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小的在教坊司胡同后面放哨,看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逮住了其中一个,然后小的罪该万死,收了对方十两银子,将人放了。那人临走时,好像小声说让小的等着瞧,小的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今日果然叫小的瞧见了,原来是公公的朋友,小的罪该万死。”
宋映白低着头,一口气扯了一大串谎话。
他觉得一大早的,黎臻应该还没和东厂通过气。
路公公昨晚上先护送圣上回宫,一夜未出宫,今早上打听到昨晚上巡查的是自己,便直接将自己逮来了。
黎臻是正常人,晚上不会歇在宫里,未必和路小川聊过昨晚上事件的后续。
而且锦衣卫和东厂暗中不和,虽然一同保护皇帝,但私下里,两方多有隔膜。
如今想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必须得让路小川相信他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他给放了。
他赌的就是他们的信息不对等。
路小川眉毛一挑,冷笑道:“他还给了你十两银子?”
有意思,黎臻居然会贿赂自己的属下。
宋映白松了一口气,听路小川的语气,果然不知道昨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情。
很好,下面就是表演自由扯谎的时间了。
“公公饶命,小的罪该万死,因那位爷说他们是外地做买卖的商人,既没有官身也没有功名,本来没资格进教坊,见锦衣卫来了,猜慌忙逃窜的。
小的可能在收那位爷银两的时候,脸色不好看,但真的没有嫌弃银两少的意思。
银子小的一点都没动,银票还在家里放着呢。
小的这就回家拿来,还给这位爷,小的,真不知道他们是公公的朋友,您居然会为他们出头了。”
说完,双手不停的抖,仿佛真的很害怕。
路小川眯起眼睛,脑海里大致勾勒了一个情景,昨晚上黎臻留下来殿后,他便自称是商人不够资格进入教坊司,给了这个小校尉十两银子通融。
而这校尉大概觉得十两银子太少,言语轻慢,惹得了黎臻不悦。
他警告说叫这小校尉等着瞧,而正好,自己今早上把他叫来了。
让这小校尉以为自己在替昨晚那个行贿的出头。
哼,自己竟然成了给黎臻出头的了?!
路小川眼眸低垂,“行了,站起来说话吧。”
宋映白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爬了两次才爬起来,束手低头听令。
路小川这才有闲心打量这个小校尉,见他生得皮肤白皙透亮,睫毛卷翘,鼻梁高挺,嘴唇线条柔和,整张脸俊朗的同时又不失秀气。
这会他大气不敢喘,束手束脚,看起来又呆又乖。
路小川心说道,看起来倒像个老实的,言谈举止也不像聪明的样子,他所言极有可能是真的。
如果真如他所讲,黎臻已将事情隐瞒下来,这校尉也相信他昨晚上遇到的是商人,那么,还真没必要闹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人命总归要掩盖,费事儿。
况且黎臻不是说了么,还要找宋映白算账,至于是悄无声息的弄死他,还是找茬打军棍,横竖是他们锦衣卫自己的事儿,和自己没关系,不如叫他们内部自我清理,就不去趟这浑水了。
“宋映白……”路小川缓缓开口。
却没想到被唤名字的宋映白竟吓得身子一瘫,幸好一旁的小黄门扶住他,才没又跪了。
路小川不由得笑了,还真就是个胆小鬼,勾唇笑道:“罢了,既然你知错,昨晚上的事就不追究了,但你要记住,如果在外面听到一丝闲言……”
“是是是是是,小的知道。”宋映白不敢放松,继续表演,装作小心翼翼的启齿:“那十两银子……”
居然还惦记着那点银子,真是没出息,把这种废物叫来问话,自己也是闲得慌。
路小川淡淡的道:“你就留着吧。”
“谢公公谢公公。”宋映白眼底划过一丝欣喜,仿佛这十两银子真的存在一般。
而这份欣喜没有逃过路小川的眼睛,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越加肯定这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笨蛋。
“行了,下去吧。”路小川懒得再看他一眼,给小黄门一个眼色。
小黄门便架着宋映白到门口,唤来两个番子,将他丢给他们后,转身回屋去了。
两个番子把“腿软”的宋映白拖到大门口,直接撂到石阶旁,便也走了。
宋映白怕有人盯着,扶着墙,捂着胸口,一步步的挪着步子,做戏全套,慢慢走到胡同口。
确定没有人跟着,他来到街边的早餐摊,点了馄炖,坐了好一会,才动筷子。
还东厂四大档头之一呢,不也被老子骗过去了?!
不过,东厂这边是糊弄过去了,黎臻呢?
他什么时候朝自己下手?
宋映白吃过早饭,一边想着对策一边往指挥使衙门走,不知不觉就到了。
才一进院子,程东一直奔他而来,“你今天怎么迟到了?我正找你呢!”
宋映白心里咯噔一下,又什么事儿,他现在就怕有事儿找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