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 第11章

虽然放松,但她没有耽搁太久,利落地冲了个澡,给周烟浅发消息,然后准备出门。送人到游泳馆当然用不上开货车,但好在连晚还有辆买了好几年的二手帕萨特,借着车队的便利,到手的时候还有九成新。

在王志强的指点下,连晚买那辆车其实只算是投资,平时都租给别人在县里开滴滴,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场。

晚点再去当然也是有原因的,连晚在微信上联系了租车的人,让他今天早点收工把车开回来。

怕人家开车没看见,想想还是改成电话。

做完这一切,她弯腰在门口穿鞋。

罕见的,连晚心里的雀跃一直没有消退。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整装待发的心情了,这感觉就像是学生时代周日的傍晚从家里出发去学校住宿,出发之前奶奶会给她煮加蛋加菜加肉的面条,或者蒸米饭,满满一大碗,下午当然不是老人吃饭的时间,那么餐桌上就只有她一个人,时钟在背后的墙上滴滴答答走着。等到点,她就穿好校服出门。

连晚系好鞋带,转身带上门。

外头烈日高照,路边的叶子都被晒得干巴。阳光落在刚刚冲完澡的皮肤上却使人感觉非常和煦,像是沐浴在春天的微风里。连晚没有刻意放缓脚下的速度。她此时此刻的心情的确就像阳光一样肆无忌惮又温暖和煦。连晚快步下楼,几乎是一路小跑拉开了杂货店的门。

那铃铛又是叮铃一声响。

店里开了空调,冷气扑面而来,全身毛孔都发出喟叹。

柜台后面的女人撑着手臂,半低着头,她今天没有挽着头发,只简单地扎在脑后,露出来的脖颈干干净净。

周烟浅听见铃声,抬头看过来,然后弯着眼睛笑了。尽管很短促,但连晚依然看见了她低头时露出的后脖颈子白得发光,那一小块皮肤像是这炎炎夏日里的一团磷火,几乎教她即刻心猿意马。

连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走过去。

“饭在锅里。”周烟浅迎上她的目光,仰着脸说。

她说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还自然地伸出手,捏捏连晚垂在身侧的指尖:“汤在炖盅里。”

“你不吃吗?”连晚任她捏着自己的手,女人的体温凉凉的,像她刚刚冲过的澡,或者是夏夜里的风,却更加使她心慌意乱。

周烟浅勾了勾唇角:“我不饿,全是你的。”

对话的间隙,连晚注意到旁边的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又添了几个沾染唇膏的新烟头。

唇印是正红色的,有些乱,应当被人含了不止一次。

胸口凭空生出一股热意,连晚不敢再想下去,不动声色地挣脱开女人的手,嘴巴干得厉害:“那我进去了。”

“嗯。”周烟浅被她挣脱开,却也不尴尬,只很妥帖地收回手,重新扶着脖颈。她没有放过连晚的走神,顺着她的目光,也瞥了一眼旁边的烟灰缸。

连晚走到里间去了。午后的店里没什么人来。周烟浅捧着手机发了会信息,也站起身,走进去。

短短一会,连晚已经吃得差不多。油汪汪的炒饭里头有小炒黄牛肉和烧青菜,炖了好几个小时的鸡汤鲜美,虫草花脆爽。看周烟浅走进来,她缓了缓往嘴里填饭的速度,抬起眼睛盯着她。

“你吃你的。”被她这样眼巴巴地盯着看,周烟浅没忍住,伸手呼噜了一下她的头发,觉得手感尚可,又多停留一会。

连晚背脊僵直,任她摸了好一会才别开头。

周烟浅笑了一声,看出她的抗拒,收回手,在桌边坐下来。

那股子幽幽的女人香,阔别几日,终于又重新窜到连晚的鼻子里。

炒饭和炖汤仍旧是好滋味。

连晚埋着头,往嘴里填饭,又把鸡肉骨架拆开,和着汤一股脑全吞进肚子里。

她咀嚼着,把那些不敢说出口的话,不敢想的遐思,也一并吞进肚里去。

饭吃完了,碗也刷完了。擦干净了的手重新被周烟浅拉着,被填饱了的肚子凭空生出一种满足感,连晚仿佛重新有了底气和勇气,跟着她一同坐在了柜台后头。

时间还早,她们并肩坐着,一起打开一部电影。

连晚不常看电影,周烟浅挑什么,她就看什么,任剧情慢慢动作,也很少出声发表看法。她沉默着,侧脸轮廓分明,却并不凌厉,是独属于女性的利落线条。皮肤则白得像易碎的陶瓷,呼吸也轻轻的。

她的身上有久违了的,皂角的香气。

周烟浅靠着她的肩,静悄悄地想。

她忽然很想点一支烟。

但此情此景,当然不能抽烟。所以周烟浅克制着,又往连晚身上靠了靠。

最终,电影说的些什么,连晚全数忘掉。

衣衫单薄,周烟浅紧贴着她的手臂,她的肋间明显地感受到那起伏,随着她的呼吸轻轻地颤动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空气中满是欲说还休的箭在弦上,电影原音寂寞地还在响,却没人去注意到它在说些什么。

柜台被人推动,突兀地响了一声。周烟浅抬起身子,凑过去,从上而下捧住连晚的脸。

她的嘴唇微微张着,什么也没说,却足够像个邀请。

连晚呼吸急促,怔然望她。

这距离极近,又极远,她深深的胸口里像是盛着美酒。

仿佛最后的挣扎,连晚想扭过头,却被周烟浅迫不及待地擒住,她按着她的手,妥帖地停在她的腰上。

被动地,连晚搂住她,浑身上下都失去了抵抗的气力。

昼日高悬,一切都一览无余。

失去了的气力,随着交缠的四肢重新回到连晚的躯体里。她好像真成了小狗,狼吞虎咽地吞吃周烟浅的唇舌,咽下满腔的女人香气,口脂和呼吸。起先不得章法,她亮出獠牙,却被耐心很好的主人抵住牙齿,极有技巧性地安抚下去。

店还开着,玻璃门没有锁。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可能正是午睡的尾声,连晚嗅到了空气中人们饱睡过后的慵懒和余韵,像是周烟浅胸口里的酒泼了出来。

她突然反应过来,怕有人进店买东西看见,大梦初醒般推攮着,忙不迭松开她。

女人仍旧俯视着她,手指停留在她的脸侧。她的长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开了,正有些凌乱地垂在肩上,连晚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捏着她的发圈。

她亲她,还扯散了她的头发。

连晚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看她。

周烟浅却神色自若,伸手捋着头发,她的脸上尤带着红潮。从连晚手里拿过那个小巧的发圈,还不忘还低下头,在她嘴角边蜻蜓点水似的掠了一下。

“你咬得我有点疼。”她说。

连晚头脑空白,讷讷地应:“……对不起。”

“嗯。原谅你了。”周烟浅接的很快,她好像心情很好,嘴角噙着笑,从连晚身上下去,“要喝水吗?”

后来发生的对话,连晚全都不记得了。当夕阳西下,电话里租车的客户说他已经把车停回去。她才想起来,她还要把周烟浅送到游泳馆里头去。

离开了空调,外头燥热未消,让人心生烦躁。夕阳烤着晚风,融融的热。周烟浅却不让她开车载空调。

她摇下半扇窗户,注视着有些嘈杂的马路。

路边的水果摊,骑着三轮车送水的少年,五金店,缤纷的发廊。

路口堵,有并排的司机看见车窗后头的她,亢奋地冲着她按喇叭。

活像一阵扰人的口哨。

连晚很不爽,在车流穿梭间别他一下。正小小得意,转过头却看见周烟浅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的心忽然一沉。

……

正值暑假,此时此刻的游泳馆很是热闹。

到处都是背着游泳圈的小孩,不大的场馆内,人声嗡嗡地响。

池子边救生员的座椅已经有些生锈,游泳馆建的时间不短,还要追溯到平川镇辉煌的那段时间。

连晚没想游泳,但周烟浅不让她走。

她只能像所有带着小孩的家长。候在池边,等着她换完衣服出来。

半路上沉下去的那颗心在闷闷地发疼。连晚突然很想问问她,她们下午接的那个吻究竟算什么。

她站在泳池边,盯着那具诱人的躯体,视线浮浮沉沉。

她会说些什么呢?

她注意到她的目光了吗。

连晚牢牢地看着她。看周烟浅冲着自己挥了挥手。看她收回手时,水面清澈地涌了一下。

这一瞬间,满世界的水似乎都冲着她们涌过来。

但其实周烟浅什么也没有说。她什么都不必说。周烟浅只是游过来,泳池里,她的身子白得发光。她把双臂撑在岸边,歪着脸盯了连晚一眼,连晚就鬼使神差地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捧住了她湿漉漉的脸。

第14章 chapter 14

泳池里碧波荡漾。看久了,只觉得满世界都在晃。

连晚蹲下身子,居高临下,轻轻扶着周烟浅的脸,因为动作太过于小心翼翼,看上去倒像是周烟浅把脸靠进她的掌心。

女人的脸上又湿又滑,几颗零星的水珠沿着她的眉毛眼睛不停歇地往下落,最终落进连晚的手里。

仿佛一滴水落在干枯的唇上,又仿佛无根鸟飞跃海平面,水在此刻变成了一种柔软而无边界的介质,再次让她们变得亲密无间。

池子里的水倒映在游泳馆的玻璃顶上,好似海上波光粼粼的火烧云。天空在这一刻不复存在,放眼望去都是漾漾的水光。泳池里的其他人扑腾、尖叫,可那声音都被她们远远地甩在身后,只有满世界的水在涌。

周烟浅直立着,两条白而细的长腿在水面下影影绰绰地晃着,她盘着满头湿漉漉的长发,锁骨里盛着水珠,再往下,是被包裹得严实的胸口,视觉效果却依旧圆润而饱满。

水深只到周烟浅的胸前。连晚捧着她的脸,望着她因为钻出水面而格外澄澈的眼睛。这时候的周烟浅没有了平时的捉摸不透,变得真实而具象,甚至温顺。仿佛连晚终于抓住了她,或者是她甘心停下来,停在连晚的掌心里。

满池清凉,把女人的脸衬托得格外皎洁。泳衣里包裹着的躯体却诱人。纯粹的欲|念和纯粹的向往在心里打架,连晚收紧手指,贴着周烟浅的脸,不留一点缝隙。

不由自主地,她咽了咽口水。

周烟浅捕捉到了她喉咙上小小地起伏,也感受到她陡然变化的情绪。她从水里探出一只手臂,将大拇指摁在她的脖子上,满具兴味地刮了两下,然后才悄声问:“小狗狗偷偷吞口水,在想什么?”

随着她的动作,满池子的水似乎又晃了晃。

连晚注意到周烟浅说话时的唇色格外潋滟,那贝齿开合间有更隐秘的存在,若隐若现的。连晚的心发狂似的痒起来。因为周烟浅这句话,那两个念头奇异地不打架了,它们纠缠在一块,仿佛冰火两重天在身体里涌动着,刺激得人的脑子混混沌沌。

“我……”

连晚色胆包天,却只敢张了张嘴,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说什么似乎都不对,只能又讷讷地闭上。

她没想到,周烟浅似乎是被她闭上嘴巴的动作气着了,她胸口边的水涌动着,溢到池边,打湿了连晚的裤腿:“你……!”

连晚更茫然失措,极力平静地注视她,眼神却控制不住往下飘。

又在偷看。

周烟浅被她无辜但又眼巴巴的神情气笑。她努力踮起脚尖,伸长手,在连晚脸上狠狠捏了一把:“不想跟你说话了,你就拿着东西在旁边等我。”

想了想,又凶巴巴地补充:“不许走,要是我上来看不见你你就死定了。”

她说完这句话,双腿一蹬,轻而易举挣脱开连晚的手,几乎是在一眨眼间就转身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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