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筝的声音夹杂着几分无奈。
“瑾秋,在忙吗?”
“哪有您忙。”姐妹间的调侃向来都是点到即止,祁瑾秋笑道,“好啦,刚醒没忙。说说吧,你怎么惹妈妈了?”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久到祁瑾秋差点以为是信号不好断线时,祁筝终于开了口:“她知道了我和薇薇的事。”
这个答案,在祁瑾秋猜想和意料之中。
下了一整夜的雨,晨间也没有晴,太阳依旧被藏在厚重的乌云层后。
祁瑾秋道:“那次我们陪她去逛街的时候,她虽然嘴上说如果真是那样,她真的没脸见柳姨。可我觉得,她应该不会那样想,不过她竟然都不给你回家了,那就说明你们之间一定出了什么事。”
她细致地分析后,开门见山问:“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姐。”
相较于前一段沉默,这一阵的沉默则没有那么冗长。只是再开口时,祁筝的声音显然有些低哑。
“我跟薇薇...发生了关系。”
被金色闪电劈开的不仅是浓墨似的乌云,还有祁瑾秋的欲言又止的声音。裹挟着风浪而来的,是最后一句。
“她..当时是被我强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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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瑾秋坐在沙发厅,花了半个小时才消化那段通话。
柳怡薇是早产儿,小时候经常生病,身高体型也比同龄小孩小很多,而且她从小性格就偏静,是当时她们四个人里最乖的小孩。
那个时候她们父母都忙着生意上的事,她们四个小孩经常在祁家的院子里玩,负责管她们的则是年纪稍微大一些的祁筝。
年纪最小,又是最乖,长相可爱软乎,众多条件叠加下,小时候的祁瑾秋,能够感觉到姐姐对柳怡薇的喜欢。
只是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她们缓缓长大,祁筝的性格愈发冷漠,这股偏爱感仿佛也被时光冲散了。
不过感情始终是两个当局者自己的事。
冷静下来的祁瑾秋并没有联系发小柳怡薇,而是选择静观其变,不偏不倚。
一本厚重的《西方美术简述发展史》被翻薄,她曾经在秋意山庄的别墅里,读过原版书籍。比起手上这译本,原版著作更加厚重,握在手上如同一块起高楼的红砖。
书籍翻阅过半,玻璃窗外大雨淋漓,整座钢铁洪流建起的城市,被笼罩如黑幕般的乌云下。街道行人如困兽般四处躲雨,车辆飞驰而过,溅起满地雨花。
客厅沙发单人位的小型柜桌上,摆放着一盏复古式的书灯。
暖色调的光线衬得这一隅格外温馨,摆放在不远处的胡萝卜箩筐如一叠装饰品。
在秒针的作用下,墙上挂钟内的分针缓缓推移,早晨时间已过大半,从书里抬起头时,俨然到了十一点四十。
祁瑾秋将小兔子专用的蓝光眼镜摘下,放回眼镜盒里,接着起身迈步朝主卧方向走去。
主卧的房门并没有反锁。
从外面很轻易就能拧开,细微的声响不至于惊醒一只昏沉的兔兔。
大床上右边的团状来到了中间,祁瑾秋发觉小兔子苏醒的证据,缓步靠近。正当她抵达床边沿,床被也从中间掀开,露出一张精致€€丽的脸。
瞧见她,纪€€眠有过€€€€x€€一瞬很明显的僵硬,转瞬即逝,取之而代的是如霜雪般的冷意。
即使祁瑾秋就在她面前,她也面色冰冷地擦过,毫无为她停留之意。
昨晚闹了那一通,此刻她身上穿着一袭青色的长款睡裙,裙摆在两人擦肩而过时被暗涌的风掀起,祁瑾秋没有握住她,任她独自去往卫生间,继而传出清晰的反锁声。
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祁瑾秋沉默地坐在书桌椅上,未置一词。
淅淅水声回荡在狭窄的卫生间内,约莫二十分钟后,反锁的玻璃门才从内打开。瞥见祁瑾秋还在主卧,纪€€眠毫不犹豫地往外走。
身影消失后,祁瑾秋起身紧跟其后。
厨房的推门只能关阖,无法反锁,搜寻到那道身影,祁瑾秋推门而入。
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都把小兔子欺负哭了,所以她任凭小兔子怎么打骂苛责,她都能全盘接受。
推门打开的一瞬,她瞧见纪€€眠正在自己煮面,言外之意非常明显,就是生气到连她煮的东西都不愿意吃了。
祁瑾秋走到她身旁,保持着两人间的安全距离。
“眠眠。”她道,“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纪€€眠准备切番茄的动作一顿,很快便恢复如常。神色淡漠,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昨晚的事,我真的错了。你打我骂我惩罚我,我都甘之若饴。”
“下一次,我保证会..”
落在番茄上的劲儿变重,厨房回荡着清晰地刀声。这一刻,砧板上的番茄,似乎又不是番茄,比起切菜,刀声更像是在剁肉。
祁瑾秋的声音戛然而止。
“早餐我都弄好了,我再给你温一下,眠眠不弄了好不好?”
无论她怎么说,纪€€眠就是不分给她任何眼神,且切割的动作越发娴熟,落刀的声音越发大声。
祁瑾秋目睹她完成全部流程,将一锅洗面煮成糊面团。而即使是这样,她也面不改色地吃着糊面团,不肯吃一口祁瑾秋早早就精心准备好的营养早餐。
说是早餐,其实根本就是午餐了。
吃完,她漠然地收拾着自己的餐具,将其放进洗碗柜时,却不小心摔破在地。
细碎玻璃溅起的声音惊到祁瑾秋,她立马蹲身下去收拾,揽着纪€€眠没让她动。碎片有大有小,她拿过一个透明色的垃圾袋,将玻璃一一拾起放入。
捡起一片大玻璃片时,她的手背不小心与其后的不规则三角形擦过,祁瑾秋停住动作,望着被划开的细微伤口沁出丝缕血迹。
被她护在身后的纪€€眠瞧见这一幕,冰冷神情不复。她蹲下身,蹙起的眉透露出此刻的焦急,语气还是淡淡的,却又夹杂着几分担忧。
“先别弄了,去包扎一下伤口。”
其实就一点儿小伤,小到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可既然小兔子这么说了,祁瑾秋就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她很牵强地笑了笑,仿佛那道伤口很疼:“好。”
从厨房转移到沙发,纪€€眠拿出医药箱,很仔细小心地给她清理伤口,看似大口阔斧,最后却只贴了一个偏长的创口贴。
期间,祁瑾秋的视线一直落在纪€€眠的脸上。
昨晚关了灯,她只能听见小兔子分外勾人的声音,却瞧不见她脸上神情。就算看不到,她也能猜出那是怎样一副夺魂摄魄的春景。
创口贴贴稳,完成最后一步,纪€€眠正要拿着药箱离开时,皓白的手腕就被身后人拽住。
“眠眠。”
“你生气我可以哄,怎么哄都可以。但不要不理我。你不理我,我就会想很多东西。”
“并不是只有Omega才心思细腻,爱一个Omega的alpha同样也是。从你起床到现在,你就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忍不住想很多。”
祁瑾秋将姿态放得很低,声音看似平静,细听之下却潜藏着几分哀伤。
“眠眠€€€€”
纪€€眠出声打断:“我不会、跟你提分手。”
言外之意就是别想那么多,最糟糕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的冷战。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转机。
“那眠眠要怎么样才消气,我想你理理我。”
她根本受不了被纪€€眠排斥在外,一秒都不行。
良久的沉默冲散两人间的洪流,纪€€眠拂开她的手,将药箱放回电视柜,便利落回到卧室,反锁动作一气呵成。
因为冷战,今天的客厅也格外清冷,空气中的寒意骤增。
祁瑾秋望了望墙角的那筐胡萝卜,又瞅瞅木门上的锁把。
一分钟后,她重新返回厨房,将玻璃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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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样推拉了半天,一整个下午纪€€眠都没从卧室里出来。
阳台上晾着昨晚速洗好的床单,祁瑾秋时不时就会给纪€€眠发微信,寥落的身影就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狗狗。
傍晚六点,雨停了。
祁瑾秋去厨房捣鼓晚餐,做的很用心,菜式精致,卖相俱佳。
做完晚餐已经将近七点。
雨后的傍晚格外不同,天际线蝴蝶蹁跹,草木花朵重新挺直腰,行人闲适地外行,空气中浮着淡淡的草木香。
祁瑾秋来到门前,抬手敲门。
敲了三次,木门才沿着缝隙缓缓敞开。纪€€眠抬眸就瞧见门外人,有些局促又有些可怜的神情,好不容易硬起的心在这一瞬又软乎了下来。
缱绻灯光铺洒在两人身上,祁瑾秋知道小兔子心软,所以便故意可怜巴巴道:“眠眠,晚餐煮好了。”
纪€€眠掠过她,站到墙角那筐萝卜边:“这是什么意思?”
祁瑾秋坦诚道:“昨晚你说生气会朝我砸萝卜,我就在同城买了箱,方便你泄气。”
沉默被沉默打败。
纪€€眠面色淡淡:“那开始吧。”
“嗯?”
“不是说、想要我原谅你吗?”
祁瑾秋立马反应过来,抱着一筐萝卜,脱鞋站在地毯上,表情认真又倔强,仿佛她怎么砸都没关系。
纪€€眠没有变回小兔子,而是选择坐在沙发上,从箩筐里拿萝卜砸在祁瑾秋身上。
一个、两个...砸到第十个时,她冷了一天的表情淡了下来。
虽然每一个都控制着力道,萝卜也偏小轻巧,可她就是...有点儿舍不得砸下去了。
她咬住唇,模样在一瞬变得很委屈。
祁瑾秋连忙过来哄她,将她半拥入怀:“眠眠不要难过,现在不想原谅也没关系。我再努力几天,一定全心争取眠眠的原谅。”
纪€€眠抬起手在她的肩膀上,捶了下。
“没有难过、是你太过分了。”
即使这么说,她也还是贪恋般将脑袋埋在祁瑾秋的肩颈,瓮声瓮气道:“我...我都说停了。”
“你骗我、不听我的、还一边摸我、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