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抬手捂了捂眼睛,他上前,从对方的手中拿过眉笔。
“怎么?”东方不败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陆崇明沉默,他拧了一根帕子,将对方脸上的妆容清洗干净,然后才晃了晃手中的眉笔说道:“我帮你画。”
细细的柳叶眉微微上挑,温婉宁静的同时带着点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傲气,东方不败的皮肤很好,并不需要多余的点缀,只在丰润的双唇上抹了点淡淡的胭脂。
陆崇明的手艺并不算很好,毕竟是从未做过的事情,他只是凭着记忆当中见到的,照着别人的方法仿制出来而已,好在东方不败容貌不俗,眉眼之间自有一种练《葵花宝典》练出来的妩媚之气,再加上简单的妆容,和那身就是穿在女子身上都过于娇艳的大红衣裙,让他看上去到真如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了。
陆崇明挑挑拣拣犹豫了一番,最终挑了一根样式简单的碧玉簪子绾在他的发髻间。
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他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至少不会伤眼睛了。
东方不败站在铜镜前照过来照过去,照过去又照过来,虽然脸上少了胭脂水粉的覆盖让他略有些不自在,但也不得不承认,比自己画的确实好看多了。
右手被人拉着,直接走下小楼,所过之处,竟没有碰到一个人。
东方不败喜欢安静,他也不喜欢见到陌生人,除了每日下人定时前来打扫之外,他住的小楼一般是不许人进来的。
他的这个规矩虽然让人奇怪,但在一人为此丢了性命之后,就再没人敢犯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暖洋洋的,照在他身上的时候,让他有些不适的眯起了眼睛。
东方不败缩了缩手,有些不情不愿的说道:“一定要去吗?”
他说的没头没尾,陆崇明却听得清楚,“自然!”他头也没回的说道:“那些人都是对我忠心的下属,终究是要介绍给你知道的,总不能一直将你藏在深闺吧,你去见见,对每个人有个印象就成。”
东方不败目光微动,这人虽然说就当养了个女儿,却还是将他看成是儿子的,他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就不怕丢脸吗?”
陆崇明的步伐一下子停了下来,他转身,看着对方道:“忘了告诉你,今日的宴会其实还有一个目的,你既然喜欢男人,就在里面选一个好了,他们不比杨莲亭差。”
东方不败微微怔愣,他几乎是有些失神的低喃道:“这是选婿?”
陆崇明握着他的手,轻笑道:“你想做女子,那便去做,你喜欢男人,那就去喜欢,你的愿望,我自然不会阻拦。”
“那你呢?”东方不败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的愿望又是什么?”
陆崇明拉着他继续走,闻言随口答了一句,“国泰民安吧……”
清风吹来,卷起两人的衣角……
※※※
那场宴会之后,先不提东方不败到底有没有看上哪个青年才俊,陆崇明却是一点一点的开始告诉他自己手上的那些明里暗处的势力了,他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无论他是相当男人还是女人,他是将他看成是继承者的。
而小皇帝那边,却也没有放弃,甚至有一次皇帝在朝堂上就隐晦的提起了想要求娶的意思,却被陆崇明不着痕迹的推拒了。
两个月之后,皇帝二十寿辰,本该娶后的却被皇帝找了各种理由拖延了下来,显然是还没有死心。
这当然不能说是他对东方不败情深意重,毕竟脸面都没见过,实际上小皇帝对陆崇明几次三番的拒绝早就恼羞成怒了,而且东方韩的“女儿”比他大了十几岁,早年经历成迷,很可能是早就嫁过人的——三十多岁了,没嫁过人才是怪事——对于这样一个不干净的老女人,别说是许以皇后之位了,他就是连看一眼都觉得伤眼睛,奈何,这个“老女人”却是东方韩的女儿,单只这一点就可以掩盖任何污点。
而且淮山王朱佑禾也一直在他耳边劝,例举着种种娶了东方氏的好处,让他不动心都难,事情便这么拖了下来。
嘉靖九年,这是陆崇明和东方不败回京后的第三年,朝堂上,军政之事皆在辅政之手,内阁几乎是陆崇明的一言堂,一年半之前,他花了十多年训练出的水军大胜而归,沿海一带的倭寇几乎被灭绝,这让他的威望更上一层台阶。
皇帝在不断地抗争蹦跶,蹦跶抗争之后,终于消停了下来,似乎知道大势已去,再也没办法阻止他的登天之路了,或许能够保住皇位,不要成为废帝已是最好的结果。
陆崇明和东方不败之间的感情经过三年的磨合也在渐渐加深,虽然对方至始至终没有喊他一声父亲,但陆崇明并不是很介意,东方不败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绣花,他身上的东西,每一件衣服每一双鞋子甚至是每一根发带都是对方给做的,他的这一手针线活,恐怕宫里最好的绣娘都比不上。
每天绣花种花浇花,除了偶尔被陆崇明叫去了解一些事情之外,他几乎连府门都不出一步,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陆崇明觉得,养个“女儿”也不是不好的,至少他这次的养成肯定能成功。
这样想着的他似乎忘了东方不败曾经的魔教教主的身份了!
夜已经很深了,陆崇明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窗外无星无月,漆黑的室内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轮廓。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床尾处。
那里一双妖异的红眸正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
咕噜噜——似成相识的声音打破帷幔内的死寂,陆崇明有些恍惚,还没等他开口出声,冰冰凉凉的温度便从指尖传来,他慢慢的倒回床上,睡意沉重的闭上了眼睛。
夜更深了……
嘉靖九年十月,首辅东方韩于梦中逝世,去的无声无息,无比安详。
他的突然去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让人措手不及,朝堂陷入混乱。
对此,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帝了,他恐怕连做梦都要笑醒了,终于,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朝堂乱了,文武百官乱了,皇帝迫不及待的准备接收军政大权,可他的兴奋只持续了半个月,半个月后东方不败走出绣楼,走出东方府,掌控全局。
嘉靖九年十二月,在短暂的动乱之后,皇帝下旨,娶东方韩之女为后,掌管后宫。
皇后东方氏虽为女子,却冷静果断,才智非凡,执掌乾坤,为后世所景仰!
“你要的国泰民安,我绝对会为你做到……”
第60章 东方番外
又是一年春来到。
朝阳初升,暖风轻拂,凛冽的寒冬彻底远去,满园的鲜花开的比天际的阳光还要灿烂。
只是鲜花再美再艳,较之莺莺燕燕的美人还是要略输一筹。
此刻正是三年一度的选秀之日,从民间选上来的,各地官员送上来的美人看得人眼花缭乱,温柔的,娇媚的,贤淑大气的,活泼俏丽的,甚至还有如当今皇后东方氏一般略带英气型的等等,总之是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找不到的。
谁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谁不想一朝入了皇帝的青眼,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往日里略嫌清静偏僻的茗芳殿成了争奇斗艳的决斗场,每天在这里上演的戏码足以媲美一场年度大戏!
当今皇帝是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他的后宫除了皇后之外,只有两妃三嫔,咋一看还以为这个皇帝是个清心寡欲型的,实则不然,他和普通年轻人一样,在女色上颇为看重,甚至更看重,与先帝——那个鼎鼎有名的,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皇帝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后宫之中有名有份的人只有几个,但私底下没有册封的侍寝之人却不少,甚至有传言说,不仅是身旁伺候的宫女,就连长相不错的小太监都被皇帝宠幸过。
之所以会这样,原因全在东方皇后。
世人皆知,皇后比皇帝大了十多岁,且膝下无子,尽管如此,却没有任何人敢对她不敬,就连皇帝在她面前都矮了三分,因为她的出身,因为她手中掌管的从她父亲那里接下来的势力。
至于后宫不得干政?呵呵,谁敢说出来的先敲敲自己颈上的脑袋,看看是不是硬的能经受得起北军三十万人的刀剑!就连皇帝都不敢当面对着皇后说出这句话,要知道若不是因为当年陆崇明的一句“国泰民安”的话,东方不败可是很乐意换一个皇帝,顺便搅得天下大乱的。
这天底下唯一会在意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那其他人又怎么可以快乐的活着?也要陪着他一起痛才是!
皇帝淫不淫乱,和东方不败没有太大的关系,但以他现在的身份后宫也是归他管得,这让本就很忙,几乎连绣花的时间都没有的东方不败很烦,索性不让他给后宫的那帮子女人身份,一群没品没级的陪侍而已,就算心有不甘的想蹦跶,也翻不出太大的风浪。
曾经有野心有雄心的皇帝现在已经彻底不管事了,每日里软玉温香紫醉金迷,被接二连三的挫折磨平了棱角,就连淮山王朱佑禾的劝诫都没用了,想来也是,他的这半生活的也算憋屈,少年时期忽然天上掉馅饼,被皇位砸中了脑袋,然后就一直处在水生火热之中,被人挟制,被人掌控,勃勃野心得不到施展。
后来好不容易熬死了东方韩,又跳出来一个东方皇后,他的人生就更悲催了。
不能怪他堕落,自暴自弃,因为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
东方不败刚刚回宫,就有人向他禀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宫中发生的事情了,说的最多的还是选秀,毕竟后宫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近期最大的事情也就这一件了。
心腹宫人一边帮他褪下华丽的披风,一边低声述说,本来他是不想管的,只要不给他惹事,皇帝有多少个女人,宠幸谁都不管他的事,他可没那么多的时间,也没太多的精力放在一个在他掌控之中的皇帝身上。
可偏偏就是有人不省心的要给他找麻烦,新选上来的秀女李氏貌美如花,一颦一笑艳丽逼人,第一眼就被皇帝看中了,甚至没有通知身为皇后的东方不败,就封她为美人。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东方不败不在宫中,这种小事不会有人特意去通知他,而且她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另外,他不介意给皇帝这么一点面子,怪只怪这位新封的美人有点恃宠而骄了,似乎有点不将后宫妃子放在眼中的意思。
前几日还和赵嫔杠了起来,赵嫔气得不轻,她已经连来了几次,寻问皇后何时回宫了。
东方不败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特别是后宫里的这摊子麻烦,所以能够在后宫中占有一妃一嫔地位的女人,不是老实本分的,就是看得通透,懂得安分守己的人,而那位李美人显然不在此列。
东方不败淡淡道:“那位李美人什么身份?打听清楚了吗?”
“是。”宫人躬身说道:“是御史李木的独女,身份颇贵。”
“难怪如此嚣张,倒是有些底气。”东方不败玩味道:“看来咱们那位以清廉忠君自居的李御史也是有些急了,连女儿都送进后宫来了,只是他却是将自己的女儿瞧高了,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啧!”
宫人恭恭敬敬的退到一边,保持沉默。
东方不败挥了挥衣袖,淡淡道:“去通知皇帝,就说今日十五了,请他来一趟坤宁宫。”语气随意而轻慢。
身边宫人应诺一声退下。
皇帝傍晚的时候才进的坤宁宫,身上还带着浓烈的酒气和脂粉味儿,显然是在哪位美人的肚皮上喝多了,就连脸上都红彤彤的一片。
但他的眼神却还有些清醒,或许这就是他来晚的原因,去醒酒去了。
他一来,便有人通报了,跟在他后面侍候的人聪明的在宫门外停下脚步,因为皇后是个喜静的人,不喜欢不相干的人进他的寝殿,这是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的事。
谁也不愿意犯他的忌讳。
皇帝刚刚踏进后殿,便觉得有些静,左右看了看,似乎殿中侍候的宫人都退了下去,他忽然就有些心惊胆战,本来还有些混沌的神智突然清醒不少。
然后,他撩起帘子,一眼就看到了灯光下正在飞针走线的红衣华贵的美人。
真的很美!
他阅尽千帆,所见美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能够与他相媲美的人!
恍惚间似乎又想到了第一次见到这人时的情景,一身红色嫁衣,凤冠霞帔,明明是艳丽至极的打扮,那人却是眉眼含煞,精致的脸上满是寒冰。
极冷,却又极艳,整个人就如暗夜中的带刺玫瑰,开的肆意而妖娆。
一个比他大了十多岁,一直被他鄙视着,后来更是让他恨极了的女人原来是长这样的?他怀中美人无数,但那些或柔弱或娇媚或活泼或可爱或温婉的女子,怎会有暗夜中浴火重生的凤凰好看?那双冰寒而诱惑的眸子明明是危险无比的,却又充满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皇帝垂下眼帘,掩去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惊艳,那种惊艳在他新婚之夜第一次见到这人时就一直存在着,只是却被他刻意无视。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这种惊艳的存在的,以前不会承认,现在不会承认,以后更不会!
皇帝已经站在那有一会儿了,虽然对方一直没有抬头,但他知道这人肯定清楚他的到来,可他却依旧专注着手中的绣品,一点都没有向自己这边望一眼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也或许是对自己刚刚见到这人时的片刻晃神有些不满,平日里对东方不败避而远之,甚至极为畏惧他的人像是多长了两个胆子一般,朝着他恶劣的说了一句:“皇后拜祭回来了?离辅政大人的忌日可还有半年时间呢!”
这一句话果然非常有效,本来还在忙碌穿梭的双手忽然静止了下来,修长的脖颈抬起,一双比夜色还要漆黑深邃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他。
皇帝打了个冷颤,后背寒毛直竖,这一下他是彻底醒过来了。
殿中气氛极为压抑,皇帝是极想转身,拔腿就逃的,可他双腿发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人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袖,然后优雅从容的向他走来。
皇帝咽了口唾沫,恐惧渐渐升起,他此刻很后悔,非常后悔,明明就知道东方韩是不能提起的禁忌,可他却不怕死的偏偏在这人面前提起,果然是酒喝多了,连脑袋都迟钝了,这人的可怕早就见识过了,为什么就不能忍一下呢!
面容精致的人慢慢走到他面前,淡雅清香萦绕在鼻尖,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过于纤细的手腕抬了起来,皇帝可以清楚地看到,修长白皙的指尖,捏着一枚绣花针。
半指长的绣花针细而尖,在灯光下闪烁着漂亮的银芒。
可惜,皇帝是绝对不承认它漂亮的,他曾亲自体验过,这样小的一根绣花针,给自己带来多么大的痛苦和屈辱。
细小的银针顺着他的衣襟慢慢往下,一路划过,然后,本来捂得严实的明黄色龙袍便裂了开来,飘飘荡荡的挂在皇帝的身上,大片胸膛毫无遮掩的袒露在空气中。
东方不败武功奇高,又是用针的行家,这般行为下,竟没有在皇帝的胸前留下一点划伤,可见他控制力度和真气的手法已经精确到毫厘了,这样看似简单的一手,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一人能够如此轻描淡写的做出来!
皇帝连动都不敢动一下,银针慢慢移动,沿着胸膛再次往上,然后在凸起的喉结处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