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妖弯腰大笑。
小孩万分屈辱,一屁股就坐到地上,气得摔胳膊砸腿。
她发现自己行动根本就不过脑子,自控能力基本为零,比做瓜皮脑袋时候还不如。
俟元君一世英名,毁矣。
赫连筝如今是仙果化灵,虽然保留了从前的记忆,但修为和体质都大有不同,小石妖欲离开瑶仙台,回到凡间界去,临走前决定把仙宫内外的玉珊瑚和仙草都挖走,储物镯装不下,只能装在小孩墟鼎里。
可小孩初初化形,四肢还跟不上脑子,法力也很不稳定,盘膝坐在地上,憋得小脸通红,“噗”一下鼻涕都喷出来,也没把墟鼎挣开。
她两只小手遮着脸,觉得丢死人了,那石妖还笑,指着她笑得满地打滚。
“你给我擦擦!”她急了。
石妖根本就不会带小孩,人家挂着大鼻涕也不管,只顾自己开心。
小孩最后还是捡起裁剪下的衣裙布料给自己擦了鼻涕,然后寻了块平整的地方,把剩下的布料给自己裁了几块手帕,四四方方叠了揣进怀里。
即使变成了小孩,赫连筝也是个聪明懂事的小孩,见那石妖又撅着大腚去拔玉珊瑚,盘膝坐在莲池边,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掐诀搁在膝头,闭眼凝神,内视乾坤。
几试无果,最后倒是朱雀寻来,在她额心一点,助她打开识海空间。
小石妖挖了玉珊瑚来堆在一边,赫连筝一株一株仔细收入墟鼎,朱雀大惊,“快快住手,这如何使得!这可是天界宝物!私带下凡怕是要挨罚的。”
“我们没有钱了。”小石妖抬袖擦擦额上虚汗,挖了珊瑚挖仙草,还翻出几口破麻袋,准备把金沙也铲了装进去。
赫连筝坐在莲池边掰着手指头算:“捐给仙盟二十万,是用来感谢大家帮我挖混沌石的,后来召五鬼搬魔渊洞,又花二十万,更不说别的杂项。”
“我们还得在鬼界建城池,买地皮要不要钱?雇工人要不要钱?开山凿石、修桥铺路,处处都要钱呐,我们还得吃饭。”
她小孩模样,小孩声气,一本正经数钱的模样颇有些喜感。
人家说一句,她回三句,小孩也有自己的一番大道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无谓仁慈、仁爱,任凭自生自灭,若说神女生来便该补天,那神女殿中的白玉仙草和红玉珊瑚生来就是给我们挖的,它们的宿命就是被我们挖走拿去卖,如何使不得? ”
“说得对!”小石妖掏出吃面的海碗,开始往麻袋里铲金沙。
朱雀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大一小把瑶仙台四处都铲得干干净净,缓了缓才开口道:“其实我是来送行的,算到仙果化灵,你们今日便要离去。”
一大一小齐齐仰头看向她,朱雀默了默,又道:“可惜我身无长物,我……”
她说不下去了,咬咬牙转身进了偏殿,片刻后攥着一把羽毛龇牙咧嘴递过来,“这是仙羽,应当也值几个钱,可以用来做衣裳、炼器什么的,礼轻情意重……”
第105章
鸟类的尾羽是浑身上下所有羽毛中最漂亮的, 朱雀是好人,对小神女也是真感情,屁股上硬薅一把, 疼得直钻心,为了大神官的面子, 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小石妖接过羽毛数了数,正好九根, 朱雀艰难扯出个笑模样, “祝二位长长久久。”
“多谢了。”没比人膝盖高多少的包子筝故作老成一抱拳。
朱雀笑着摆手, “那我就只送你们到天门外了。”她屁股疼,实在走不动。
双方道过别,走出一段路,包子筝又回头:“大神官。”
朱雀微微睁目, “怎么了, 还有事?”
小石妖也停下来看她, 包子筝想了想说:“红鸟的羽毛很漂亮, 凡间界没有这种鸟,我把羽毛带回宗门交给长老和弟子们研究, 既是仙羽,应该会找到许多特别的用途。”
朱雀轻道了声“好”,仍是不解其意, 包子筝干脆直说了, “据我所知,大多鸟族一年都要换两到三次羽毛,那些掉落的羽毛扔了可惜, 朱雀大人如今贵为一族之长, 如果能说服族人把掉落的羽毛收集上交, 我愿意出钱收购,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朱雀怔怔:“收购?”
红鸟的羽毛确实可以作为炼器材料使用,但她们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过,换下的羽毛是可以卖钱的。
“实不相瞒,红羽我们一直都有收集,往常铸器坊和支机殿要炼器、织布,需要用到红羽,都是直接派人去岛上一箩筐一箩筐取……”
反正掉落的羽毛扔了也是扔了,平日收捡也不费什么事,往届的族长都很乐意用红羽来套近乎送人情。
卖红羽,朱雀从未想过,她明白了赫连筝的意思,可仍有顾虑,“我若是将羽毛都卖给你们,铸器坊和支机殿再来,我该拿什么交差?”
“价高者得。”赫连筝扬着脖子,稚嫩的小脸上流露出不符合年龄的奸滑,“羽毛又不是从他们身上掉下来的,他们有什么权利支配用途?不给钱不交货,他们还能硬抢不成?”
“若是问起,就说红羽已经特供给我们,有了竞争对手,再适时抬价,就可以狠狠宰他们一笔。”
包子筝邪恶奸笑,“炼器可是很赚钱的,这么多年,他们白拿了多少红羽,也该出点血了,不能什么事都让他们占了去。”
朱雀让她说得一愣一愣的,瑶仙台的大神官并不好当,小神女四处惹是生非,害得她动不动就被罚俸、动不动就被罚俸,一罚就是五百年。
这里五百年,那里五百年,做了几千年的大神官,一分俸没领到,倒欠一屁股债,连件私服都做不起,两套官服换着穿,袖口都盘包浆了。
就拿今天来说,要真能掏出一两件拿得出手的宝物,她何至于拔屁股毛送人!
于是朱雀与赫连筝在天门外暂立下誓约,收购价格待赫连筝回到宗门后详谈。
天界还真是个好地方,来一趟没少薅,还谈成笔大生意,一大一小坐在云头上,好似看见无数灵石长了翅膀正飞进口袋,乐得直打滚。
回到凡间界,赫连筝却不急着回宗门,云头降落在久安城外,先带那石妖美美吃顿烤鸭,吃饱喝足河边草地上晾肚皮时,才传音给玄霄。
河边铺了块蓝底白花布,四角压石头,小石妖躺在布上嚼牛皮糖,听包子筝奶声奶气说:“告诉他们,我死了,死在鬼界了。”
玄霄吓一跳:“少主,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石妖也很不解,伸出手丈量包子筝腿长,随后竖起三根手指,表示她的腿只有三€€长。
包子筝一巴掌拍掉她的手,小脸上满是肃然,“就照我说的办,说我死了,命灯也灭了,布下灵堂,办场白事酒。将原话带给荣长老和小岚长老,她们会协助你的。”
玄霄大惑不解,“到底为什么?”
小石妖好像明白了些,揪颗糖炒山楂喂她,她鼓着腮帮子回:“少废话,让你办你就办,趁着我爹还没出关。”
玄霄百思不得其解,小岚长老听罢,点点头,表示了然,玄霄问:“到底什么意思?”
小岚长老当即挥袖布下笔墨纸砚,列下采购清单,“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安排给你的事,照做就行。”
玄霄顿觉屈辱,有心争辩一二,想着说也说不过她们,只得老老实实当跑腿。
给赫连筝办白事酒,不是易事,人没死办什么酒?祠堂里她的命灯不是还端端燃着?
可这是少宗主的命令,宗主闭关,其他几位长老即使有异,以岚溪照雷霆手段,也有办法让他们老老实实。
长江后浪推前浪,赫连筝将来继任宗主之位,肯定要提拔新人,老一辈都得退下,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跟她作对,谁知道这是不是她试炼人心的手段?
赫连家的人,一个两个,都诡诈得很。
三日后,赫连筝的牌位刻好,葬礼上需要用到的白幡黄纸买齐,坐唱班子就位,涤天宗少宗主白事酒开席。
修界上下哗然。
魔渊洞的事早就传开,赫连筝自那后再未现身,时隔一年,涤天宗却突然给她办葬礼,难道她真死了?
少宗主仙逝,必定会对宗门造成重大影响,宗主尚在闭关,这帮人怎么就敢大张旗鼓办白事,就不怕有心之人借机生事?
猜不透,众人纷纷决定前往涤天宗一探究竟。
先不管赫连筝是真死假死,这时候进宗门,就不能空手,多多少少得掏点礼金。
玄霄披麻戴孝站大门口收钱的时候,什么都明白了。
办葬礼的钱该宗门出,礼金却都是给少宗主的,理所应当进她口袋,怪不得小岚长老安排他来接待宾客。
流水席大摆七天,却没多少人吃,上完香就走了,荣锦袖着手站在一边看,索性让大师傅把桌撤了,“没人吃正好,节省米面油了。”
来上香的修道士们心里是真纳闷,少宗主仙逝,为何宗门里的长老和家臣却整天喜笑颜开?难道他们想借此机会谋权篡位?
尤其是那个赫连玄霄,看见钱跟看见他亲爹似的,很是耐人寻味。
葬礼虽然办了,涤天宗却没打算给赫连筝下葬,说没寻着尸骨,办葬礼只是为了让她飘荡在外的魂魄能找着家。
涤天宗办事一向诡谲,让人捉摸不透,赫连筝到底是死还是没死?实在吊足人胃口,各宗门都在静观其变,事情肯定还没有结束。
葬礼过后,玄霄扛着几麻袋灵石去找赫连筝,那两个家伙还住在久安城,整日里吃烤鸭、逛街集、茶馆听书看戏,好不快活。
面对坐板凳上两条小短腿够不着地晃来晃去的少宗主,玄霄心情复杂,“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石妖真把包子筝当孩子养,不住给她夹菜喂菜,时不时还帮着擦擦小嘴,哄道:“乖乖,再吃一勺,吃多多,长高高。”
她伸嘴接了,手底下哗哗翻账本,问玄霄,“葬礼过去多久了?”
玄霄掰着手指头算算日子,答:“大半月了。”
包子筝煞有其事点点头,“差不多了,待你回到宗门,就可以开始筹备下一轮了。”
玄霄不解,“筹备什么?”
“满月酒。”赫连筝道。
玄霄满脑袋问号,“少主有了?还是少夫人有了?”来这半天也没见到孩子啊,难不成少主消失的这一年,躲着生孩子去了?
对于长大这件事,包子筝十分万分的迫切,小石妖又举着鸡腿喂,她张大嘴咬一口,朝玄霄翻了个白眼,“我现在这样哪生得了!”
是了,跳起来还没桌高,如何生得了,玄霄也没傻到那地步,试探问:“难不成,是少主自己的满月酒?”
玄霄走了没几天,包子筝同小石妖也收拾起包袱上路了,赶到涤天宗时,果然见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这可真是千古奇闻了,上个月刚下葬,这个月就办满月酒,为此宗门也因为到底要不要办满月酒打过一架。
巳焱门长老是个暴脾气,也是个老迂腐,“从古至今,就没有这样的事,传出去丢死人了,宗主不在,你们就胡来啊?我看你们是想造反!”
荣锦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弹弹指甲,“长老小心说话,宗主是宗主,少宗主就不是少宗主了?无论是办葬礼还是办满月酒,都是少宗主的吩咐,我们依吩咐办事被说造反的话,那火门长老不支持办满月酒,又是听的谁吩咐?”
水门亥生门的江长老也是保守派,“那你们能不能解释一下,办满月酒的意义是什么?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吧,吩咐下面弟子做事,也得道出个一二三来,否则如何服众?”
“意义当然是昭告天下,庆祝少宗主重生为人!她如今可是仙果化灵,是正儿八经的仙身了,不是什么半仙了,这么大的喜事,不该办酒?”
“我实话跟你们说,给少主办满月酒,合情合理,因为定下的日子,恰好是她满月那天,等见到她,你们就什么都知道了。”
荣锦颇得赫连筝真传,继承她衣钵,舌战群儒,最终说服大家,将满月酒热热闹闹操办起来,引多方宾客前来一探究竟。
一众修道士即使知道这帮混蛋是成心骗钱,还是忍不住好奇。
这次,赫连筝在酒席上出现了,荣锦特地给她架了个高台,台上放把太师椅,她就在椅子上坐着给大家参观。
若有人问起她这一年在外的经历,便如实回答。
包子筝问心无愧,办葬礼她一点也不心虚,她确确实实是死过一次的,办满月酒她就更不心虚了,今天确确实实是她满月的日子。
这下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赫连筝,狗日的赫连筝!她骗钱!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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