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芸熙面不改色道:“用不着你担心,还不下去?留在这里给客人看笑话吗?”
这时,婢女们才意识到曹芸熙后面还跟着个人,有些人的表情更差了,匆匆忙忙告了礼就退下去,连东向燕长相都没瞧,反应慢的那几个倒是有留意到,被惊艳了一瞬,眼底必不可免的生出嫉妒来,可也正是因为对比强烈,长相原本也有清秀的程度,却在对比下成了清粥小菜的女儿家更不可能留下自取其辱。
一时间,走的走,逃的逃,曹芸熙前头空空一片,一点儿没有往日非要打嘴仗半个钟头的兴致。
她撇撇嘴:“可算走了。”
“乱议主子的闲事,这可不像是守规矩的家族教育出来的婢女。”东向燕斜眼看她怎么解释。
曹芸熙道:“跟我来,一边走一边说。”
东向燕不置可否。
到曹大公子休息的主院还有一段距离,留给曹芸熙解释的时间不少。
“大公子心慕你却是属实,但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略作沉吟,她道:“朝思暮想,浑浑噩噩,连正经事都办不好,变成一副情痴的模样,若说曹家家主只有这一个儿子还能容忍,并且积极寻找‘良药’,可突然出现的私生子改变了曹家人原本的想法。”
东向燕:“咦?”
曹芸熙丢给他一道似笑非笑的眼神。
“有这么惊讶吗?当今世道男子三妻四妾,女子甘为后院,纵使天下第一美人,年轻时名动八方,最后若是落得孤老终生的下场,也少不得被人耻笑。归根究底,女子的一生从不系在自己身上,最可悲的是,无数人意识到了,仍然不觉有误。”
东向燕:“……”
“说这些倒是我无趣了,”曹芸熙话说一半先摇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转而若无其事的提起正事,“私生子年龄与大公子相当,不过比他差一个寅卯的时辰,从长相,到才华,顶替区区一个他并不麻烦,何况大公子现在失态惹得其父不悦,被远远打发到这庄子里来。”
说话间,已经来到曹庄居住的主院,抬头就能看见明镜楼三个大字。
曹大家站在门前对他道:“原话虽然是让他冷静冷静,但等冷静下来,曹家已无他立足之地,还是曹夫人惦念亲子,麻烦曾和他有些关系的我,不然也是个可怜的家伙。”
东向燕听完全程后就一个想法。
“真麻烦。”
无论是隐藏在字里行间的背后算计,还是曹夫人慈母心下的不敢记恨。
曹大公子被无用则弃,其母好似也不是真心为他打算,真应了曹大家之言。
是个可怜的家伙。
“曹庄,我来了。”曹芸熙推开门扉,明镜楼内摆设也是雅致得紧儿,由此可看出曹家的财力,不然一座偏僻之地的庄子怎有这么精良的布置。
“曹娘。”有曹芸熙一声喊,二楼楼梯上有一男子披衣而来,雪白的亵衣外罩深黑色滚边常服,长发并未梳起,而是像瀑布一般悬垂而下,皮肤极白,透着贵气。
东向燕打量完后,用一句话形容这个男子的长相。
眉目如画,举止温柔。
真真正正的贵公子,和那些或风流,或不羁的公子哥俨然两种画风。
想到这里,东向燕明白了,为何那么讨厌曹家人的曹芸熙愿意为曹庄跑上一趟,实在是这么一个温柔沉静的人,实在不适合和人心尔虞我诈。
凭心来说,他更适合隐居山水,与春兰秋华作伴。
曹芸熙见他一步一步,极是缓慢的下楼,眉目间笼罩一层忧色。
“身体还不见好?”
曹庄莞尔:“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曹芸熙板起脸:“胡说,前两天你病得下不来床,还好意思提!”
曹庄弱气的笑笑,没敢反驳。
东向燕目光稀奇的在他两人身上打个转,接着主动出声道:“听说你想见我?”
曹庄闻言立刻摇头:“怎会,曹某早有心仪之人。”
原本以为曹大公子是个怎样的蠢货,所以准备语气犀利的碾压死那丝情根,后因为看到本人改变主意,准备委婉开解的东向燕:“…………”玩我?
曹芸熙大为惊奇:“你在说什么?夫人可不是这么讲的!”
东向燕:“……好吧,看样子被玩的不止我一个。”
曹庄看看曹芸熙脸上不似作伪的诧异,再看看富有天下第一之名的女子,嘴角的笑越是深越是苦涩。
“跟我来吧,此事有内情。”
还有内情啊……东向燕:你们也是熊的!
一大早上过来连口水都没喝,净是在听“内情”了。
来到待客用的茶室,曹大公子坐下后先咳嗽几声,脸色越发苍白。
见他这样,东向燕更不指望他能给自己倒茶了,无奈的打算自己来吧,可是……
曹庄:“其实母亲早就察觉父亲在外面养了外室,二十多年前就发现了。”
人家已经开始了,而且一听就是严肃话题,不好插话。
东向燕又不是没眼力见的傻子,当然不可能在这时候败坏自己形象,只能用优雅的举止掩盖自己渴得冒烟的真实状态。
“居然有二十年。”他吞吞吐吐的说道,妈个鸡,求茶水!
曹庄颔首苦笑:“那名外室母亲一经发现就准备动手,可却被祖母阻止,说来惭愧,我当时只有八岁,母亲却再无所出,又不准父亲豢养妾侍,无可奈何之下,祖母才安排了这一手,因着这件事,母亲一直和祖母摩擦不断,直到半年前祖母去世,母亲才下雷霆厉手收拾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