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筝,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小石妖又吻过她的鼻尖和睫毛。
赫连筝感觉到了她是如何救治的,“你在为我渡灵。”她稍稍后退拉开距离,“还是不要了,会损耗你的修为。”
小石妖追上去咬她,“我就要!”
赫连筝现在成个残废,手脚都动不了,只能任她欺负,又被她按着脑袋啃了好半天,嘴皮都啃得辣乎乎。
“好了,不要了。”她小小声,脸都红成了石榴。
小石妖意犹未尽咂咂嘴,芭蕉叶上扭得像只活蛆,“喜欢喜欢!”
不过渡灵确实有效,赫连筝很快感觉身子热起来,伤处也没那么疼了。
小石妖很体贴,“阿筝,你不能翻身,脖子一直这样扭着,酸不酸呐,要不我换换。”她说着爬起来,提起芭蕉叶铺到另一边,理理裙摆躺下。
赫连筝已经转过头来等她,两人甫一对上视线,不约而同笑开。
“我断断续续做了一些梦,梦到你走了,梦里我好着急啊,我到处找你,却怎么也找不到。梦里我只有自己,我好像是个凡人,独自住在山脚下,有几间草屋,养了些牲畜,还有一把弓箭,以打猎为生。”
赫连筝细细讲起她的梦。
“梦中,我好像与你分开了,我找你的时候,知道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肯定,可我还是希望能出现奇迹,可以见到你。我很难过,但我还是要照常生活,去山上打猎,卖兽皮,吃饭睡觉……”
“我还发现,我不会老,我住在凡人的村落,为免村人生疑,隔几年就要搬家,不停换地方,因此我总是一个人,也习惯了一个人。”
这个梦很碎很乱,梦里偶尔也能感知到外界的变化,时而冷时而热,时而慌乱时而安定……
“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走了,我想见你,我就醒来了。”
赫连筝定定地看着她。
小石妖垂下眼帘,避开她灼热的视线,脸颊贴在她手背,“只是梦而已。”
赫连筝醒来的三个半时辰,小石妖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身边。
两个人一同住在医坊,方便荣锦照看,到了晚上,赫连筝还不舍得睡,躺在床上看小石妖前前后后忙活,煎药倒药,打水擦洗,夸奖道:“小熠真能干。”
她哼哼两声,“当然啦,我就是最厉害的,这几天都是我在照顾你哦!”
赫连筝:“谢谢小熠。”
她终于忙活完,擦干手走到床边,“不用谢,我是你的小妻子嘛,你也是我的小妻子,往常都是你照顾我,你现在受伤了,我也应该照顾你的。”
她脱下外衫丢在桁架,爬上床躺在外侧,“睡觉了。”
赫连筝轻轻握了她的手,“好。”
及至后半夜,小石妖睁开眼睛,身边人睡颜沉静,呼吸平缓,已是深梦。
小石妖松开她的手,轻手轻脚起来,穿上衣裳,站在榻边看她,想吻一吻她的脸,又唯恐惊扰,最终还是没有。
她走到门口,听见外头风声呜喊,回过头又站了好久,才终于下定决心离去。
内外门以天河瀑为交接点,奔涌的河水上方一座石拱桥,一名红衣女子静立桥上,早已等候多时。
小石妖走到桥上,见不远处,树尖上站了两个人,一大一小,都是熟人。
大的壮实魁梧,赤着上身,额上两只尖角,是腾蛇部下斗宿,上头派来抓她的。
小的那个她再熟悉不过了,是瑶仙台的大神官朱雀。
起了好大的风,天上黑云被风赶着走得好快,满山的树像被一只大手胡乱拨弄,树叶打着旋的飞。
小石妖横臂一指会仙峰方向,“朱雀,你去,把那老头的房子给我烧了。”
朱雀飞来,单足落地,“烧了,为什么?那里住的谁?”
小石妖面色如常,“住的我公爹,但我一直看他不顺眼。山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茅草屋,那个不能烧,只烧那个看起来很贵很漂亮的房子就是,注意也不要烧到别的花花草草。”
要求真多。
朱雀难得纵着她一次,也不多问她为什么看不顺眼自己公爹,便即化作红鸟振翅飞向峰顶。
她身量与鹤大同,周身羽毛赤红,独冠独尾,翎羽细长,峰顶盘旋一圈,鸟喙大张,口中喷出火焰。
趁着这场大火,四人大摇大摆从山门离开,小石妖立在朱红的大门前,忍不住回望。
这里看不见寅初门,也看不见小竹居,她裙裾被风扬起,长发迷乱了视线,呆立许久,才转过身,慢慢朝着山下走去。
“阿筝,我会想你,你也要想我。”
第57章
€€€€“上次打赌我说什么来着, 下一个倒霉的不是会仙峰,就是我们惩戒堂。”
€€€€“真是少夫人放的火?她胆子可真大啊。”
€€€€“那岂能有假,天眼看得清清楚楚, 她放了一只鸟,那红鸟飞至峰顶, 口中喷出火焰,山上登时燃起大火。”
€€€€“她可太有本事了。”
€€€€“那是, 少夫人威武, 就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事, 她如此小肚鸡肠,要是不报仇,我恐怕都要怀疑她被夺舍了。”
€€€€“你们消息不够灵通,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好端端站在这里么?是因为有人在替你们负重前行, 我听说谭长老被她套麻袋给打了!手脚全断, 肋骨也断了七八根呢!”
……
会仙峰, 赫连尧好险才免于命丧火海, 这火不是凡火,也不是凡水能浇灭, 起初他以为是天罚(缺德事干多心虚),后来发现纵火犯目的很明确,就是为报复。
纵火犯专门布下结界, 防止火焰扩散, 精准纵火,不毁坏院墙外一花一树。
“我的妙法金兰,我的河地宝柑……”
眼看自己几百年辛苦付之一炬, 赫连尧唯有叹息。
他起初大怒, 赶往惩戒堂通过天眼天网追查凶手, 发现果然是他那聪慧过人的好媳妇,很快一腔怒火又化为忧愁€€€€他的好媳妇畏罪潜逃了。
“鸣琨伤着呢,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内门母石被毁,惩戒堂沦为废墟,谭长老和少宗主重伤,少夫人纵火会仙峰后逃窜,西极妖魔作乱,北海又频频发生地动海啸,派出镇压的弟子十人九伤……
涤天宗一时内忧外患,赫连尧焦头烂额。
唯寅初门尚且留得几分清静。
赫连筝这一觉睡得很长,午时二刻方才幽幽醒来,她睁开眼睛,下意识看向枕边,手伸出去,榻是凉的。
兴许是出去玩了。
她安静躺着,猜想小石妖今天穿的什么衣裳,梳的什么发,会为她摘来什么花,捧来什么果子。
忆起昨日,她们在芭蕉叶和树枝搭的三角小帐篷里亲吻,轻声述说爱意,赫连筝心口饱涨甜蜜。
她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小妻子。
寅初门地处偏僻,远离喧嚣,赫连筝平躺榻上,只隐隐约约听见铡刀在石药碾中来回滚动的声音,昨夜大风,今日天阴着,窗棂里透进的光也黯淡,鼻尖是苦涩的草药味,混杂床头大束金银花的清甜。
盏茶功夫,门外响起脚步声,赫连筝已辨出来人并非心中所期盼,还是怀抱一丝侥幸转头,门扉“吱呀”一声,是荣锦,她眸中星光骤然熄灭。
“小熠呢?”赫连筝还是忍不住问。
“怎么,看见我你很失望?亏老娘没日没夜伺候你。”荣锦抓了她手腕来,照例施法探查。
“雷刑和噬魂钉的力量消退了,内伤基本痊愈。”荣锦又查看她四肢、肩头和膝盖伤处,“手脚差不多快长好,只是髌骨尽碎,还需要一些时间。”
有医坊弟子端来熬好的汤药,荣锦接过,要亲自喂她,赫连筝偏过脸,“等小熠回来吧。”
荣锦不满:“我能毒死你咋滴。”
赫连筝心平气和,“放那吧。”
“行。”荣锦求之不得,搁下药碗飞快逃了,生怕她多问一句。
赫连筝心中隐隐升起些怪异和不安,等到药汁都快凉透,才强撑着坐起来,“小熠,小熠!”
其实只要稍稍动个念头就能感觉到她,依着她的性子,去到哪里都不会丢下她的宝贝。
储物镯、玉筝,还有偷偷在万花镜上留下的追踪法阵。
可说不上为什么,赫连筝不敢探查。
她只好一遍遍喊,乞求她能回应。
门外再一次响起脚步声,不是她,但在事实降临之前,赫连筝告诉自己,还有许多种可能。
也许是她的恶作剧也说不定。
玄霄推门而入,“少主,你喊我。”
赫连筝看着他。
玄霄硬着头皮走过去,“药都快凉了,我喂你喝吧。”他端起药碗,赫连筝仍是面无表情看他。
他也真沉得住气,舀了一勺汤药喂过去,赫连筝双唇紧闭,他心下一狠,汤勺挤开她唇瓣往里怼,赫连筝眸中渐渐凝出锋锐。
黑乎乎的药汁顺着赫连筝下巴淌,又淅淅沥沥落回碗里,倒是一滴也没浪费。
玄霄想笑,搁下碗找了块帕子给她擦嘴,心中庆幸,得亏她伤着,不然两大耳刮子肯定已经招呼上来。
赫连筝字字凌冽,“若非我重伤,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她走了。”玄霄自暴自弃,“我不瞒你了,实话跟你说,她昨晚就走了,跟外门那个小红一起,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家伙,其中一个是我们在东极城外遇见的大汉。她走之前,还把宗主的会仙峰给烧了,现在整个宗门都传遍。”
赫连筝沉默。
玄霄安慰道:“兴许是她请来的帮手,为了给少主出气,一时冲动犯下大错,怕挨罚,便畏罪潜逃了。”
“要不我去把她找回来?”玄霄试探。
赫连筝面上无悲无喜,许久,伸出手,费力端起药碗,将已凉透的药汤饮尽。
玄霄大气也不敢出,看她将药碗轻轻搁置在床头矮柜,伸手抚向膝盖,拇指按在塌陷的髌骨。
“我去找吧。”玄霄上前一步,“告诉她,没人要罚她,宗主也不怪她,我去把她带回来。”
“她不会回来了。”赫连筝终于开口。
玄霄抬起头,紧接道:“也许她一开始就目的明确,为了照心石,为了混沌灵气,现在她目的达到,修为跃进,自然不会继续留在涤天宗。”
赫连筝沉声:“你出去。”
玄霄知道她不想听这些,但还是要说:“否则怎么解释得通呢?我们在东极遭遇的那些事,遇见的那些人,他们就是一伙的!那两只黄鼠狼肯定也是那两个家伙假扮的,还有突然出现的小红,幻境里的东西说不定都是假的,哪有什么前世。”
“我让你出去!”赫连筝厉声。
玄霄抓紧机会一口气说完:“少主不愿意追究,那我们就不追究了,随她去吧,为这种人也不值得,就当被狗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