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会儿工夫,沈舟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胡院判收了嘻嘻哈哈的样子,急忙喊来小僮去抓药,“再去支个炉子,我亲自熬药。殿下往后也不可再碰这栀子花了,最好旁的花花草草也远离些,若是症状严重了,可是会要人命的。”
沈舟探病把自己探病了,江陵哪里还舍得让他在这破宅子里坐着,还是胡院判勒令得喝完药才准走,这才叫江大人坐下了。
沈舟捏着胡院判给的香囊,嗅着里头浓郁的薄荷味道,时不时吸吸鼻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仗着周围没旁人,抱怨道,“我以前栀子花不过敏啊。”
这个以前就是指在现实世界里了。
“真的不过敏?等下线了得带你去医院查查过敏源,听说有人花粉过敏致命的,还有什么花生过敏、海鲜过敏、海水过敏……”江陵叨叨个没完。
沈舟眯着肿得和烂桃似的眼,好笑道,“我再怎么过敏也不会海水、海鲜过敏吧?你别担心了。”
江陵和他碰碰额头,鼻子抵鼻子,叹气道,“我怎么能不担心,都怪我不好,没事看什么栀子花。”
“不怪你,真的。”沈舟侧脸亲了他一口,“呐,现在好受些了?”
“何止好受,简直想出去跑圈。”江陵一通乱蹭。
胡院判端着药,站在门口,很是不高兴地用力咳了两声,“咳咳!!殿下还病着呢!江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江陵脸皮厚的很,站直身子道,“方才瞧着殿下脸上好像起疹子了,我凑近些看得仔细。”
“我看看。”胡院判只看了一眼,就用恶婆婆看儿媳的神态对着江陵了,“我说江大人哟,你别是个乌鸦嘴托生吧?殿下脸上真的起疹子了。”
白净的脸颊上生出几颗红色的疹子,很是明显。
江陵:……
沈舟噗嗤就笑了,“好了胡太医,别欺负他了,觉得有些发痒,有药能擦吗?”
“当然有,就是丑得很,等着。”胡院判走了两步,又回头瞪江陵道,“不许乱碰,碰破了留疤,殿下就破相了,打不死你。”
江•乌鸦嘴•陵,“何止不许乱碰,我连话都不敢乱说了,等走的时候把那些个栀子花都给揪干净了帮你报仇。”
“江大人手下留情!”慕容宇棠总算从齐二屋里出来了,见了沈舟的模样唬了一大跳,还得给那倒了霉的栀子花求情,“那是我亲手栽种的,看在我面子上,给它留条生路。”
“齐二公子怎么样了?”沈舟脸肿着,说话有些含糊,“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齐徽朗还特地跑来找他麻烦?”
慕容宇棠长叹道,“累得很了,先睡下了,只好等喝药时候再喊他起来了。小时候齐徽朗就这样欺负过他,也没人管他,后来有次打的重了,承恩公府怕世子爷担上弑杀弟弟的罪过,就送来江南了。论人品论才学,这狗屁世子哪里及得上齐二万一。”
“怕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沈舟淡淡道,“慕容大人,观你今日言行,早就超出挚友这个范畴了。”
“殿下给臣留些脸面,他是何等干净的人,纵沦落到此,也是不失青云之志,我怕自己害了他。”慕容宇棠捂住了脸,把自己的彷徨无奈都藏在手掌之后。
江陵心说这个游戏BUG了,总督大人一面风光霁月地看他和小殿下谈恋爱,一面作为一个深柜不敢表白。
沈舟没有再说话,事实上来说,他也说不出话了,喉咙也肿了,所有的话语都被堵在喉咙口。
他在江陵手心一笔一划地写到,“难受。”
江陵一颗心碎了满地,在他手指上亲了又亲,“宝贝儿咱们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沈舟靠在他怀里乖巧地点点头。
气氛完全不像刚刚揍了承恩公世子一顿该有的欢欣喜悦,慕容宇棠喊了服侍齐徽睿的小厮来问话,小厮年岁尚小,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惊魂未定的。
“今儿个天气不错,公子起了床身体还算利索,想着上回答应您的画还画好,便想着今日赶一赶,谁知道刚磨了墨,这世子爷就到了,公子分明已经径直过来接待他,他非说公子不尊敬兄长,怠慢了。后头喊我们都出去,只有公子和世子爷两个人在花厅里说话,我留了个心眼,躲在回廊那边,结果听到里头有声音,竟是世子爷把咱们公子摁在地上,抓着他的头发……”小厮说到此处,一抹眼泪,“素日里您就说要留两个侍卫下来,公子非不听。”
江陵思索后道,“承恩公世子倒行逆施,全无手足之情,我身为御史,肯定是要上折子告知陛下的,这朝中的爵位难道都是随随便便给的,不看人品不成,今日这个世子殴打兄弟,明天那个国公不孝不悌,久而久之,谁人还会信服这些有爵人家。当日承恩公为世子请封,陛下亲自批复,陛下再英明,到底是一国之主,多少事体要他执掌,谁是披着人皮的畜生,陛下一时不查也是有的。可礼部考核,也就这样随随便便吗?我等身为臣子,自当是陛下的眼睛,陛下的双手,是我们的失职啊。”
慕容宇棠原来还只是听他在说,可一抬眼,就见江陵定定地看着自己,既是探究也是让他下决定。
太子如今就在礼部办差,为着爵位传承,多少东西流水似的进了东宫,既能保住爵位,又能抱上太子殿下的大腿,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千里兄字字句句都说在我心坎上,他日殿下若有得用之处,万死不辞。”慕容宇棠道,“其实千里兄不必如此,我恩师乃是殿下亲舅舅,纵你不说,我也是要帮着殿下的。”
江陵深觉这个游戏最大的外挂不是徐阁老而是谢家。江左风流都尽了多少年了,人家愣是能内有皇贵妃在宫中坐镇,外有年轻弟子封疆大吏执掌一方。
果然是小舟讨人喜欢。
估计要不是为了他还能有些游戏乐趣,更有钱能直接把他的人设做成太子,然后一路顺风顺水登基。
沈舟听到慕容宇棠的话,惊讶了一下下,随后就淡然了,在江陵手心写了两个字,“外挂。”
指尖滑动,还有些得意的味道。
这个外挂可比林如海还用多了。
第83章 【有增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晚上都是合作方的电话,然后我再连环CALL客户,简直了。
太短了,就直接接在昨天那章后面了,已经买过的心肝儿不用再多花钱了。
早睡早睡,晚安了=3=
承恩公世子最终被捆得和粽子一样, 送还给了他们家的侍卫, 鼻青脸肿呈昏迷状态地被领走了。
好生出了一口恶气。
沈舟被胡院判灌了两碗苦汁子, 虽眼睛退了肿, 但脸上疹子还在, 胡太医开了药方让他回去洗药浴。
江陵心有余悸,“今日便到这里罢,殿下也要回去沐浴更衣了,万一有沾带的花粉……”
胡院判大为不悦地制止他道, “江大人, 是乌鸦嘴就要少说话, 赶紧走。”
沈舟还是头一回见江陵被人说的哑口无言,笑着摇摇头,小虎牙忽闪忽闪, “那齐二公子就辛苦胡太医了, 缺什么只管去驿……只管去总督府要便是。”
“殿下还是快些走罢, 老夫料理完齐二公子就回来写个饮食禁忌给殿下, 这段时辰先不要吃东西, 可以喝些温水。”胡院判看着沈舟脸上星星点点的红就老大不爽,撸着袖子要赶人。
二人险些闹了个落荒而逃, 江陵直笑, “胡太医这脾气, 怎么活到当院判的?”
“对医术的需求大过打死他的欲望,就活到现在了。”沈舟道,“有些个神医脾气更大, 求医的人肯定盘桓在同归于尽还是跪求救命的念头里。”
“好像疹子也有些消了。”江陵抬手捏住沈舟下巴,仔细端详了会儿,最后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刚刚吓了我一条,脸肿得都不成样子了。”
沈舟很是遗憾,“可惜没有照相机,有点想看那个样子。”
江陵和他蹭蹭鼻尖,“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这样好看。”
沈舟侧过脸不理他,“那是,江大人可不就是喜欢这张脸么,啊呀……你干嘛呐!”
“让殿下知道知道臣还喜欢些别的东西。”江陵笑道,手顺着沈舟的腰身往下摸。
还没让七殿下深刻体验到,驿馆便到了,江陵一面吩咐人烧热水给沈舟药浴,一面揉着自己手背上被掐出来的红肿指痕,应该很快就会变成淤青。
沈舟有些不大好意思,低头踢着地上不存在的小石子,“……下手没轻重了,你疼不疼?”
“不疼,随便掐,要觉得没掐高兴,一会儿脱了让你找地儿掐到高兴。”进了内院,江陵便伸手去牵他,“宝贝儿你这低头认罪呢?真不疼。”
“走开。”沈舟躲开他的手,“谁管你疼不疼。”
江陵腆着脸就要凑过去,莺歌姑娘满脸担忧地站在房门口,见了江陵忙迎上来,福身道,“江大人,贵府上顺子来了。”
“顺子?他人呢?”
“在书房等着您,说是有急事。”
算着时间,顺子这个时候到扬州,大概也比江陵晚不了几天出发,江陵去见完顺子再回房,已是入夜时分,沈舟守着一桌饭菜等他,看他脸色不好,皱着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甄家送了个女孩儿进宫选秀,不是旁人,正是我府上那位香菱姑娘,原名叫作甄英莲的。”江陵拿起筷子又搁下了,“这个时候,也该知道今上是不是纳了。”
许是胡院判说他乌鸦嘴半天也不冤枉。
他话音刚落,沈舟的系统音就响了起来——叮!恭喜玩家,已进入支线剧情【国色】。
沈舟问道,“你有没有一个支线剧情叫国色?”
“有,殿试那天开启的,一直没动静,我都快忘了。”江陵本对香菱不熟,却记得吴山那副情窦初开的模样,“骊姬者,国色也。用了这个词,多半是要留在宫里了。”
骊姬挑拨离间献公与诸子,虽得封夫人,亲子继位,却也没有落得个好下场。难不成甄英莲这个被拐卖的儿童预备来个甄氏之乱不成。
“不必如此,吴山一个大男人,他在宫中见得多了,心中明白的很。”沈舟道,“只是她一直住在你府里,怎么就叫甄家送进宫里了?”
江陵脸色愈发差了,“我只当香……甄姑娘是个可怜人,本打算护她些时日,免得遭到薛家报复。谁料甄家直接拿了她亲母封氏一同进京,左右不过是些威逼利诱的法子。”
沈舟道,“不觉得奇怪吗?就算知道甄氏是甄家旁支的女孩儿,甄家如何确定甄氏人品容貌就是得用的?甚至能送进宫里?单这些时日也不够调/教规矩的。”
“就是这点不方便,山高路远的,有个消息都是隔山隔海传不过来。先缓缓的和吴山兄弟说了罢,免得他还存着去找封氏的念头。”江陵戳穿一个四喜丸子,“瞧着甄氏是娇弱风格的,不似皇贵妃也不似皇后,今上会不会喜欢?”
“你倒是忠君爱国,他喜欢什么样的关你什么事儿?”沈舟没好气地用筷子敲敲碗沿,“吃饭!”
江陵连连点头,“吃饭吃饭,别饿着你。”
这顿被胡院判千挑万选,千叮咛万嘱咐过的晚饭,沈舟吃得一点也不开心,半点荤腥不见,更不要说辣的酸的这等口味重的,连着据说容易发的莴笋等等也没有,沈舟挑一筷子自己自己讨厌的绿叶菜,懒洋洋地扔到江陵碗里,“不吃了,你多吃点。”
他不吃了江陵自也不会再吃,硬是和他一同挤在软榻上翻看信件,虽然不符合养生,但是却很符合恋爱。
沈舟踢了鞋袜,靠着软和的抱枕,适意地眯起眼,将看完的信拍在江陵脸上,“喏,你喜欢的八卦来了。”
这封信禀报的便是甄英莲入宫选秀一事。
甄家被贬谪之后就一直打着送人入宫的主意,竟是贾家将甄姑娘之事告知了甄家,言辞中大加赞美其美貌和软弱,甄家挑挑选选几个女孩儿都觉得不堪用,得宠的在裘双更一事的风头后都低调地出嫁了,旁支的又不好控制,她们本就对嫡支存着怨怼,最终甄老太太做主,命家仆哄骗了封氏,领她进京寻女儿。
信最后还给了一个有意思的消息,薛家的女孩儿也在宫中选秀,却是一个月后的小选。先大选,选了主子,然后再选出一应服侍的人,到时候老手或是调走或是放出宫去,留下同事初入宫廷的主仆。
原本朝是先小选再大选,结果皇后突发奇想,觉得倒过来可以防止新晋妃嫔拉拢宫人。
江陵心说,别是这位中宫皇后一拍脑袋想出来的。
翌日吴山听说了香菱的事之后,只是冷着脸点了点头,“属下知道了。”
此时说再多也没有用了,沈舟看了吴峰一眼,吴峰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这几日都会好生看着弟弟。
“又是贾家。”沈舟拖着腮帮,“简直了,宫里现在一定很热闹,当宫女的薛宝钗,当贵妃的贾元春还有个甄氏凑热闹。和你打赌,皇贵妃肯定把薛宝钗分配给甄氏玩儿。”
江陵笑道,“我不和你赌,殿下自然都是对的。”
驿馆开了满架的紫藤,袅袅的紫色垂挂下来,颇有意趣,沈舟索性把人都召到驿馆来开最后一次告别会议。
相对像徽州、扬州这样大刀阔斧要“搞垮”经济的知府,淮安知府的手段明显要温和很多。
淮安知府有些磕巴,说几句,就要看看手中的策论,头低得几乎没抬起来过,“臣,臣以为,与其堵,不如疏导。江南富庶,实属难得,若因噎废食,受苦的也是百姓,不如各地强加管理,再设立官学等教化民众,殿下以为如何?”
徽州扬州还有些特色,淮安这样纯粹靠着漕运港口过日子的,一旦各地的货物不再来,淮安一无田地,二无特色贸易,能活活穷死淮安知府。
沈舟坐在紫藤下轻轻放下手里的白瓷杯,嘲讽地扫过一干臣子,“强加管理?那些案件发生的时候,合着各位大人都睁只眼闭只眼是吧?诸位官袍加身,也是一方父母官,治下如此混乱,小到流氓地痞,大到徽商晋商,啧,剩下的不用我多说吧?”
“臣等有罪。”呼啦啦跪了一地。
独独淮安知府站得笔直,淮安知府很耿直地道,“臣敢说,在淮安,虽偶有此等案件发生,但臣皆是秉公处理,绝无轻判,更不会徇私。”
徽州知府嗤笑道,“淮安那桩新娘变男尸的案子尚未了结,秦大人不知哪里的脸面说自己想来秉公处理,谁人不知道凶手是当地有名的无赖,秦大人是收了什么好处,将这案子拖到如今?”
淮安这位秦知府连结巴都顾不上了,大义凌然得犹如革命烈士,指着徽州知府怒斥道,“无凭无据,居然就敢这般污蔑同僚,他抛下井的乃是个女子,打捞上来却是无名男尸,至今还未查到身份,难不成江大人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连我徇私枉法都知道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