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老天爷一个都不放过,即便他只是躲在幕后算计, 也逃不过福运反噬的报应。眼下这场莫名火灾,便是对他的惩罚!
好狠!
他好恨啊!!
他还没能够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护国寺面前,他……他还不想死……
还没有把消息传回西族……长生教里的人还不知道中原出了福运之子……
只希望教主能早日发现那名叫贾瑚的孩子……不要学自己和天作对,自取灭亡……避其锋芒,再忍耐百年,待其走完此生,再谋算中原不迟……
否则……否则,西族将不存矣。
当最后一个念头在意识深处消失,远峰和尚满心不甘地停止了呼吸。
护国寺主持双目一颤,霍然从床上坐起。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望向远方,久久才叹息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故人逝去,今夜主持无心睡眠,索性起身敲着木鱼念着《往生咒》到天亮。
王府深夜走水,导致六皇子背部大面积烧伤,这可是大事。
翌日涂渊起身,乔公公立刻就来告知了相关消息。
待到他上朝,观察所有皇子的脸色,发现和六皇子一条街二、四、五、七、九几位皇子均眼下发黑,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再加上昨晚遭难的六皇子,后半夜一定疼得睡不着。
一样情况的人数太多,涂渊为难地皱了皱眉头。
虽然他确定了幕后指使者是他的兄弟,却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的了。
涂渊有些后悔地想着:早知道就让瑚儿口说那人摔断腿,那么他就不需纠结了。
不管真心的,还是假意的。
一下朝,太子、涂渊以及其余皇子纷纷赶往六王府探视六皇子的伤势。
进屋的时候,太医正在为六皇子换药,涂渊等人便都瞧见了他后背大片大片的脓疱,十分的恶心。
因为伤口实在是太痛了,尽管内心非常的不想在一众敌对兄弟面前痛叫丢面子,但在太医上药的时候六皇子仍是忍不住嚎叫了出声。
六皇子心知肚明,今日来的兄弟里,大多数表面上是来探伤,实际却是看他笑话来了。
他装模作样回答了一两句,便扮作精神不济打发走了众人。
确认涂渊几人走远,他强挂在面上的微笑一瞬间消失无踪,拉下了脸。
九皇子站在床边问道:“六哥,昨日你书房失火,密室里的远峰大师可还好?”
六皇子忍着背上的疼,回答道:“因为失火破坏了机关,远峰大师困在密室里出不来。昨夜太医来过之后,我差遣下属去查探方知晓他已经成了一具干尸。”
“什么?死了!”九皇子大惊失色,“那你身上莫名霉运该怎么办?”
六皇子痛得冷汗不停滑落,叫九皇子帮他擦掉了快落入眼睛里的汗水,这才开口说话。
“急什么?解决之法,我们不是早就从他口中知晓了吗?只要贾瑚一死,我就又会变得和从前一样了。对于我们而言,其实远峰和尚在与不在早已无甚差别了。”
他咬了咬牙,又道:“我如今伤势颇重,暂且分不出心神对付贾瑚。待我伤势痊愈,再专心琢磨旁的办法除掉他不迟。你最近每日来我府上,我再教导你一些有用的东西。”
听了一遍他的解释,九皇子顿时如拨云雾,送了一口大气,忙点头应是。
而六皇子目光却是沉了又沉,不自觉间流露出一抹失去了珍宝的伤痛,还有憎恨。
因为,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告诉九皇子。
据太医诊断,昨日砸到他背部的横梁,险些就让他断了脊梁骨引发下半身瘫痪。
只不过,现下的伤势虽不会叫他残废,然就算……就算精心调养亦无望让他的身体痊愈如初。
意思就是说,哪怕这背上的伤好了,他的腿脚也要留下一些毛病。能行走,却不能如常人一般了。
那么便代表着他成了一个身具残缺的皇子,即使铲除了太子和贾瑚,他也没有了继承大统的资格。
但是皇位不能不争,毕竟这些年里他和太子,和五皇子那几个异母兄弟已完完全全成了死敌。
如果日后登上皇位的是那些人中的一个,无论是他,还是母妃和九弟都没有好下场。
所以,既然他自己已经没了希望,那就必须让九弟将来登上皇位!
来诊断的太医是他的人,虽能替自己保密,却无法保密一世。
一旦他伤愈出外行走,腿脚问题必然要暴露。
然而九弟头脑不够聪慧,性格亦不够好,自己必须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想方设法把他调教得更具优势。
还有那贾瑚,他已经害得自己每日过得如霉神附体,提前失败退出了夺嫡队伍。决不能再让九弟走上自己的后路!
不过如今,九弟未成器,便让贾瑚多活一段时间。
早晚有一日,他吃过的这些苦头,失去的所有东西,要用贾瑚的性命补偿回来!
第60章
书房里,贾瑚一发现涂渊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处, 立马丢掉画笔, 飞扑了过去, 如同树懒宝宝一样挂在涂渊身上。
“怎么样,怎么样, 知道是哪个坏蛋了吗?”贾瑚抱着涂渊脖子叽叽喳喳地问道。
前几日,贾瑚听涂渊说,上回“祝福”暗害他们之人夜不能寐之举有用, 只是因为人数太多不好鉴别, 贾瑚又试了一回自己嘴巴的威力, “祝福”幕后之人上朝进殿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摔个大跟头。
奇怪的是, 结果居然无一人摔倒。
当天涂渊下朝来荣国府跟贾瑚一说, 贾瑚便觉得是自己的嘴巴时灵时不灵之故, 再度“祝福”对方夜晚大病一场。
昨儿一晚上, 涂渊都派人盯着宫外哪座王府召了太医。
最终却只有六王府一家叫了。
涂渊一开始误以为六皇子是因为伤势有变才召的太医,后来转念一想, 就确定了他是真正元凶。
那天并非贾瑚的灵嘴不灵了, 而是罪魁祸首六皇子因伤压根没有出现在大殿, 所以涂渊方没瞧见皇子中有人摔跟头。
涂渊熟练地把贾瑚抱到椅子上坐下,捡起他乱丢的画笔放好,这才开口淡淡道:“是六皇兄。”
“竟然是他!”贾瑚有些惊讶地睁了睁眼睛, “他为什么要杀我?”
那日几十个刺客一看见贾瑚眼神就变了,想也不想就举刀冲着他而来。
当时涂渊和贾瑚均以为刺客是冲着涂渊而去的, 直到后来涂渊仔仔细细回忆过了当日的情景,和贾瑚一点儿一点儿分析,方惊觉刺客的目标是贾瑚。
涂渊微微低头,下巴落在了贾瑚的发旋上,手不自觉往上抬起,抓住贾瑚婴儿肥的脸蛋捏了捏。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六皇兄为何要杀你,毕竟他这些年来可没少费心思讨好接近你。莫非是求而不得,‘因爱生恨’了?”
一边脸颊落入了涂渊手中,贾瑚说话口齿不清。“乱说。”
“不过没关系,昨日我已将此事告知兄长,他安插了不少暗桩进了六皇兄的府邸,监控他的一举一动。我们早晚会知道原因的。”
如今回想起来,那日一场显得莫名其妙的大火,显然是他派人刺杀瑚儿引来的。可以说是自作自受了!
不管他是什么心思,和瑚儿为敌,简直就是找死!
涂渊目光扫向桌面上贾瑚所做的双虎图,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换了一个话题。
“你这几年画技见长,什么时候再给我画一幅肖像画。你初学的那幅鬼画符画像,至今仍挂在我寝室里,这些年来可把我害苦了。”
贾瑚闻言,趴在他肩膀上直笑,摇头道:“不画不画,不许你换。当年那画丑是丑了点,可到底是我的首作,很有意义的。”
涂渊一手挠贾瑚痒痒处,一手抱紧他,不让他逃离。“换不换?换不换?”
贾瑚笑得缩成一团,双颊泛薄红,卷翘的睫毛上挂着两滴笑出来的泪珠,边笑边语气软绵绵的控诉道:“十三哥,你欺负人。”
涂渊暂且休战,以指腹抹掉他的笑泪,追问道:“那你是画还是不画?”
贾瑚曲指成爪,宛若耍小性子的小猫似的,一下下轻挠涂渊的肩膀。
他气嘟嘟妥协道:“等过几年,我画技再纯熟一些,给你换过一幅就是了。”
“这才是十三哥的乖瑚儿。”涂渊冁然而笑,直接搂着他蹭了起来。
贾瑚最是禁不住涂渊的夸奖,涂渊的糖衣炮弓单一发射出来,他毫毛一点儿的小气性瞬间便如烟雾消散,亦跟着笑了起来。
笑容仿佛裹着糖霜,甜滋滋的。
玩闹过了一场之后,涂渊起身让位给了贾瑚,伸手打理整齐他的发衣,才拖来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
“对了,今日怎不见琏儿在外头溜大雁?”
贾瑚将自个儿团成一团窝在椅子上,抓着涂渊披散于肩的发丝把玩。“他自告奋勇,带着白虎前往永丰街,去给姑姑和老太太送大虎成婚的喜帖了。”
“小家伙还以为我们不知道,他纯粹就是想带着白虎出去炫耀呢。”说完思及弟弟可爱的小样儿,贾瑚情不自禁轻轻一笑。
贾瑚话中提到的姑姑乃贾代善和史氏唯一的女儿——贾敏。
由于贾敏是史氏的老来女,贾赦和贾政两个做哥哥的,年龄大了她将近二十岁。故而贾敏这位做姑姑的,只稍微年长贾瑚几岁。
当年贾政一房分出荣国府单过,她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也跟着史氏到了永丰街的宅子生活。
不过,贾敏是个知书达礼、温婉可人的好姑娘,性子一点都不像其母史氏,哪怕生活圈子里存在王氏和史氏,也半点没长歪。
最初离开荣国府的那一天,因为王氏跛了脚,所以一直很是自卑,生活在贾政和史氏的阴影之下。
后来,其兄王子腾的官职一升再升,成为了五品京官,王氏想着贾政不过是一个进了皇帝黑名单、后半辈子进不去官场的白身,便一下子有了底气,直接和史氏、贾政对上了。
三人因为争夺府里的最高权力、地位,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混战。
有一次王氏在史氏手上吃了亏,气急之下,便暗中往贾敏贴身之物里加入了天花患者的皮屑等物。
尽管张氏不喜史氏,但对年幼纯洁的小姑子却很有好感,一听说贾敏感染了天花,担心贾敏在“战乱”的二房不幸丧命,立马让贾赦带人接了贾敏过来调养。
史氏为人诸多不好,但真心疼爱老来女贾敏,知道张氏的做法是最好的,哪怕心里不舒服,亦不曾阻止。
从那时候开始,张氏隔三差五的就让贾赦接贾敏来荣国府小住。贾敏和大房这边的感情日渐一日加深,很快就超过了二房,贾琏头一回学字还是她手把手教会的。
两人名义上说是姑侄,实际感情却像姐弟、母子般亲密。
贾瑚从桌上翻出了一张大红色的喜帖,抓过涂渊手,放到他的掌心上。“这是给你的喜帖,一个月之后记得过来。”
涂渊翻开看了眼,再度朝贾瑚伸手。
贾瑚无法会意涂渊的意思,抓着他的头发丝,呆呆地瞅他。“什么?”
涂渊曲指勾了下他的鼻子,微笑道:“再给我两张喜帖,明儿带去给太子兄长和父皇,帮你多要两份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