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格雷厄姆用力地晃了晃头,想要将噩梦中的一切与现实分割开来, 可是越是想要告诉自己那一切都只是噩梦而已, 噩梦中的一切就越发清晰起来。
无论是史蒂夫被焚烧时她心中的痛苦, 还是悬挂在阁楼的屋顶上,亲手用绳子锯断自己脑袋时的疼痛, 一切鲜明得根本就不像是在做梦。
安妮·格雷厄姆呆呆地看着前方,片刻后,她猛地跳起来,奔出了工作间,一把将阁楼的拉线开关扯下。
一股熟悉得让她绝望的恶臭传来。
安妮·格雷厄姆用力地握住升降梯的扶手,片刻后,她慢慢地爬上了阁楼。
被腐烂尸体引来的苍蝇铺天盖地一般嗡嗡地飞着,伴随着尸体的腐臭味,这一切让安妮头晕目眩。而在阁楼的角落里,她看到了。
噩梦之中出现过的,她母亲失去了头颅的尸体。
尸体的上方的阁楼木板上,是一个用鲜血绘制出来的图案。
看上去就像是三人手挽手并行的图案,那是艾伦·特伯·利下葬前依旧佩戴着的项链挂坠的图案,那是她无知无觉当做普通项链一直戴在脖子上的挂坠图案,那也是地狱魔神派蒙王的标志。
那不是梦!
那是冥冥中怜悯她们这群因为艾伦·特伯·利及其朋党而失去所有的神祇给予的暗示!
安妮·格雷厄姆原本惶恐不安的目光渐渐变得沉寂下来,她冷冷地盯着艾伦·特伯·利已然腐烂僵硬的尸体,眼神里充满了憎恨与孤注一掷在所不惜的决绝。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丈夫和孩子。
只是,她应该怎么做?
梦境里,她试图阻止那些人伤害彼得,她试图烧毁昨晚招魂仪式用作信物的日记本,但她的衣服跟着燃烧起来。哪怕后来她豁出命,让史蒂夫烧毁日记本,以免她因为怕死而做得不够彻底,但最后,被生生烧死的却变成了史蒂夫。
应该怎么做呢?
安妮·格雷厄姆神经质地咬着手指甲,直将手指甲咬得坑坑洼洼,鲜血淌下。
安妮·格雷厄姆慢慢地走下阁楼,她在客厅中站定,忽然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半个小时候,安妮·格雷厄姆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心理诊所里,史蒂夫·格雷厄姆看到妻子给他打电话时,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自从失去了查莉,妻子精神上的状况越发严重起来。
他明白,为了保护儿子,他应该做点什么,但相伴多年的妻子,他依旧深爱着的妻子,他不想伤害她。
片刻后,史蒂夫·格雷厄姆接起电话。
妻子的声音出奇得平静,平静得近乎诡异。
“史蒂夫,我爱你,你是我一生中的挚爱。”
史蒂夫·格雷厄姆呆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刚刚接起电话,电话那一头的妻子就是这样一句真情告白。他的目光不自觉变得柔软起来,轻声道:“安妮,我也爱你。”
安妮·格雷厄姆用力地捂住了眼睛,她喘了口气,慢慢地道:“史蒂夫,你知道的,这段时间里,我跟彼得的误会有些多。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他,我爱他。”
“我知道,我知道,安妮。”
史蒂夫·格雷厄姆轻声安慰着妻子,然后,他听到妻子说道:“我希望能够弥补彼得,史蒂夫。我们……今天晚餐一起到外面吃怎么样?下午五点,就那家意大利风味餐馆。”
“意大利风味餐馆?”史蒂夫想了想,那是一家开在洛杉矶市中心的餐馆,距离他的心理诊所和梅菲尔德高中都不算远。他当然不会反对妻子与儿子修复关系,于是他点头道:“好啊,我下班后去接你……”
“不!”安妮·格雷厄姆脱口道,一时间音量有些控制不住地放大。
史蒂夫愣了一下,“安妮?”
安妮连忙放缓了声音,道:“不用等我,亲爱的,你去学校接彼得。我会到餐馆那边跟你汇合的,我得打扮一下,不过,你们得在餐馆里等我一会儿了。”
“好吧。”史蒂夫并没有多想,毕竟,女人在外的时候都很注重仪表,她想要给自己和彼得一个惊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跟安妮说了两句后,史蒂夫挂掉电话,跟那家意大利风味餐馆预定了座位。
史蒂夫并不知道,在他挂掉电话后,此时正身在家中的安妮·格雷厄姆抬起充血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墙上的挂钟。
时针慢慢地转动,她恍恍惚惚地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钟表。
当时针终于指向15:30分的时候,安妮·格雷厄姆的手慢慢地伸向了电话。
这个时间,史蒂夫应该去接彼得了吧。
然后,他们会在那家意大利风味餐馆里等着她。
只是,她却没有办法去那里见他们了。
她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三声之后,电话被接起。
“你好,琼。”
安妮·格雷厄姆慢慢地开口道。
“安妮?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
电话那边传来琼惊讶的声音,她并没有将电话号码留给安妮·格雷厄姆,只给了她一间公寓的住址。数次的接触之后,诱哄着她,使用那个招魂仪式。
安妮·格雷厄姆慢慢地笑了起来,她没有冲电话那边的琼咆哮控诉。她的家庭摇摇欲坠究竟是因为谁,现在的她一清二楚。这个女人,跟艾伦·特伯·利是一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