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沉默。
东向燕啜着自己这边的酒,眯着眼睛似是微醺。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像是对活人一般待你吗?”
叶孤城顿了顿,摇头不解。
东向燕:“我知道你是死人,”放下酒杯,一脸正色,“可这么多年来,我无疑已经将你当做至亲的家人。”
叶孤城微微动容。
东向燕笑道:“八月十五,亲朋好友合家团圆,这么好的月色,也不枉我早早离了酒宴,专门在这里等你。”
叶孤城白衣一角在月色下散发微光,匆匆错眼,他已经坐到东向燕对面。
宫内各处应该都在张灯结彩,皇帝与大臣们同庆今宵,然而就在这处简单并不奢华的偏僻宫室里面,大越太子殿下自斟自饮,时不时冲着无人的一处说笑两句。
情景自外人看来可谓骇然至极!
这处宫殿里面的洒扫太监目睹这一幕想当然表现的非常惊恐,他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声动静暴露自己其实藏身树后。
多亏这处宫殿偏僻而且草木繁茂,轻轻松松将他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太监遮掩的妥妥当当。
院子里那位可是大越太子,这等高贵的人物随口一句就能让他这种小人物死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同时他也有几分觉悟自己看到的是何种景象,心中大惊之外就是狂喜。
试问这宫中服侍的人又有几个没有野心呢?
就是这一次小小的疏忽,惹来一件叫东向燕哭笑不得的乐事,不过这是后话,此时暂且不表。
喝着酒,聊着闲,等到银河略暗,北斗星显。
东向燕整整衣物,打了个哈欠回宫休憩。
第二日一早,东向燕去给父皇母后分别请过安,接着按照昨日计划的那般,出宫去往太平王府。
王府之内花团锦簇,和上一次来时不见多大变化,倒是宫九所在之处大变模样。
各种材质的木料摆放一地,木匠专门用来凿刻削打磨的工具随意的放置在趁手的位置,光着上半身的宫九聚精会神的用刨子削下一层树皮,置旁观已久的东向燕于无物。
东向燕相当不满的敲敲他手底下那块木料,“再过两天我就要隐姓埋名前往地方了,好不容易来见你一趟,你就没点儿表示吗?”
宫九眼也不眨的道:“手再不拿开,后果自负。”
东向燕立马收回了手,观视他手底下利索的动作,忍不住叹道:“没想到你居然真有这个本事和耐心学下来。”
宫九年少时曾和东向燕做过一个约定,但众所周知,太平王世子路痴加算学白痴,所以木工这种既需要计算又需要耐心的活计,东向燕有一大部分是故意说出来考验他的,没成想,这货执着起来也是可怕。
翘起二郎腿坐到宫九制作的老树根座椅上,大小长宽都很合适,东向燕满意的摸摸扶手道:“不错不错,学有所成,值得祝贺。”
宫九处置完这根长约十米的粗壮树身,白的透光的皮肤肉眼可见的浮上一层汗水,他拿起旁边搭着的手巾擦擦脖子,轻哼一声讥讽道:“你来不是为了看我学的怎么样吧?”
东向燕气定神闲道:“当然不止是这一件事,但是我还是很欣慰的,你能有耐心学会这个本事。”
宫九闻言若有所思道:“确实,比起旁的来,我这个学的算慢的。”最重要的是,越学越生出兴趣,这才是他没有半途而废的主要原因。
“废话不多说,小老头一直有教我学武,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宫九昂起下巴,冷冷的审视着他。
“……”东向燕被盯的一愣,思索一阵拍拍手,“很好,很不错,我十分赞成?”语气表情那是相当的敷衍。
宫九狠狠白他一眼。
东向燕笑道:“我对你有信心,比起一个糟老头子,还是你哥我更人见人爱吧?”
“……”宫九表情古怪的穿上上衣,“我是男的。”
东向燕:“?”
宫九理所当然道:“你又不是女人,我为什么要觉得你可爱?”
东向燕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然而相比起他,宫九表情更诡异。
宫九上下打量起几年不见,身材变得瘦高,腰封勒出精瘦线条的太子表哥。
脸虽然还像是小时候那样精致,但已经能看出男性的棱角。
俊而不妖,清而不瘦,骨竣神扬,俏生生的一位公子哥,怎么看也不是乱搞龙阳的下贱人。
宫九思及此神色更显古怪道:“你有没有去过男风馆?”
东向燕:“……你想什么呢?”
宫九酷似无奈的摇摇头。
“你是大越太子,未来天子,乱来可以,但孩子必须是要有的。”
东向燕面无表情的吐槽:“我还用你提醒!”
啧啧啧,不管怎么说,虽然中途发生些气氛诡异的话题,但是后来和太平王与太平王世子,以及背后灵太平王妃共进晚餐,东向燕还是感到很愉快的。
短短几年的功夫,宫九和太平王之间的气氛变化不小,有王妃从中调和,东向燕又给他开了阴阳眼,每天有半个时辰可以见到鬼灵,后面的就完全不需要他来操心。
当然,他完全不怕本是敌国奸细的太平王妃会做什么手脚,人死后一切归天,她敢做,自己就敢除魔卫道,送她进地府。
一手掌握人家身家性命,还愣是没人发觉,东向燕自觉自己刁刁的!
然而话说回来,太子从军三年,下地方两年,最后是入户部三年方能建立起自己的东宫小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