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趾公子[红楼] 第78章

  梁煜顶了他一下,“快答应。”

  “好好好,不见不见,”闻颐书烦躁地大叫,“不见还不成?你倒是……倒是……”

  他忍了又忍,整张脸红成一片,咬牙切齿的,“你倒是动啊。”

  梁煜定定看着他,笑了一下。他是真吃味。想到下属报上来的,两个人互相解领子看玉的画面,心头就窜上一阵阵邪火。眼落在闻颐书脖子上那块籽玉时,便愈发觉得不顺眼——想一把扯了扔了。

  还好,好悬还有些理智。梁煜叹着气开始得寸进尺,“当初就该让你带在脖子上。”

  闻颐书被吊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抬起那只绑着金铃铛的腿狠狠踹了梁煜一脚,怒道:“你有完没完——”

  然后接下来的话还没骂出,就被梁煜用嘴给封住了。

  谈好了条件,梁煜说话算话开始办事。三日后吏部上书奏言近年京官调动频繁,以致名录不全。又因上回卖官鬻爵之案教训在前,于是需要对京中近年候补官员进行彻查。此次彻查,得请都察院在一旁协理。

  永嘉帝不到半日就回复准了此事。

  结果一查,果然就查出许多加塞走关系扯银子跳过前头等着的人,补入各部名录的人。那个孙绍祖自然是在列。按说方便的话,必是将这些撸下去,然后把原本的人给补上来。

  但麻烦就麻烦在,有些人虽是加塞的,但这干起事儿实在麻利。自然有人循着关系来求情的。为此,朝堂上还吵了一小架。大概是意思便是德为重还是才为重。

  这事儿是吏部捅出来的,自然是要吏部收场。于是便开始考察这些后补缺事的品德与才干。孙绍祖就这么撞枪口上了。他嚣张跋扈,早有人看他不顺眼。

  此人才干准是没有的。跑到别人家仗势欺人的事儿一下还被捅了出去。倒有句闲话,将这事儿捅出去的还是那日与孙绍祖一块喝酒吹牛皮的其中一个。满京城的有功名的读书人都在等着,找一个本事当身的,还怕寻不见?

  这种货色留着也是惹祸的命。都无需别的话,吏部不动手,兵部直接就将其除名。

  这一下可真是里外都丢光了,孙绍祖自然没有了出去闲闹生事的功夫,窝缩在家中借酒消愁。

  一番彻查,候补平添调。原本许多因为不公事而耽误了前程的读书人倒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其中便有后世一代贤相。此时他正收拾着包裹欢天喜地地跟着前来调令的衙役往户部报道去,往日后的风云路上踏上第一步。此时便也按下不表了。

  吏部忽然搞这么一出,当然是昭王殿下授意的。奈何三皇子殿下没示意张扬,只管将所有的褒奖好处全让吏部得了。

  尚书大人很惶恐,听得永嘉帝满意的话,心里慌得不行。下了朝之后,在宫门徘徊许久终于扯住了慢慢悠悠出来的昭王殿下。话里话外都是不敢独占功劳,然后含蓄地问梁煜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地方。

  梁煜今日心情还算不错,听着这位大人的意思倒也没说什么。不过是打了几句官腔,说既然是为肃清陈弊,也就不用分什么你我。

  一句不分你我,叫尚书大人心领神会,正预说些表忠心的话。就听梁煜说道:“日后还请尚书大人多留意朝中人才了。”

  吏部尚书意会,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闻颐书在家等了几日,等来这么个消息,心中便也安定。去信告诉梅喻芝,却没有得到他立时的回话。大约两日后,才传来一个答谢的意思,便没话了。

  还是梁灼上门来才听到关于这孩子的消息。

  “不是在家温书做课业,就是跟着他爹出去交际见识。时不时还问些朝令的话。上次见到,整个人瞧着都不太一样,没那么咋咋呼呼的了。”

  “这算是明白事理了?” 闻颐书噢了一声。

  “何尝不是呢。”梁灼耸了耸肩膀,“偶尔见到梅少卿,提起行兰都说是忽然开窍了。”

  闻颐书点点头,“那这是好事了。”

  人总是会遇到一些事情,然后突然就明白了,长大了。只到日后提起这点过往的时候,还能想起忽然这明白过来的代价,虽然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着实有些痛人肺腑。

  等天气彻底凉下来,闻颐书裹着狐狸皮的袄子窝在家里烤红薯烤鹿肉,死都不肯出门的时候。江南那头终于不负众望地给憋出一个大事!

  这次倒大霉的正是那位漕运总督泰汇昙。

  这位总督殿下实在是个妙人。自发现那尊天然的石佛像之后,便意识到这是个加官进爵的好机会。先指挥着将这尊石佛从泥地里刨出来,又请了道士和尚做上七七四九天的开光道场。

  然后像是伺候爹妈祖宗一样,将这个死物送上了入京的大船。

  那船上当然不止这一尊佛像这么简单。要锦上添花,喜上加喜。这一路上自然少不了其他的孝心。明面上的,暗地里的,装了个满船舱。

  途径扬州之时,已经是装了五条行船了。而泰汇昙为了保证这些东西的安全,也调动了好一部分人日夜守卫着。

  扬州盐政一瞧这个架势,觉得不错。便请泰汇昙将今年的盐税也一块儿送上去。这样不必劳费来回奔跑的人力物力——小小的也算是为邀功添一笔小喜。

  如此泰汇昙如何会不应?

  然而,事儿就坏在,这六艘银船货船里,有四艘在半道上翻了。好死不死,装着佛像的主船,和装着盐税的那一艘翻得特别彻底。

  眼睁睁瞧着东西没掉的泰汇昙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死在甲板上。

  因为事发之时正值半夜,哪怕船上的人叫成一团也救不回什么东西。能把落水的人捞上来已经是不错了。

  白白挨到天亮,已经去掉半条命的泰汇昙叫着水性好的下水去捞。

  那石佛像一入水,直接沉底,苍茫江面上什么都瞧不见。天冷水寒,人下去了大概就回不来了。水性再好的,也不愿冒这个险。都无需侥幸,铁定是回不来的。

  有经验的老师傅瞧见那架势,便说是船上货物太重了,吃水过深。而水下又有暗礁,磕裂了船底。一直挨到现在,终于支撑不住。下头一漏,上头一压,便是河神来了也救不得。

  两岸百姓听得此事便说,那佛本就是地下的地藏菩萨,镇的是地下的魑魅魍魉。这么被挖出来,必是遭了禁忌的。佛像有灵,当然是要重回地底去了。

  这些话说的有鼻子有眼,大伙儿都信。于是江面上泰汇昙和一众手下急得三魂不附体,七魄不归位。岸上的老百姓都跪下来,求着那佛像能保佑这里的一方水土。靠水吃水不容易,求菩萨保佑。

  这菩萨保不保佑这里的百姓还真不知道。反正丢了四船东西的泰汇昙是知道自己铁定是小命不保了。

  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保不住咯。

  作者有话要说:  男票嘲笑我今天把头磕在玻璃上了,我决定去找他真人线下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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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章一百一十二

  “梁煜!”

  一声喊穿过了院门, 直达屋内。昭王府内的下人们皆是一个激灵, 纷纷纳罕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主儿敢如此直呼主子名讳?再抬头一看,见是那一个风流无依骨, 多情融水貌,也都了然了。

  这人是这王府里头怎么放肆都不会被责罚的主儿。不要说直呼主子名讳, 怕是烧了昭王府,昭王殿下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显然, 这位爷是极高兴的。脚步轻快,状若华鸟一般跑了进来。跑到昭王殿下面前,他的眼睛都在发亮。

  “是真的吧!”

  梁煜没他那么得意忘形,只是很淡定地点了点头。

  闻颐书满眼放光,原地站了良久,才深深叹出一口气:“太好了!”

  那语气听上去, 当真是无比过瘾,扬眉吐气。

  平复了一会儿激动的心情, 闻颐书眯着眼睛道:“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当初他就是掉包了船上的盐税, 害得我爹吐血。这次叫他栽倒这上头,莫非是老天开眼了?”

  泰汇昙出事实在是叫他狠出了一口恶气。平日里咒天骂地的,现在竟也开始说起老天有眼这样可笑的话语。

  闻颐书自己高兴了一会儿,一瞥眼见梁煜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心中忽地一动。

  “我说,不会是你动的手吧?”

  梁煜没说话,闻颐书更来劲了,“不会吧, 真的是你?”

  旁边得寸进尺的主儿都要爬到自己脖子上了,梁煜按着闻颐书的肩膀示意他坐好。可是闻颐书认定了梁煜绝对在私底下有所动作,哪里会听话。被烦得忍无可忍,梁煜将人定在了怀里,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儿。

  “只不过是叫人在主船上凿了一道裂缝。”

  闻颐书兴奋地瞧着他,“只是主船?”

  “只是主船,”梁煜轻轻一叹,“扬州那边吩咐过,盐税与石佛是分开装送的。”

  他大概也没有明白泰汇昙是怎么混的,能把四条船都给混没了。原本不该出事的盐税,也跟着那石佛一起倒霉葬了河底。

  闻颐书哇了一声,那惊叹模样倒似一个看到了杂耍的孩子。眨巴着眼睛,毫无愧疚地开始不负责任的猜想。

  “我觉得吧,还是东西太多了。不要说六条船,就是十条船也装不下。泰汇昙又怕太招摇出事,就这里塞一点,那里挤一挤。谁想到呢……”

  他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无比舒畅。

  梁煜等他笑够了,抬手拍拍闻颐书的后背,“这次事情不会这么容易。有人要保泰汇昙,少不得要把林海牵连进来,不好掉以轻心。”

  闻颐书自然不是那等天真儿童,会瞪着眼睛问为什么还要林海为此事负责。一桩事故起来,出来顶锅的往往都不是真正有过错的那个人。

  “唉……”他一声叹息,同情地瞧着梁煜,“你又要和人去吵架了。这事儿分明是我比较在行啊。”

  梁煜笑了一下,“你若真心疼我,不如将那书本拿起来,真考了进士出来。”

  “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闻颐书不为所动,懒洋洋地趴在茶桌上,“我是吃不了那个苦的。叫我在贡院里待一刻我都待不下去。这个话你就别提了。”

  又是这样的理由,梁煜已然是习惯,便也不说话。

  “不过,如果你真能得偿所愿。不妨来个礼贤下士,或者是叫谁给我举个孝廉。我或许还真能到朝堂上替你吵吵架。你这个人啊,嘴皮子被线缝过的。以后面对一帮大臣,估计是吵不赢的。”

  似是预见到了梁煜被左右夹击的画面,闻颐书叹言:“果然,还是要我的!”

  一番话半真半假,但梁煜已然是听得有些发愣。不由看着人,“颐书?”

  “干嘛?”闻颐书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梁煜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果真是闻颐书口中笨嘴拙舌的模样,“你……”

  “啊呀,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不出话的人没急,这纨绔反倒是急了,一下坐直上身,嘟囔着:“只帮你吵架啊。”

  刹那之间,梁煜有了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动与喜悦。也不说什么,不做其他,只是盯着闻颐书看。看得闻颐书脸上一阵阵发烫,觉得自己脸上的皮竟然不够厚。

  终于在闻颐书受不住的时候,梁煜收回了目光。脸上的喜悦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伸手摩挲着心上人的脸颊。

  他温声说:“嗯,这样就够了。”

  这话实在是太温柔了,闻颐书愣生生从里头听出一股委屈的意思。然而还不等他说些什么,梁煜已经招手叫来下人。

  “我下午要入宫一趟,你便待在府里。”

  闻颐书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反应过来,猛地一下立时生出一股不舍之意,下意识叫了梁煜一声。

  梁煜看着他,“别舍不得,马上就回来了。”

  顿时,闻颐书脸上臊红。可那一句“谁舍不得你了”,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咬着唇,不知是羞是愤地站在原地。

  梁煜此时心中柔情无限,实在也不想走,只想抱着闻颐书好好温存一番。便是什么都不做,靠在一起说说情话也是好的。奈何,正事要紧。

  闻颐书紧紧牵着梁煜的袖子,与之对视。好一会儿,他才将手一松,推了梁煜一把,低着头认命道:“早去早回。”

  他如此多情模样,莫说是早去早回,梁煜根本就不想走。他在心里大叹一声奈何,强迫自己抬脚出去换上外出的衣裳。

  目送着梁煜走出去,闻颐书肩膀一塌。坐回到椅子上,觉得手边上再好吃的点心水果也没了滋味。

  撑着脸颊,他不满地嘀咕道:“还真就这么走了,连亲都不亲一下的。”

  他向后靠去,整个人都赖在椅圈里,瞧着天花板双目失神,“我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这些话的呀。”

  可惜他的这些感慨没有人听见。昭王府里可比闻家肃静多了,下人走过莫说脚步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按闻颐书的性子,实在是待不住。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好像是一屁股坐到了钉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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