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空间洞府很难炼制,所需原材料珍贵无比还稀缺就不说了,炼制空间洞府的修士不但要精通炼器道,还要领悟空间法则。
一般有这本事的修士谁有耐心去当炼器师,早自己开宗立派去了。
所以到目前为止,修行界空间洞府的数量绝对不会超过一只手。结果南宫焰就有!
麻了,他们都麻了。
麻完以后,正阳宗的弟子都用一种羡慕到嫉妒的眼神看着容夙€€€€脸上的刀疤。
他们开始想,自己现在模仿着容夙的刀疤给自己脸上来一道,这位大小姐能看上他们不?
大小姐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们的疑惑。
她面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声音轻轻,看向容夙的眼神却波光潋滟,说道:“容夙,进来。”
这声调,跟当初凌云峰广场上那声“容夙,上来”一模一样,含着股自得和嚣张,只是似乎比当时柔和了一些。
当然,容夙什么都没有听出来。
她只一抬眸,扫了四周修士一眼,低着头跟南宫焰走了进去,剩紫田和青山应对东川修士,以及商量怎么完成容夙的任务的事情。
容夙现在成为他们的容夙大人了,自然她的任务就是一众南宫卫的任务。
而且,紫田还知道小姐当初会来东川皇城的目的跟解开生死结有关。现在她从自家小姐的眼神里看不到对容夙的杀意了,但以后会怎么发展,她也不知道。
所以她还是做好自己和容夙的任务,小姐和容夙的相处方式由她们去就行了。
洞府里面和外面完全是两个极端,里面修建的华丽程度跟南明大殿不相上下,一应摆设古朴典雅,都是容夙看习惯的。
但容夙对空间洞府还是很好奇的,她左看看右看看,眼睛里有惊叹之色。
南宫焰看着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情却不像以前那样不起波澜,她现在心里的情绪还挺复杂的。
看容夙现在的样子,显然早就将梦魇死境出来后原本要问她的那个问题丢到一边了。
这对南宫焰来说是件好事。
毕竟容夙真问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不知道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亲上了容夙的唇,似乎是低头时看见容夙的唇水润水润的,像块糖果,她情不自禁就吻了上去。
从梦魇死境出来后,她叫容夙去坐别的车也是怕容夙继续追问。还有她当时心绪乱糟糟的,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容夙。虽然现在那些情绪她也没完全搞明白。
但是南宫焰此时看着容夙,确定她真不打算再问了,心里莫名又有几分失落。
容夙对此一无所知,她环顾洞府一圈,接着问南宫焰:“南宫小姐,我睡哪里?”
“你€€€€”南宫焰抬头看看面前几座庭院,最后带容夙进了一座位于洞府正中央、院门上雕着凤凰图案的庭院,指着庭院里一间房间道:“你睡这里。”
容夙抬头看去,发现南宫焰指的那间房间离这座庭院的正房相当近,而从这庭院的饰物和位置来看,南宫焰应该是住在那间正房里的。
也就是说,她和南宫焰几乎是挨着住的,最多就隔了一堵墙。
这跟南明峰上她的小院和南宫焰寝殿的距离差太多了,容夙不由有些排斥。
她本能地不喜欢和人住太近,不喜欢旁人过度掺和她的生活。
南宫焰见容夙沉默不语,侧眸看她,多少能看出一些她的想法。只是以前她不在意容夙的态度,只想压她一头,现在心里莫名却多了股郁意。
她眉微挑,声音凉凉:“容夙,你有意见?”
嘶,伤口不知怎的有些痛。
容夙头一低,抬脚踏进那房间,面容不起波澜:“没有意见,这间房间很好。”
她抬头看看南宫焰的表情,继续道:“只是路上舟车劳顿,我有些累,便先休息了。”
说完,她看南宫焰没有再说什么,将房门一关,留南宫焰一个人在外面了。
这是服从的态度。
自己说让容夙住这里,容夙就住这里了。
明明如她所愿了,怎么她还是不满意呢?
南宫焰抬手揉揉眉心,眼里有迷惑。接着她抬眼看着被容夙关紧的房门,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屋内。
容夙四仰八叉躺在华丽柔软的大床上,脑海里思绪万千。
一会是无忧城前南宫焰的坚定不移、宁死不退,一会是梦魇死境里南宫焰眼含泪光、沾湿眼睫的惹人怜惜,一会是水蓝色光罩里、流光溢彩间,女子熠熠生辉的眼眸。
最后那些画面都消失不见,只剩进城所见的一幕幕。相隔快二十年,东川皇城里的一切对容夙来说陌生到如同初见。
但烟火漫天、繁华夜景,满城如白昼里血染半边天的梦魇在她心里永不褪色。
容夙想到这里,伸手摸摸自己的黑刀,直接在床上盘膝而坐开始修行。
*
天将明,晨曦微露,一座高耸入云、古朴典雅的古楼里,容夙倚窗而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壶茶、一盘糕点。
古楼名唤望江楼,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是东川皇城内最高的一座楼,共有二十层,前十层属于凡人,后十层则只有修士能上来。
容夙此时坐着的位置是第十九层靠窗的位置,不上第二十层是因为她还不习惯爬到最高见到太阳。
此时天刚亮,但街上已经有不少人了。
春闱还有几个月,有不少穿长衫一看就是书生的年轻人结伴同行;年关将近,穿锦缎衣服的和穿粗麻衣服的人都忙了起来;还有妇人训斥孩子的声音,孩子哭闹说想吃糖的声音……
修士目力和耳力都不俗,容夙哪怕坐在望江楼十九层,也能看到和听到这座城的烟火繁华。
但那些热闹都是凡俗百姓的,和修士无关。修士能黑夜视物,出门不看早晚只看兴致。此时街上很少有修士。
容夙饮了一杯茶,面无表情,抬头继续去看外面的风景了。
古楼之所以叫做望江楼,据说是因为坐在楼上能望见东川皇城外的护城河。
容夙发现此言不虚,但仅限于修士。凡人没有修为根本看不远,这和站得高不高没关系。
接着她看向了东面。
那里有一整片的房屋。
望江楼太高了,那些房屋太多了,也太低太小,容夙看了一会,什么都没看到。但她恍惚间似乎见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房屋。
那座房屋门前放了两只石狮子,其中一只石狮子嘴里含了不少碎石子,是不懂事的小孩塞进去的。
屋前有几颗大柳树,柳树下有一条小河,河里还有许多鱼儿。天热的时候,会有许多小孩在河里捉鱼,摔倒后被水弄湿了衣服,回家后就要被数落一顿。
她都记得很清楚的,那座房屋位于东川皇城东面的永兴坊。但容夙同时也很清楚,东川皇城有很多坊,再没有一座叫永兴的了。
因为从天而降的雷火,永兴两个字成了不祥不吉利的象征。永兴,于是就是永远不兴。
容夙想到这里,唇微扬,脸上那抹笑容却迟迟无法浮现出来。
最后她只将黑刀横在面前的桌子上,手里拿着那块白得像雪的桂花糕,目光深深看着外面。
南宫焰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容夙。
黑衣的刀修半扬着唇,脸上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日光此时正耀眼灼烈,却没有一缕能照进她的眼里。
南宫焰一看就知道她是在想跟东川皇城有关的事情。
紫田说容夙来自于东川皇城,但再多的却查不到了。东川皇城的人很多,地方太偏,修士太少,自然相关记录也很少。
即便青山有能窥查万千修士、追踪探迹的天眼录,但他现在修为太低,只能发挥出天眼录的一二,还不足以借此知道容夙的所有过往。
不然生死结早就解开了,哪里还会有今天?
南宫焰现在的心情却跟先前不太一样。
她先前只想知道生死结怎么解开,只想杀了这个不知死活敢跟她关联性命的正阳宗小小外门弟子,现在似乎不太一样。
她还是想知道生死结怎么解开,还是想知道容夙怎么会生死结、修唯心道,但她想知道的又不仅仅只是这些,她想知道更多。
比如东川皇城和容夙的关系。她来自于东川皇城,那么她的家人在哪里?东川皇城修士不多,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修行的?因为什么原因才从东川皇城到了正阳宗?
但这些现在还查不到,容夙大概也不会跟她说。即便她再刺容夙多少剑,容夙不想说就不会说。
南宫焰莫名就有些烦躁,烦躁事情老是脱离她的掌控,但她抬头看着容夙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很想说些什么来打断她的思绪。
于是南宫焰想了想,看向容夙手里那块白胜雪、一看就很甜的桂花糕,边走上前边出声了:“容夙,你大早上出来洞府不跟本小姐说,就是瞒着本小姐来这里偷吃桂花糕?”
偷吃桂花糕?不是,什么叫偷吃?什么叫瞒着?她吃个桂花糕还要征求大小姐的同意了?
容夙心里情绪一瞬有些难以置信,不知道南宫焰大早上哪根筋搭错了,但她回头,对上南宫焰的眼神就有些发愣。
南宫焰今天穿了一袭墨绿色的长裙,做工、用料什么的自然不用说,世族出手不同凡响,但南宫焰穿来就是多出一种很难形容的高贵感。
此时天光大亮,金灿灿的日光倾泄在十九层高的望江楼上。
南宫焰迎光而立,头顶玉质的步摇反照出温暖的光,衬着那袭墨绿长裙,衬着她精致面容上那缕淡笑,容夙无端想到了春光明媚。
她看着南宫焰,从她那双澄澈明净的眼眸里看到了笑意和若有若无的柔和,鬼使神差般回答道:“又没说不许你吃。”
她说这句话时眉眼微扬,似乎融了一点日光,看着多了些生动。
南宫焰不由一呆,反应过来时,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容夙旁边,并且紧挨着容夙而坐,嘴一张,鬼使神差就咬住容夙手上拿着的那块桂花糕。
南宫焰:“……”怎么回事?她刚才是被什么控制了不成?不然她怎么会做出这些事?
她惊得心一跳,抬眼去看容夙。
容夙面无表情,只是从微微颤抖的手和眼里神情来看,她也震惊不已。
南宫焰迎着她藏不住惊讶的眼神,没来由有些开心和得意,她咬了一口容夙手上的桂花糕,刚要说些什么,尝到味道却噎住,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半晌,南宫焰才缓过来,看容夙的眼神颇含控诉:“这糕点怎么没有味道?”跟面粉一样。
她不知道她刚才咳嗽得太用力,此时眼尾眉梢都有些红,仰着头看人,眼神控诉,无端像只挨了数落后委屈的猫儿。
容夙看着看着就有些想笑,声音里含了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哦,我不喜欢吃甜的。”
她手上的桂花糕是拿来打算自己吃的,谁知道南宫焰这么不见外,这真不能怪她。
她说着,伸手拿了一只杯子倒了杯茶递给南宫焰,声音轻轻:“喝吧。”
南宫焰接过那茶杯,正要喝,忽然想到什么,眼神警惕:“这茶€€€€不会也没有味道吧?”
“不会。”容夙侧眸看她,表情一本正经。
南宫焰信了,她一饮而尽,接着表情一变,险些没喷出来。
到底还顾及世族大小姐的修养,南宫焰眉皱了皱,最后还是咽下去,才不满地质问容夙:“这茶怎么是苦的?”
容夙抬眸看她,唇角微抿,艰难忍住心里笑意,才面不改色回答道:“对,我喜欢喝苦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