儿就闹腾起来。
“不长眼的玩意儿!敢拦你爷爷!”薛蟠大骂。
众人见他如此不像,闻颐书面露不虞,也不看笑话了,大庭广众丢人也可不好玩儿,立刻也上去扯住薛蟠,七嘴八舌地劝着拦着。
正闹做了一团,只听背后传来一句高声:“哎呀!颐书!”
众人又疑:又是哪个?转头一瞧,冯紫英,卫若兰,汪蔚三个的脸色都是微变。其他人皆是不明就里。只见那人上前一步,冲着闻颐书道:“巧哇,在这里遇到了!”
竟是不由分说,把人从包围里拉了出来。
薛蟠虽是醉了,可这个动作却是看的一清二楚,立刻叫骂:“你算个什么……”
还没骂完就被冯紫英堵住嘴,一把扯了下去,赔笑道:“五爷怎得也在这儿。”
梁灼哈哈笑着,手下不客气,一把就把闻颐书扯出了包围圈,“来这儿吃饭呢,巧得紧。”
其实他连在场之人哪些是哪些都不知道,依稀只认得个冯紫英。
见他扯着闻颐书不松手,大家立刻全都误会了。看着闻颐书的眼神变了又变,闻颐书在这样的注视之下,脸色变了又变。
一番尴尬的沉默之后,众人打着哈哈,说着:“不打扰,不打扰!”拉着憋红了脸,一脸不情愿的薛蟠就走了。
留下了闻颐书与梁灼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无话。
“恭王殿下,”闻颐书忍着额角抽搐般的狂跳把自己的手狠狠抽出来,“你可知方才他们都误会了。”
梁灼立刻道:“误会!?误会了才好!若不是我,你便脱不开身了!”
闻颐书只觉胸中一口浊气,撞得他脑中嗡嗡作响,老半晌才憋出一句:“……那真是,多谢您了。”
梅喻芝和池望在一边,对此场景疑惑不已。梅喻芝瞧了瞧二人,奇道:“殿下,您,早就认识闻公子了?”
“嗯?什么?”梁灼立刻装傻,打着哈哈,“不,不是很熟……不是,是阿煜认识,我听他提过,就提过。”
池望可没有那么好糊弄,深深瞧了梁灼一眼,直把恭王看得一脸心虚低下头。然后才对闻颐书道:“上次得闻公子相帮,望心中感激,实没想到今日能再遇见。”
闻颐书也做同礼,“池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旁边的梅喻芝早慕闻颐书为人,此时有机会搭话当不放过,便道:“我也曾得闻公子相助,上一回来不及道谢,今日还请务必叫在下略表谢意。”
不等闻颐书疑问,他已经把上次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今日见那薛霸王寻事,忙忙出来阻拦等等。闻颐书这才明白恭王殿下为何突然就知道了自己,又突然站出来解救自己——简直叫人哭笑不得!
他微微一叹,对梁灼道:“今日多谢殿下相助,我还有些事,便不做打扰了,先告辞。”
“诶呀!你等等,”梁灼赶忙叫住他,“你要去哪儿啊。”
这样急急挽留的样子,吓得池望和梅喻芝眼睛都瞪圆了,可梁灼可管不了,“你别瞎走啊!”
闻颐书一脸疑惑,“我怎么不能走了。”
“那什么……”梁灼期期艾艾的,“我刚才把你在这儿的事告诉阿煜了……”
一阵郁气冲的闻颐书头昏眼花,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说的。”
梁灼咳嗽了一声:“我就让人告诉他,你被登徒子缠住可能受了惊吓,被我救下来了。”
闻颐书:“……”
“咳,他到了,”梁灼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身后。
闻颐书一转头,就见梁煜表情凝重,一身寒气地站在楼梯口。
作者有话要说: 闻颐书: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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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王殿下好心办坏事,闻颐书没防备被迫出柜
第26章 章二十六
闻颐书一阵头疼,揉了揉额角,走上前问梁煜,“你从哪里过来的?”
梁煜见他完好无损,略松一口气,答道:“刚从宫里出来。”
现场气氛简直尴尬到了一定境界,闻颐书觉得今天所有的事都坏在恭王殿下这神来一笔上了。低头略思一番,若要叫方才那些人误以为自己和恭王不清不楚,再碰上他们时说起话来,那许多东西就是寻不得了。今日席面上难得打入了他们的圈子,也不知是否还能套出些别的东西来。
正这般想着,闻颐书一个抬头便见池望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立刻心道一声:坏了!
果真是平日里散漫惯了,忘记了何为谨小慎微。方才自己不应该用那般熟稔的态度同梁煜说话的。这且好了,原本瞒着拖着不愿意晾出去的关系,怕是藏不了多久了。没见池望的神色已是越来越狐疑了。
贪杯误事,贪杯误事!
闻颐书在心中大叹,自己主动打破了沉默,说:“这里说话不便,我们进去吧。”
于是,五人复又进了隔壁包房,带着的下仆各自在门口,楼梯口守着。
五个人里,一个不明就里,一个望天心虚,还有三个讳莫如深。好一会儿,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梅喻芝问道:“闻兄,你与……三爷五爷早就认识?”
闻颐书揉着自己越来越疼的额头,勉强道:“三爷下江南时,闻某有幸相识。至于五爷,今日第一次见。”
梁灼立刻奇了,“那你怎么就凭别人几句话,就知道是我?”
方才也只冯紫英道了一声不清不楚的五爷,之后闻颐书便是口气确凿地喊恭王殿下了。
听他这么问,旁边的池望梁煜同时叹气,闻颐书抿着唇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忍了又忍才道:“您与三殿下是兄弟,容貌相似,闻某当不会认错的。”
光是五官相似便也罢了,两兄弟的左眼眼角的同样位置皆有一颗痣。话虽如此,但兄弟二人的气质却决然不同。之前梁煜曾与闻颐书提过,这痣乃是来自于皇后——池皇后的左眼角也有这么一颗泪痣。
恭王听了,哈哈笑道:“我从不觉得自己与阿煜长得像,结果你们都说像,想是我眼神不好。”
他这般打趣,场面的气氛总算是松伐了一些。池望的眼睛扫过闻颐书,看向梁煜,问道:“不知殿下,是如何与闻公子相识的?”
梁煜说:“昔日我下江南巡查,一无所获。若非颐书相助,我不得交代。”
短短一句话,便描述出当日的难处来。池望与梁灼自不必说,梅喻芝这个喜好清闲的,都知道当日昭王殿下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一下子扳倒了多少人。也是因为这个,导致太子公开与自己这位弟弟反目了。原本在暗处的站队,现在已经发展到了明面上。
“此间曲折,实在一言难尽,日后若有机会再与你们细说,”梁煜草草将话题掩过,又解释了一番,“颐书现在无官身,在京城举目无亲。阿灼方才传了这么一番话给我,我也是吓了一跳,急急便过来了。”
这话与其是说给池望听的,不如说是解释给梅喻芝听的。因为池望铁定不信,独梅喻芝这样单纯的才会信。果不其然,他立刻称赞其梁煜待友真诚等话。
至于池望这头,现在的时间场合都不合适,自当到了安全之所才好了断清楚。虽说闻颐书的暴露是迟早的事情,但这和他们预想的场景都不太一样。一个搞不好,在池望心中,闻颐书就会成那等以色惑君的佞臣娈宠——着实需要捋一捋说辞才好。
在场五人之中,有三人略有心事,独梁灼梅喻芝二人欢欣不已。一个是终于见到了话里的人,算是满足了好奇心。日后皇后问起来,他可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还有一个嘛,与一直想要结交的人以这种方式相遇,且一见面就能熟络起来,可不是又奇又喜。
接下来便是梁灼梅喻芝一直在说话,闻颐书有心化解尴尬,自然打起了精神应付。只是方才席面上饮了酒,到后头实在支撑不住,方站起来说要告辞了。
再一问,梅府与猫耳胡同相去不远。闻颐书眼角余光扫过另三人,心中了然,便道:“既如此,梅兄可要回去?正好你我同路。”
“如此可真是太好了,”梅喻芝欢喜,站起来便与好友,与两位王爷告辞。
闻颐书笑道:“不过是我见梅兄见识不凡,谈吐有物,寻个机会多亲近罢了。梅兄可不要嫌闻某粗鄙。”
“怎会如此!”梅喻芝开颜道,“能与闻兄相识,正是在下的荣幸!”
说着,二人礼貌同另三人告辞,相携而出。
两个人刚关上门,这酒楼包房中热烈的气氛便冷了下来,沉默得有些吓人。梁灼实在不敢做小舅舅与兄长之间交锋的炮灰,摸了摸鼻子就想溜走。
结果,池望一句:“坐下!”
吓得梁灼一屁股砸在椅子上不敢站起来,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不存在。
池望眼神发寒看向梁煜,因为气到了极致,言语之中已然忘了君臣的尊卑,“现在人也已经走了,殿下不说一说到底怎么回事么?”
一阵沉默,梁灼瞥了瞥自己的兄长,心虚地开口:“那个,小舅舅,你就别问了……”
“为何不问,”池望反问,“若不是今日,我倒不知昭王殿下何时寻了个心上人!”
梁灼立刻苦了脸,心里和脸上一起苦,“都是我的错。”
“与你无关,”梁煜在沉默几息后开口,“此处不方便,去我府上谈吧。”
见他这般淡定,池望不由又是一阵气闷。瞧这架势,梁灼是早就知道内情,且不知皇后知不知道。若是这位也晓得,还由着梁煜乱来,池望大概是要反思一下池家的家教了。
忍了几瞬,池望忽然泄气,铁青着脸先走出了酒楼包间。
一路心事重重到了昭王府。池望气得都忘了自己是客人了,推开梁煜的书房才反应过来自己逾越了。忙道了得罪,待梁煜坐下才有动作。
见他一副头都要炸开的模样,梁煜道:“舅舅不必生气,坐下说话吧。”
池望动作一顿,眼神微凝,直视梁煜,“你只有在有求于我时,才会叫我舅舅。”
大约是一句舅舅缓和了骤然聚拢的怒意。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几遭下来,池望也没有那般生气了,叹了一声:“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梁煜三言两语将他与闻颐书的相遇相识略说了一边。忽略掉那些细节的旖旎,昭王殿下叙述起此等风月事时,简直可以撑得上是无趣无味。
恭王支着耳朵听了一段儿,发现就没了,瞬间失望无比。还以为自家哥哥这老房子着火有多起浪呢,想不到笼统十句话就没了。
“就这样?!”
梁灼大叹,然后反应过来这话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他看向小舅舅,发现池望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于是道:“是吧,我也觉得太潦草了。三哥,你好歹说得……情意绵绵一些啊。”
池望额头蹦出青筋,彻底忘了君臣,冲着梁灼咆哮:“你闭嘴!”
梁灼乖乖闭嘴了。
“不过是几日相处,不过是一场交易,就叫你,就叫你……”饶是文采斐然如池望,他此时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描述,“……竟就叫你认定了一个人,非他不可了!”
梁煜抬起头直视过去,坚定道:“我只要他。”
“他,他是个男人!”池望怒吼起来,“梁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要争的是什么!”
“我知道,”梁煜神色平淡,话语不见任何动摇,“皇位我要,颐书我也要,此二者没有冲突。”
池望冷笑:“你若身后无人,那皇位便与你无缘!”
梁煜道:“有阿灼在,无妨。”
恭王殿下立时喷了一地茶水,池望气得直接摔门而出。
梁灼咳得惊天动地,差点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老半天才直起身子,对着自己的兄弟竖大拇指,“阿煜,你牛啊。”
梁煜冷淡瞥他一眼,“聒噪。”
“成成成,”梁灼举起双手,“我说,阿望被你气走了哎,你不怕他告诉了大舅舅,大舅舅抄鸡毛掸子来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