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亲力亲为跑了这么多地方,合该等一个结果,实在不必着急。”
这指的就是闻颐书这段时间上蹿下跳的,将那样子摆出去。梁煜暗中又配合,此时只等宫中闹起来。
闻颐书摇头叹气,“我觉得我做的太刻意了。怕是别人一看就晓得我是故意的。”
然而梁煜却不在意,他说:“故不故意有什么要紧的,只管有用,生造也能造出的。”
昭王殿下满脸皆是讽刺,且道是为何?
原来近日山阳上报,说是在维修河道之时,才废弃的河道之中挖出一尊天然石佛像。那佛像有三人来高,慈眉善目,栩栩如生。此事传扬开来,便纷纷传言是当今治世有方,上天显灵,特意天降神迹来。
正巧宫中修缮宫宇,如此神迹怎么能不献上?于是漕运总督泰汇昙亲自赶到山阳,将那石佛押送上船,走水路献入京内。
那奏折上不仅言华于面,说那佛像如何如何神奇,又道为了不叫佛像损伤动用了多少多少人力——极尽邀功显摆之能。
梁煜自然对此很是不屑一顾,只觉那折子上谄媚扑面而来,叫他恶心得不行。只是永嘉帝那头龙心大悦得很,只管叫人将这石佛送上来,还叫泰汇昙好生看顾等等。
“噗,河道里挖出石佛?”闻颐书一下没忍住,笑倒在了桌子上,“这,这,谁人出的主意?怕是没读过书?他怎么不说狐狸半夜鸣叫,鱼肚子里藏着吃素呢!哈哈哈哈!”
他笑得肆意妄为,说出的话大逆不道。梁煜将人按住了,无奈道:“你呀……”
闻颐书边笑边说:“也是会折腾,何必去山阳?寻个近些的地方,还省了许多人力。”
梁煜道:“我朝龙起山阳,自然要奉此处为吉地。”
“可是,他们这一挖,不怕把运势给挖没了?”闻颐书反问之。
被他问的一噎,梁煜只好道:“那大概真的是脑子有些问题吧。”
比起胡说八道,梁煜对着闻颐书还差几个档次。二人胡说一番,闻颐书随口提起一事,“对了,前儿有肃王殿下的人来找过我了。”
“哦?”昭王殿下挑了挑眉毛,“如何说?”
“也没什么事,不过说会为我做主。若到时要当面对质时,叫我实话实说,莫要害怕。”闻颐书回忆了一下,又实在想不起来具体说了什么。他刚午睡醒,正是迷糊的时候,哪里记得什么话来。
梁煜点点头,“按照老六的性子也不过这两日便有结果。”
闻颐书哦了一声,一双眼睛瞧过来,“不会连累到你吧?”
听到他这样问,梁煜心里高兴,面上表情愈发温柔。摸了摸闻颐书的脸颊,柔声道:“不会,你只管自己便好。”
“哦,”闻颐书又一点头,继而看着窗外。良久,他忽而开玩笑似的:“想不到自己还能去大明宫里走一遭……”
梁煜没答话,只在心里道:只管到了日后,那大明宫于你便是家常来处。想出便出,想进便进,让你无比自由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 石像梗:
元朝末年,天灾人祸,民不聊生,栾城人韩山童因祖父烧香信佛,传播白莲教,(意在发动农民推翻元朝统治)被谪徙永年。元至正一年四月(公元1351年),朝廷强征民夫修治黄河决口。民工挖河时,发现有一独眼石人(韩山童、刘福通事先埋于河滩)。是时,流传于民间的谣谚:“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得以应验。五月韩山童、刘福通在永年白鹿(路)庄聚众三千人,杀白马、黑牛立盟起义,以红巾为号,“称红巾军”,拥韩山童为明王。不幸事泄,山童被害。刘福通突围,其子韩林儿,随母杨氏逃往武安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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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和鱼梗:陈胜吴广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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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顺手黑了宝钗。曾有一段时间,我觉得宝钗很可怜,觉得她没得选。后来就觉得这个人可怜又可恨。现在则用很平常的眼光去看书中的每一个人物。
关于宝钗的病,我一直觉得那个热毒其实是她作为一个少女的天真浪漫与热情。而这一些都被狠狠压制了。叫薛宝钗成为一个山中高士晶莹雪,冷心冷情。也不晓得那冷香丸到底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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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又热又累,只想瘫倒在床上……我这儿都四十度了,谢空调救命之恩TAT
第90章 章九十
那石佛如何如何传奇, 又象征着怎么样的吉运, 与永嘉帝来说都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在他看来一件极度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忽然在宫宇之中出现——太子垂涎女子美色,假公济私, 恃强凌弱派京兆尹实行逼迫之举。
珠镜宫里修身养性的王贤妃今日一早忽然打死了一名宫女,随后又棒刑了几个宫侍。闹得全后宫沸沸扬扬。此时讲仁厚, 哪怕宫中死去的下人们念念不少。但像这样明面之上闹出来的实在是罕见至极。
果然,得到消息之后的皇后娘娘第一时间便去责问珠镜宫为何如此惨无人道。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张保寿见外头有御前太监探头探脑,于是亲自前去过问。再回来之时,为皇帝带来一个十分臊脸的消息。
“此话何处来的?”永嘉帝略显怒意。
张保寿搭着眉毛, “说是贤妃一早去宫中小佛堂诵经, 听到那个宫女在与人嚼舌根说的便是此事。大怒之下便杖杀了那宫女。”
永嘉帝摔了手中御笔, 站起来, 喝道:“去珠镜宫!”
方来到珠镜宫里, 只见王贤妃跪在皇后面前, 满脸是泪的哭道,“妾谨遵陛下旨意, 念佛修心。在佛祖面前犯下如此杀孽, 实在是罪不可赦。妾自知罪孽深重, 愿领受责罚。可是皇后娘娘……
这样的事若是从我宫里传出去, 必叫太子殿下以为六儿对他有不敬之心。然而他们终是兄弟, 尚有可解释清楚的机会。可如果传到外面,悠悠众口,叫太子殿下威严受损, 那才是天大的罪过!臣妾如何都无甚关系,只是这样的流言万不可传出去!还请娘娘明察宫中宵小!”
她这一番话情真意切,慈母心肠有了,深明大义也有了。永嘉帝一腔怒火好歹压下去一些,一脚踏入主殿内。
“传出这些话,你可仔细问过是从哪里来的?”
王贤妃跪在地上,露出害怕慌张的神色,“听到那话,妾已经吓怕了。情急之下便,便也忘了问了。”
皇后依旧是那副万事不入眼的样子,听到如此辩解,终于开了口:“那就是死无对证了。”
殿内随此言一静,永嘉帝神情莫测。贤妃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皇后这么一开口,很可能就大事化小。那太子一案不仅闹不起来,她还会但一个苛责下人的不慈名头。到头来,就真的只是她珠镜宫吃了责罚,太子什么事都没有。
哪能如此!
贤妃立刻道:“此事于东宫声名有碍。是真是假,请太子殿下与那家人入宫对质一番就好。”
说罢,又刻意笑起来,“妾相信,以太子之德,此事必是有心之人放出的流言蜚语!”
皇帝尚未表态,旁边的皇后开口说:“贤妃此话有理,陛下以为如何?”
永嘉帝现在十分恼火,瞪着脚下的贤妃。足足静了一会儿,他咬着牙下旨,“宣太子入宫!”
然后他又看向皇后,语气有些莫测,“叫老三将那闻家兄妹也带进来!”
皇后面不改色,说道:“那闻家女儿还是个姑娘。不管是真是假,大庭广众如此问话实在不妥。若是陛下信任,不妨将她放在我这里。”
永嘉帝点点头,也不管地下跪着的贤妃,阴沉个脸走出了珠镜宫。池皇后跟在皇帝之后起身,对贤妃道:“你在宫中擅用私刑,已经犯了宫规,就在宫中禁足一个月吧。”
贤妃在听到永嘉帝叫梁煜将闻家人带入宫里时已经略感不妙。幸好她与肃王早有准备,面上恭恭敬敬应下责罚之后。见皇帝皇后都出去了,她立刻冲门后的心腹挥了挥手示意她去报信。那宫女得了信立马转头跑了出去。
永嘉帝压着一腔怒火从珠镜宫里出来,胸中怒气难消。狠狠折了一把手边的树枝叶子,他冷笑一声,对着身后的皇后嘲道:“这对母子当真是不闹出些事便浑身不爽快!”
皇后神色淡淡,只说:“总归要还人一个公道。”
“公道,哼,那也得是真的才好!”皇帝冷哼,可心里却是底气不起。他招来张保寿,“你去张敏那里问清楚。”
张保寿不动声色地看了池皇后一眼,又弯着腰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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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颐书此时正在家中与妹妹闲聊,微笑着听妹妹说起那日诗社的趣事。听到外头说昭王殿下来,便是一笑,看向妹妹。
“要出发了,可害怕?”
闻芷深吸一口气,“我怕什么,才不怕。”
那日闻颐书回家,忽然与她说,这几天可能要进宫一趟去皇帝面前喊一下冤,并问妹妹害不害怕。刚听到这话,闻芷是懵的。再三确认了兄长不是开玩笑,她心中忽然生出些许好笑。
摇头叹道:“哥哥总是喜欢将事情闹大了。若非如此,仿佛便不开心了。”
“哈,会哭的娃娃有糖吃。不嚎几声,可对不起我吐得那几口血,”闻颐书摇着手里的扇子。继而又露出可惜之色,“只不过最多叫那色中恶鬼反省几日。饭照样吃,觉照样睡。其他也没什么……”
闻芷哭笑不得,问:“那你想如何?”
想叫他从爹手里贪污走多少银子,全都吐出来,闻颐书在心中答道。只是面上只叹:“罢了,一步一步慢慢来吧。此番进宫少不得见一见天家威严。能养出那样的儿子,我估计着做爹的也是跋扈的,你可害怕?”
闻芷心道:我有一个这样敢腹诽当今圣上的兄长,还有什么好怕的。于是笑着说:“我一个女儿家,便是到了那地方也没说话的份儿。问来问去,也只问你,我还要问你怕不怕呢。”
闻颐书哈哈大笑,“你只管看我到时候怕不怕吧。”
此时梁煜真的来接人了,闻颐书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闻芷心中一点忐忑临到头反是都没有了。兄妹两个都会屋里换了出门的衣裳,又携手出来。
梁煜备事总是妥当,先请闻芷上了后头的马车,才叫闻颐书与自己上了同一辆。
他说:“母后必会将你妹妹护到身边,待会儿到了殿上也无需担忧。”
闻颐书点点头,“也该是如此,总不能叫妹妹真露头。”
其实这也是梁煜藏的私心。他想等事情结束之后,借着带闻颐书去接妹妹的由头,叫皇后见一见人。其他人都罢了,梁煜是真心想叫自己的母后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仿佛这样,才得了圆满才是。
也不晓得闻颐书有没有看出他这个打算。是当真没注意,还是注意到了却也不拒绝,只说这样很好。
一径赶到宫门口,正巧与肃王梁机撞了个照面。
“三哥?”他似乎很惊讶,“这是怎么了?”
梁煜只管扶着闻颐书下车来,答曰:“父皇着我入宫。”
梁机惊疑不定地盯着闻颐书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直到闻颐书忽然瞧了他一眼,梁机才收回目光,“这般巧,我也有事要请见父皇,不如一起?”
说罢,他看见后头的马车里走下一个带着斗笠遮面的女子,心里越发跳了两下。
“怎么了?”梁煜问。
梁机忙做出苦恼神色,“我也不知如何,只听说母妃被皇后禁了足,于是特来请罪。”
说着,又实在忍不住,问道:“这位是?”
“他乃前苏州织造闻礼之子,”梁煜说着,又对闻颐书道,“来见过肃王殿下。”
闻颐书上前一步,作揖礼,“草民见过肃王殿下。”
“原是闻公子……”肃王面上问好,可心中不安愈增,他可不知道闻家与昭王认识!原本十分有把握的事情,此时竟也没那么多的信心了。但也只好装作不曾联系过闻家的样子,勉强镇定说,“你们也要入宫去?既然如此,不妨一道。”
梁煜看到皇后宫里的人接走了闻芷,便对闻颐书说:“一起吧。”
闻颐书自然说好,于是三人各怀心思朝往含凉殿去。
三人到时,太子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听到宫中那传言,他又惊又怒,自然是大呼冤枉。并说要严惩传谣之人。再一听那话是从珠镜宫里传出的,便愈发恼了。
跪在地上,瞪着眼睛,太子喊冤道:“那是梁机要害我!还请父皇做主!”
永嘉帝瞧着这个状若癫狂的儿子,神情冷漠,一言不发。知道人都到齐后,他说:“到底是不是冤枉你,问上一番话就晓得了。”
说罢,吩咐左右叫昭王,肃王并闻颐书进殿。
入殿之后,大行宫礼。
不等梁烨发难,梁机跪地求道:“惊闻母妃触犯宫规,儿臣特来请求责罚。”
永嘉帝冷笑一声,“你消息到快,你母触犯宫规,你来求罚什么?”
梁机面色不改,只道:“母妃上了年纪,日夜惊惶不安,脾气愈发暴躁。这也是儿臣不能时时看抚之故,于是特来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