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颐书抬起指头点了点妹妹的额头,“你一个小姑娘,知道的倒多呢。”
梁煜站起来走到闻颐书身边,几乎是用真诚的态度对闻芷说:“此事还请姑娘莫要忧虑,我自会解决。”
闻芷还是不待见他,皱着眉,“解决?怎么解决?凭你是皇子的身份,这事就解决不了。”
闻颐书在旁边很没眼色地添乱,“对呀,我妹妹都比你脑袋清醒。”
说完他就意识到说错话了。这话一出,倒显得方才那句真心是开玩笑的——他可没打算和梁煜处着。果然,闻颐书一下就接收到了妹妹的狐疑瞪视以及梁煜的无奈责备眼神。他吐了吐舌头,心虚地挪开目光,闭嘴了。
“口说无凭,”梁煜淡然吐出四字。
闻颐书妙目一转,暗自笑着。他原以为梁煜会表一番态,说一说若是发生了什么,他会如何如何做。但没想到竟是这四字。的确,这又不是在写话本子,前方如何预料不是靠着想一想便能化解得了的。于是他自认这回答没问题。
哪想闻芷就是要梁煜说出一番章程来,连个细法子都不曾备下,她愈发不肯信了,只冷笑道:“想来殿下还不曾细想过如何应对,便跑来消遣我们兄妹呢。”
她原来想说我的,但又不想把哥哥推到对面,于是把我们两个字咬得极重。
梁煜此时倒有一二分庆幸。因着皇后的提醒,他近日的确在类似的事上做着些许安排,于是对闻芷说:“我府中妃位空缺,不久之后便是大选。父皇必是要给我选妃的。”
这话说的闻家兄妹都抬起了头。
“若是这次大选之后,我府中仍旧无人,姑娘可愿信我?”
此话一出,闻芷是实打实的惊讶,暗想:原来他方才所说的口说无凭是这个意思。细思一回,她直接道:“或许还是不信。可你若能做到……”
会怎么样她没说,但依旧可见松动。
闻颐书在一旁张了张嘴,其实想说你要真娶我也不介意。但想了想又闭上了嘴。梁煜实在太了解这个纨绔怎么想的了。忽而道:“你不会不介意的,不要胡乱瞎说。”
“你!”闻颐书瞪了他一眼。可若是此时反驳,少不得是拆梁煜的台,那现在的场面越发不好收场。闻颐书一日憋了三回,眼下就越发不好受了。
明明是瞪视,可在闻芷眼里怎么看都像是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心头火起,扬声道:“殿下日理万机,还是莫在草舍耽搁,正经回去才好。”竟是一言不合就下了逐客令。
此时的闻颐书是不会反驳妹妹的,于是心灾乐祸地瞧着梁煜,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走吧。梁煜瞧着他,也没有留下讨嫌同闻芷有礼道了一声告辞,便抬脚走了。
闻颐书笑眯眯地目送,见着人头也不回的背影又觉得有些难受。迎着妹妹看过来的明晃晃的瞪视,他道:“我去送送吧。”
说着,一溜烟儿跟了上去。
闻芷被气了个倒仰,重重跺了一脚,发下狠誓:起码三日之内不搭理这个没出息的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来不及,鸽一下,补到明天的更新里。
第60章 章六十
闻颐书跟着梁煜到大门口, 见着人翻身利落上马, 便道:“今儿我也没想到的,你别多心。”
梁煜牵着缰绳回头看一眼, 倒没说什么。但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情很好。闻颐书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略后退一步。
“你回去吧, ”梁煜微笑着。
“你等等,”闻颐书叫住他,“我留着的东西,可瞧见了?”
且道梁煜为什么能那么及时的找出那些买官人的名单,其中一大部分都是闻颐书供给的线索。不得不说, 闻颐书真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合作对象, 都跑了还不忘给昭王留下些有用的东西。
梁煜点点头, 道一声:“瞧见了。接下来的便交于我吧。”
“那必然只能是你了, ”闻颐书一脸理所当然, 丝毫没有羞耻的意思, “当初便说了,我提供东西你出力。我现在可是一点儿都不食言, 光看你的本事了。”
梁煜心道你的出力我可是不敢恭维, 无力招架。其实闻颐书有心问一问方才选妃的事情。但一想这和自己平日模样不符合。肉麻的话说一二回便罢了, 整日挂在嘴边不知恶心谁。于是装作就是出来说正事的模样, 一挥手利落地表示昭王可以走了。
说着自己也不走, 只是依靠在门边用眼神目送。他穿着一身鸭壳青的衣裳,好似水边的一棵垂柳。梁煜驾马而行,快走到街口的时候回望了一眼。发现闻颐书还站在那里, 分明已经看不到神情,但梁煜知道他依旧直直地望着自己。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梁煜来说,实在称得上是意外之喜了。一想自己熬了这些年,总算不是遮遮掩掩,有了个明确的真心的名分。想他堂堂皇子沦落到这个境地,也实在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也不知是想起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诗:熬煞人间痴情子。
想一想可不就是把人世熬到白头,熬到地老天荒么。
他今天本是来捉人的,可现在却没有那么急迫了。想到闻颐书的妹妹大概不会特别高兴每日有个要抢走她哥哥的人到府上乱转,梁煜便也暂时打消了把闻颐书捉回去的念头。心上人既然已有表态,那么也该有法子去安抚,暂时无需自己操心。
虽然今日不过才见到闻颐书一小会儿,心中自有相思难解,但这个时候还是先回去吧。
闻颐书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梁煜身影不见了,他才有了反应。给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个儿没出息,叫着:“快关门,下雨了,收衣服了。”
左右抬头看着万里晴空,哪有一点儿要下雨的样子。但不好违背主子的意思,用最快的速度把大门给关上了。
哼着小曲儿回到正厅,闻芷还没回去,坐在椅子上不知是等着兄长还是在发呆。闻颐书停下脚步,细细瞧着妹妹,见她眼眶虽还红着,但水珠已经停了,便知妹妹已经冷静下来了。闻芷抬头见是他,正想开口说两句,可想起自己刚才起的誓言。干脆头一拧,不与人对视。
闻颐书笑了笑,走上前说:“让哥哥猜一下,是不是发誓说再也不理哥哥了?”
看闻芷不答,他又道:“让我猜猜有多久,嗯?三天,是不是?”
闻芷瞬间恼了,啪一下打开了兄长伸过来的手指头。
闻颐书笑得愈发欢畅,眉宇间带上一些怀念的味道,“妹妹总是这个样子。”
他们小时候闹别扭,闻芷赌气的方式就是不理哥哥。她还很小,觉得三天已经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光了。哪怕是日后长了年岁,也不会超过三天的。
被兄长一下子揭穿了,闻芷其实是恼怒的,冷笑着:“总归我是个没出息的,计较也计较不成。你何须搭理呢,只等着三日后我便自个儿贴上来了。”
“那怎么行,”闻颐书反驳着,“不搭理你,不叫你高兴,我在这还有何趣味?”
“那我现在说,你与那王爷殿下立刻断了,我便高兴了,你去不去?”闻芷冷冷的。
听了这话,闻颐书只是笑,并不答。
闻芷瞧着兄长,忽而满心悲伤,良久才哽咽着一句:“这叫我怎么和爹娘交待。”
闻颐书笑了,“要交待也该是我去,你愁什么。”
“哥哥非要与我这般嬉皮笑脸的吗?”闻芷流着眼泪,嗓音都有些变了。
闻颐书叹了一口气,走到一旁坐下来等着。等着妹妹终于是把眼泪收干了,才开口道:“若是现在我叫妹妹立刻嫁人,妹妹去不去?”
闻芷一下就愣了,“嫁人?哥哥开的什么玩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爹妈不在了,但你的婚事哥哥是可以做主的。”
“我,我……”本来还在生哥哥的气,莫名其妙扯到自己身上,闻芷彻底懵住了,呆呆的,“为什么,难道哥哥是嫌弃我了,想把我打发出去了?”
“你看,你是不愿意的,”闻颐书摊了摊手,又指了指自己,“那你为何要为难哥哥,叫我随便娶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女子,去做不愿意的事?”
闻芷觉得他是在偷换概念,气糊涂了,“于是你就随便寻个男人过一辈子了?”
“不是随便的,”闻颐书又强调了一遍,“我只是想舒舒心心的。其他人我不知晓,但他现在是最恰时宜的。”
闻芷皱着眉,冷冷道:“我虽是个姑娘家,却也是读过史书的。与皇子混在一处,你还能说是顺顺心心?”
闻颐书一叹:“这就是我愁的地方了。但是你也知我所图,与此付出一些也无妨。”
话虽这么说,但闻芷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并不能阻挡闻颐书和梁煜在一起的决心。他这么说反倒不过是为了显得真诚。说是只要二人在一起就不畏一切,听上去实在叫人生疑。
这点小心思,闻芷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哥哥的,刚又要开口就听兄长打断了自己的话头,“妹妹想过日后做些什么?”
现在闻芷眼里这个问题不过是在岔开话题,于是道:“我一个女儿家,终生不过是深宅大院里。若是那日哥哥兴起了把我嫁出去,便又到另一个深宅大院里,能做些什么?”
闻颐书笑了笑,“你只管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闻芷歪了歪头,“我想做什么,哥哥便让我做什么吗?”
“自然,”闻颐书满面从容。
“哪怕是大逆不道,于世不容的?”
“哪怕是大逆不道,于世不容。”
闻芷彻底呆住了,却听闻颐书道:“妹妹,你我父母双亡,剩你我二人相依为命。哥哥我没有其他才能,但总要叫你过的舒心才好。这舒心里头,便是叫你无拘无束,不被世俗烦恼所烦忧。今日不妨与你交个底……”
闻颐书瞧着妹妹的眼睛,说出了自己一直很想说的话:“你日后莫管做什么,哥哥都不拦着。你想嫁人,哥哥便给你寻个好婆家。你若不想嫁人,一辈子逍遥自在,哥哥也养着你。只是,哥哥要不要成家立业,你也不必多去烦忧。”
闻芷一呆,却听兄长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我知妹妹在修行时给自己取了个号,叫槛外人。既然已经跳脱出去,你又何必再自锁其中,顺道把哥哥也一起锁进来呢?”
“你……”闻芷张了张嘴,苦笑着,“听这话好似你已经悟道了似的。”
闻颐书摇摇头,“不是悟了,只是此生也不过你一个牵挂。其他世俗如何,与我倒没有多大关系。”
“是了,哥哥的志向一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纵情山水,从不将外物放在心底,”闻芷重复了一句。抬起头时双目已然凄迷。若非家中突变,她的兄长说不得已经走遍湖光山色了。自家的兄长来这世上一遭,可从不是为了成家立业来的。
闻芷苦笑,“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过昭王殿下,把你那颗风筝似的心给栓住了。”
闻颐书摇头,“栓住我的可不是他,是你。”
“少说这些话吧,”闻芷打断他,“你这岂不是叫我心怀愧疚,拦了你随风化絮,自由自在?”
闻颐书忙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你与他混在一处,我仍旧是不放心的,”闻芷依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坦言着,“我尚知前路艰险,什么一生一世的话,实在是站不住脚。”
“我自然知道,”闻颐书笑了笑。说实话,梁煜说的那些东西,他都是惊讶的。
“只是正如昭王所言,口说无凭。他既然敢那般放话,不若就瞧瞧他是不是真能做到吧。”
“可若他做不到如何?”
闻颐书想着离去前梁煜的眼神,他道:“那至少我是问心无愧。只等一切事了,万般缘由便也可随之散去。如此一来,我二人可也都干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搬家,墙上的白漆裂了,今天联系工人来修,折腾了好久。还有一更晚一点,大家不要耽误休息
第61章 章六十一
·
二人相对无言坐了一会儿, 闻颐书忽而道:“无端说这些做什么, 矫情。”
然后瞧向妹妹,“今儿本是要与你说一件事的。”
闻芷疑惑:“什么事?”
“说是一件事, 倒不如说是两件事,”闻颐书故弄玄虚了一番, 三言两语把荣国府来请的事情与妹妹一道。
闻芷一皱眉,落语道:“这等高门必是以势欺人的,我才不去。”
“人家请我们去,不过是想打听爹爹的以往,此事怎么说也是我来。至于叫你去, 乃是因为她们家有许多女儿, 正巧你可去寻一二好友, 也打发打发无趣才是。”
“那也得知道别人值不值得结交, 若是说不到一块儿去, 岂不是白费功夫。”
闻颐书一摊手, “所以才叫你去嘛。你若不放心,哥哥交你个法子。”
“什么法子?”
“你只管冷眼瞧着, 若是是姓贾的姑娘, 你与说笑一二便也完了。若不是姓贾的, 你不妨与之多接触。这般日后不管如何, 也与你无干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