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得很近,一方被另一方抵在墙上, 正擒着下巴亲吻,但看起来却又丝毫没落下风。
纤长手臂慵懒地攀在对方肩上, 迎合的姿态愉悦且热烈。
势均力敌, 万般相配。
但盯着看过几秒, 转椅上的人呼吸倏然重了几分,握着鼠标的手突地一扬, 把无线鼠标摔了出去磕在地面上,当场四分五裂。
“这什么声音?”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守域人被突如其来的摔打声哄得一愣,疑惑道:“怎么了?你那头怎么了?”
通讯另一头的1121默了半晌,在守域人几乎要怀疑通讯是不是已经被掐断了的时候,听到了一句语调非常不愉快地:“那根本不是不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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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铃声警告之后,闯关者是被抱着回来的。
安静地蜷身躺在不满者怀里,呼吸浅缓,像个精美的洋娃娃。
已然睡着了。
其实一开始池念还是醒着的,但姜息的怀抱实在太稳当,堪称优质摇篮。
加上她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去,这样被摇过一阵子,就撑不住睡了过去。
几个病人原本是打算趁着她们没回来,要把四个小床都霸占掉,可先前被闯关者睡过的那张床像是被人下了咒,一靠近就冻得他们直打哆嗦。
所以最终也只能几个人狼狈地挤在一处。几个暴脾气的干脆不睡床了,瘫坐在一旁的地面上。
在门被推开的瞬间,齐齐瞪向进门的人。
但推门而入的不满者只当没看见他们,一路走近床边,将怀里的闯关者安放在床上。
一路抱上了床不说,还开始动作温缓地给人盖被褥。
靠坐在墙边的单足者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我看你是疯了吧,对一个闯关者这样?”
盲目者接了一句,“但我们不就是疯子吗?”
“对啊!”才吃饱喝足的饥饿者拍着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却没了声音,觉得自己嘴里好像平白多了一大团雪,又凉又闷,叫他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其余病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饥饿者大张着嘴的怪异模样,还想跟着取笑,却一张嘴就有了同样的感受。
几个病人都瞪大了眼捂住自己的嘴,惊异又茫然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的灯突地熄灭了。
失控者暴怒地抬起了手想要锤在墙上,却才举起就动弹不得。
手臂上像是被缠满了丝线,但此时房间里熄了灯,根本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这情况是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诡异。
一股浓重的寒意顺着后颈攀爬而上,几个向来身为掌控一方的病人,现在却反被未知的东西克制住,一个个都警惕地收了声。
小小的房间倏然陷入了寂静。
但纵然现在静下来,先前的一系列动静也闹得挺大,还没进入深度睡眠的池念翻了个身,揉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对面一个个僵住不动的病人,“他们怎么了?”
刚醒过来,懒散拖长的尾音带着柔软的哑,眼尾有些红,不知道是才被揉的还是先前的颜色没褪去。
姜息侧过脸去,“太吵。”
这几乎是头一次听到不满者讲话,从里头窥出了真实的性别,几个病人都愣了愣。
狂恋者从下铺起身,“呜呜呜呜!?”
意思是“你是女的?”
平时不多的交集里,不满者几乎不跟他们凑在一处,交谈什么的更是没有过,顶多是给过个几应声的喉音。所以狂恋者从没听过不满者真切的声音。
但才哼哼完那句,便觉得耳朵里也多了一团雪。
什么都听不到了。
池念坐在床上,挽起裤脚看了眼脚踝上的淤青。
姜息的目光随着落在上头,随即有带着凉意的银丝轻轻缠绕上来,润开一层镇痛的清凉。
池念说:“之前我做梦的时候,有一只手拽住了我的脚踝,然后就这样了。”
“倒是不怎么疼,要不是舒暖提起来,我还没有发现。”
只是看起来有些吓人,其实没有什么大感觉。
姜息应了声“嗯”,但带来清凉的银丝没停下。
池念倚在床边的栏杆上,把脚踝往外伸了伸,方便姜息动作,低声继续:“看来梦里受到的伤害会跟现实相通。”
“那我是不是不要睡觉比较好?”
话是这么说,但才讲完就打了个哈欠。
且悠然地倚在一旁,完全要没有强打起精神的意思,俨然是打算一会儿就要睡。
不过睡前还有些事要做。
等姜息将银丝收起,池念起身走到盲目者身边,扯了下病人的衣袖。
宽大的衣袖往上一撩,露出了一截骨瘦如柴的胳膊。
池念用手指朝那截胳膊的手腕处戳了戳,盲目者脸上的表情当即轻轻扭曲了一下。
池念收回手,弯眸笑笑,“被拧断手的时候,是不是还挺疼的?”
盲目者寻着声往后退了半步,嘴里的雪团突地消失了,他咳嗽几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怎么,难道一会儿还打算来我梦里吗?”池念直起身,悠悠转了转手腕,缓声道:“要是再来一次,断的可就不会只是手了。”
“……”
当了这么久病人,什么都遇见过,但还从没被新来的病人威胁过。
可偏偏盲目者现在……还不太敢直接还嘴。
因为之前的梦境里,没能把闯关者拉进泥沼不说,反倒还被对方生生掰断了手。
作为几个病人中危险等级最低的一个,这不是盲目者第一次受挫,却是第一次受挫的这么厉害。
心情复杂的盲目者没有眼睛,没办法瞪眼,但一张脸已然憋得有些扭曲。
并不知道在先前的梦境里发生了什么,也没发觉盲目者的不对,一边的单足者冷哼了一声,一觉出嘴里的异物消失了,马上道:“再来一次,怕你没命活着出来!”
池念转头看他,“是吗?”
“具体怎么个没命法儿?”
明白这是在套话,单足者冷笑道:“我不会说的。”
池念闻言点了点头,却又说:“单足者,这个名字不太好听。不如换一下。”
单足者愣了愣,没明白闯关者是什么意思。
只看着她走到自己跟前,弯眸眨了下眼,缓声继续道:“无足者……”
池念抬脚轻轻踢了踢病人仅剩的那只脚,“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
单足者默了默,反应过来之后,彻底被闯关者的狂妄激怒了,“艹,你敢!?……”
“敢”字后头的反问声调还没结束,几个病人眼看着闯关者改了方向,朝着一旁的尸语者走过去。
一把扯开了尸语者的衣袖,将里头藏着的剪刀拿了出来,又返回单足者身前。
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在他们都没做出反应的时候,剪刀锋利的刃已经抵在了单足者身上。
而刃口一路往下,池念蹲在地上,动作懒散地转着指尖的剪刀,用剪刀背磕了磕单足者那只完好的脚踝,“我觉得,你最好扶着点什么。”
闪着银光的刃口敞开,对准了单足者后跟处的脚筋,“毕竟一剪刀下去,站应该是站不稳了。”
漂亮的脸上神色如常,甚至带着点少女样的天真稚气。而出口的声调很平缓,懒散的尾音甜美又柔软。
要不是把话里的内容听得万分清晰,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这样一张脸的人,正用这样甜美的语调说着如此内容。
终于发现不太对的单足者扭头看向四周,才发现几个病人都瞪眼看着他,别说动作着来帮个忙,压根连声音都还发不出来。
而他自己也一样,此时浑身上下像被缠满了奇怪的线条,想往旁边躲一躲都办不到。
……
这一刻才终于明白,掌控权已经彻底不在自己手里了。
感觉到那锋刃越压越近,皮肤上滑过了一阵温热,似乎是已经出了血。
越绷越紧的神经彻底断开,单足者喊道:“我说,我说!”
“只要你睡着了,在梦境里我们就可以攻击你。如果成功让你害怕到了极点,或者在梦境里死……出了意外,就算我们成功!”
“按照医院的规则,要是成功了,我们就可以得到各种奖励……!”
悠悠收了收手上的动作,池念问:“那要是失败了呢?”
“失败了……如果我们失败了,就跟你一样,在梦里遭受到的伤害会变成现实!”
所以闯关者们要想熬过去,就不能害怕,必须勇于做出抵抗,只有逃脱他们的攻击,才能顺利活下来。
眼看着还没完全收起的剪刀,单足者急声道:“这也不能怪我们啊,是你选中了我们到房间里,只要你一做梦,我们就会自动进入你的梦境,这事我们也控制不了啊!”
就像是恶灵的触发状态,一旦同房间的闯关者入梦,他们就会自动进入同一个梦境,并且不自觉地开始做出各类攻击行为。
闯关者点了点头,垂眼像是在复盘听到的内容,也不知道对于这些答案是否满意。
在单足者继续紧张了十几秒之后,听到了一阵铃声。
[洗漱时间到,请抓紧洗漱,按时就寝。]
外头的铃声落下,却又响起一声:“请以下七位病人前往院长办公室。”
播报音响在走廊里,把七位病人的名号挨着报了下来。
听着广播里的声音落下,几个终于恢复行动能力的病人都迅速出了门,单足者更是逃一样蹦了出去。
池念将剪刀收到腰后,走上前捏了捏姜息的掌心,“等你回来。”
脚步稍顿,姜息回头看池念。
像这类的话,是以前没有听到过的。但在遇到池念之后,似乎总在听,也总在亲身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