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庄子离着城中有个小半日的路, 江陵让顺子给官差们塞了红包,“有劳各位官爷帮忙走这趟了,这些拿着打酒喝。”
领头那个被称作秦爷, 行止间很是豪气,“江解元说的什么话, 咱们分内的事,您是坐车还是骑马?”
“劳秦爷借我匹马, 早去早回。”江陵道。
秦爷招呼了一声, 便有人多牵了两匹马, 江陵谢过后,利落地翻身上马,引得几个官差都对他高看了些。
一队人匆匆出城, 江陵落后秦爷半个马身, 天色忽然阴沉下来,飘起了小雪,一阵疾风,他发间星星点点皆是落雪, 他下意识朝天空望了一眼, 露出弧度优美的下颌。
正立在窗前的青年伸手接住一点雪花,看着它们在手心迅速融化,同沈岳道,“这个就是和沈舟来往频繁的那个江解元了。”
沈岳去瞧的时候,就只剩个背影了,笑着道, “还是你眼力好。”
“那是因为你太废物了,他今日陪着沈舟去我那处吃饭了,”青年翘起嘴角,满是不屑地道,“这个人不足为患,可见沈舟比你还废物。”
沈岳亲手给他斟了杯茶,“但是他命好,这样凶险竟然也逃出命来了,还是没逼得父皇和太上皇翻脸。你是没瞧见那架势,从未见过哪个能在御书房里喝茶吃点心的。”
“你总是喜欢纠结这样的小事。”青年不耐烦地道,“换作我,喜欢喝茶吃点心,那就给他的茶和点心里下些东西,一命归西了,两头自然就打起来了。你非婆婆妈妈的,等着他自己投缳?”
“到底太上皇对我照拂良多。”沈岳喟叹道。
青年冷笑道,“是了,我竟忘了你是他最得意的好孙子,那你来同我说什么呢?乖乖回去做你的皇太子,祈祷哪日今上死在太上皇前头,你也好登基继位。”
沈岳人后也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你莫恼,我只是一时心软罢了,只好再寻机会了。”
“他没死也好。”青年眉眼间满是阴蛰戾气,“到时候把他交给我,这样漂亮的小东西,我还没玩过。”
“你倒是好兴致。”沈岳无奈道,“他脾气大得很,只怕你消受不起。”
“就是要慢慢调/教才有意思,你不懂。”青年饮尽杯中茶水,似是憧憬了些什么,捏紧了杯子,“先除掉这个江陵,我向来不喜欢人家碰我的东西。”
江陵浑然不知有人觊觎他的小殿下,几人赶在雪下大之前到了温泉庄子的宅院前,秦爷拦住顺子,命自己的一个下属去敲门。
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骂骂咧咧地来应门,“敲你/娘的门……哎呦喂,官爷,您怎么来了?我们可没犯事!”
秦爷冷笑,“你长得也不像我娘啊,官差办案,你是这家的下人?你们主子呢?”
“哪儿有什么主子,主子自然是高床暖枕地享福,我就是个看门的。”男人咧着嘴笑,瞧着血盘大口的,很是滑稽。
顺子道,“我分明看见有车进去了,你方才轰我们出来时候,也说是主子要住。”
“骗我是吧?”秦爷摸摸腰际上的挂的佩刀,“识相的让我们进去,请你们主子来说道说道,不识相的,可就按规矩办事了,阻挠官差办案,你们可吃罪得起?”
男人道,“您这话说的。我们主子是荣国府贾家的亲戚,这点面子总要给的罢。”
京兆府里的官差哪个没有些关系,身后就有人道,“荣国府的亲戚?你们主子是哪家的?前国子监祭酒李家?”
专往没落的人家上猜,至于王家史家,都比贾家混得好,家里官多官阶高,没必要用贾家当靠山来说。
“那个什么……我们是皇商薛家的。”
江陵只能用孽缘二字来形容了,见秦爷看向他,便自己上去道,“不论你们是谁家的亲戚,这卖了的庄子,断没有还占着的道理。如今地契在我手里,这庄子你们便住不得。你要是不服,不妨咱们去京兆府讲个明白,如何?”
他能看出来这个男人隐约透出害怕官差的意思,照着先前扬州所见薛家张狂的样子,事情绝对有蹊跷。
男人眼睛一瞪就要发火,只是瞧见他身后数个官差,又蔫了,“我真真不知道你这地契何处来的,只是这庄子的地契着实在还在我们主子手里,昨日我也让那位小哥瞧了。”
“所以我才说,去京兆府讲个明白,已经过户的东西,怎么会又出第二张地契。”江陵一派【我们来讲道理】的模样,沾着薛家就没好事,真是扫把星。
男人不肯说话,一时场面僵持在那里。
秦爷亦察觉出不对,抬手示意,众人就要往里冲,忽然有个弟兄道,“秦爷,那儿来了辆车。”
拉车的马很不错,片刻间就停在了宅院门口,一个俊俏的公子哥被人殷勤地扶下车,结果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到了,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这是?”公子哥愣在当场,好在反应快,忙笑道,“出了什么事?我或许能帮得上忙。”
方才扶他的小厮适时地自报家门,“这位是荣国府贾家的琏二爷。”
江陵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庄子的房产证上了,先说有主子要住,后头贾琏又匆匆而来,薛家的主子总共就薛姨妈母子三人,总不会是薛宝钗吃饱了撑的来泡温泉护肤罢,那贾琏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真相只有一个。
“琏二爷是来找薛大爷的罢。”江陵含笑问道,“我同薛大爷在扬州曾有一面之缘,还沾了他的光,去春风楼喝过回酒。”
贾琏观他相貌,又素知薛蟠秉性,竟也不疑有他,“来给他送些东西。”
男人心道不好,但也已经来不及阻拦贾琏了,急着打断道,“多谢琏二爷记挂,这些东西回头小的就交给管事,送去边疆给大爷。”
贾琏也是急智,忙改口道,“嗯,让他安顿好了回封信,也省得他母亲妹妹记挂。”
薛姨妈救薛蟠不及,只得急急忙忙打点家产领着女儿进了京城,一是为了投靠贾家王家,二是因为薛宝钗选秀在即。
“何必自欺欺人,薛蟠正在这庄子了吧?私藏被流放的罪犯,秦爷,你看这个管还是不管?”江陵道,“七殿下亲判的薛蟠流放,如今他还能在这京城脚下享福,往后也不用大赦了,随谁有钱就放谁回来么。”
秦爷有些为难,他并不想和贾家撕破脸,只是江陵也是个关系户,着实棘手,“这事当然管,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小江解元的事。琏二爷既是亲戚,大约也能帮着出出主意。”
贾琏听完两张地契之事,恨不能上去踹薛家那下人两脚,皱着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守庄子的人私自调换了地契,卖完跑了。我们也是刚刚找老管事看了才发现问题的。”男人笑得比哭还难看,“太太姑娘都在城里,一时半会儿也没个做主的人,庄子交出去了,半分钱没拿到,叫我们如何像主子交代。”
“你们府上有人中饱私囊,自去报官着人,缘何这等无礼蛮横,将我的人赶出来?”江陵抱着手臂,“我不管你同谁交代,买庄子的钱得退给我,庄子我就不要了。”
贾琏道,“听到没有?赶紧地去报了管事,把钱退了。”
男人连连告罪,“您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等捉了那人回来,必定马上给您退钱。”
江陵微微一笑,“万一你们联合起来骗钱怎么办?再或者等个十年八年,这十年八年里庄子的出息你陪我?那我也不要钱了,限期一天,明日就给我搬出去。”
“这……”男人正要说什么,贾琏瞪了他一眼,制止道,“你别瞎咧咧了,你们太太那里自有我去说,收拾收拾东西,把庄子腾给人家,别再节外生枝了。”
又和江陵商量道,“到底东西多,是不是再宽限几天?”
要不说先敬罗衣后敬人呢,江陵穿得都是上用的料子,贾琏也不敢很得罪他。被关禁闭的日子,沈舟也送来不少东西给江陵,今岁的冬衣已经都得了。
沈舟说了,都是针线上做大的,他不要的。
江陵道,“当时说好宅子里的家具物件都留给我,不然我怎么会出这个价钱。我也不是不讲理,但是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我留个人下来盯着,琏二爷不会不高兴吧?”
贾琏这会儿只要送走这瘟神,怎么都好说,“不会,你看五天怎么样?”
“可以。”江陵达到目的便好说话了,当即把顺子留着看东西。
秦爷几个见解决了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一行人掉头回城,在京兆府门口分别,江陵又塞了些银子打点,“没想着下了雪,多亏几位兄弟了。”
“小江解元太客气了,不如等咱们哥几个复完命一起喝一杯?”秦爷大笑道。
江陵如今莫说喝酒,听都不太听得酒字,连连摆手,“实在酒量不佳,就不扫你们的兴了。”
雪还是没下大,碎琼乱玉,随风四散,江陵独自走在街上,觉得有些冷,不知道沈舟在宫里吃晚饭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今天收拾了一天的东西,略微拖延了下.我其实挺怕看评论的,生怕你们说不好看。
我现在睡觉码字都抱着江大头。
小殿下: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你。
小剧场—— 小天师和狐狸精
沈小舟:受死吧狐狸精!
江大头:宝贝儿你先把剑放下,要我死都不需要你说话。
翌日一早,沈小舟抱着被子,腿还在抖,眼泪汪汪还要强撑着去瞪江大头,“你,你你……你不要脸,你个骗子!明天要死的就是我。”
江大头:>/////< 哪儿骗你了?确实不需要你说话呀~□□也是死,宝贝儿你明明也很喜欢
沈小舟:没有!就是没有!唔!
守在山下的师姐:夭寿啦!!!小师弟被狐狸精叼回去当压寨夫人了!!!师父快来救人啊!!!
第35章
江陵并不打算将薛蟠之事揭出来, 有些事要等一等,尤其薛蟠这样的性格,必然还会生事。
他打开系统界面, 在系统设置里有一个选项是进度条,他思忖片刻, 将进度条拉到三个月后。
周遭忽然都静止了,日升月落无声而飞速地在天地间运行, 绿色的数据如流光, 穿插其中。
江陵忽然有些难言的惆怅, 本来想在和小舟一起过年的。
好在日后时间还多。
二月的天气依旧很冷,沈舟裹得和个球似的窝在江陵床上,鼻头通红, 孩子气地道, “不想要鼻子了。”
小殿下非常不幸地感冒了,鼻子都快擤掉了。
他们最常见面的地方成了江陵家里,吴山让人送了一堆又一堆银霜炭,直把屋里烤得温暖如春。
江陵答应不再啰嗦沈舟, 只好去问吴山, “送来这么多,殿下宫里可还够用?”
吴山道,“够用,少了谁也少不了殿下的。”
“宫中无人生疑吗?”
毕竟是贡品,这样大大咧咧拉出来了,肯定引人注意。
“咳咳。”吴山勉强压下翘起的嘴角, 表情有些古怪,“殿下说要烧烤用,旁的炭烟大,熏着他了。今上便特意嘱咐皇后不必按份例拘着殿下,还赏了许多上供的野味给殿下,昨日的獐子肉便是。”
大约是快进那段时间里养成的习惯,吴山时时就要提醒江陵他在吃软饭。
江陵不以为意,坦坦荡荡,反叫吴山充满了无力感。
沈舟此时顶个红鼻头是又可怜又可爱,他靠在床边伸手揽了沈舟,
“夜里值夜的都是死人?踢了被子也无人替你盖。说起来,还是同我睡最好,任你随便……”
“谁要和你睡。”沈舟捂住他的嘴,“你离我远点,到炕上去,别过给你了。”
江陵笑道,“据说把风寒过给其他人,自己就能好了,殿下要不要试试看?”
沈舟松开手往里头躲,“都没听过,肯定又是你编的。”
“没听过就没听过,殿下逃什么?”江陵跟进去,“小骗子,知道是不是?耳朵红了。”
简直比气象预报还要准。
沈舟戒备地看着他,捂住耳朵这个小叛徒,“不知道,喂!”
江陵将他向后推倒在厚实的被褥里,拉下他的手,亲亲发烫的耳垂,“现在知道也不晚。”
眼见江陵要亲到他的小殿下,沈舟忽然一个侧头,连打了两个大喷嚏,他不高兴地嘟囔道,“肯定谁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