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钱明来的原因,一斤面,两斤排骨,三盒饼干,能有几个钱,要是能帮他看好他还能再给两百!但他不愿意轻易被眼前这个漂亮女人轻易骗了,故意道。
“要是算不准我可不能把东西给你。”
女人慢慢地绕着他踱步,一言不发,倒是他娘面露急色,抬手在他背上糊了一巴掌,骂道:“这是灵首座下守观人,别没大没小!”
云层后阳光慢慢冒出头,门口老树垂下枝桠,翠叶浮动,一点水珠自叶尖坠落,砸在长满青苔的石板上。
“啪。”
观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连墙上的仓鼠们都闭紧嘴巴,老实得如同石头。
钱明莫名的缩了缩脖子,之前被盯视的感觉又回来,四面八方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看得他浑身难受,四周静的让他头皮发麻,心里越发后悔听他娘的上山,无法压制心底深处冒出的惧意。
短短一分钟,在钱明心里却像过了一小时,那女人终于回到原位站定,垂着长长眼睫,抬起手。
灰袍垂落,搭在手臂,露出的皮肤格外白皙,不像在山上风霜雨露生活的人。女人掌心,卧着三枚铜钱。
“算一卦吧。”
钱明听到女人清冽的声音,竟然很好听,尤其在她话音落下后,那不知何处而来的压迫感潮水般褪去。
“诶,好好好!算算!”钱明娘一脸喜气,手激动得不知往哪放,左右看来看去,思忖道,“就算是不是钱明他前面谈的朋友暗地里害他
!”
他儿子前不久回来,说跟女朋友分手后,一直不顺心,他倒霉就是从那开始,钱明娘心里就是怀疑那女孩使坏,尤其钱明回来后一直抱怨那女孩欺骗他,耽误他,还来他公司闹,害他被公司辞退。
“哦?”
高屋黑瓦香堂前,静静站着,道袍压下一袭冷清的女人勾勾唇,刹那观内阳光普照,温和如春。
“既是他求我,自然由他问。”女人慢声道,浅浅目光在钱明脸上扫过。
“你想算什么?”
那双冷冷的目光中,钱明再无其他心思,他咽下口水,连忙问道:“我到底怎么了?”
这个不用算,女人慢悠悠答:“恶祟缠身罢了。”
钱明娘的脸色煞白。
钱明:“……”
恶祟?
搞笑呢,这可是二十一世纪!
他没忍住嗤笑出声,脸上的嘲讽明明白白。女人并不关心他的想法,掂掂手里铜钱,问:“算吗?”
钱明冷笑,也不觉得什么合不合适,觉得这人满口胡扯,招数太低级,说:“那就算算哪来的恶祟!”
“叮叮叮。”
三枚铜钱落地,女人低头看了眼,手指在袖中掐了两指。
“算出什么了?”钱明嘲讽地问。
“两年前,你跟外地女子恋爱。”女人一开口,钱明顿时愣住,下意识看向他娘。
女人安静道:“今年你们考虑结婚的事,那女孩是望城人,家世富裕,不要彩礼但要你出一半钱与女方共同付首付,婚后一起还贷,你拒绝了,认为他们是故意难为你。”
钱明脸色难看起来,想也不想道:“他们就是故意难为我!望城房价那么高,首付别说一半,一半的一半我也拿不出来!他们家那么有钱为什么不能直接买套房让我们结婚,他们就一个女儿,以后那些东西不都是我们的,他们老了还不是指望我孝敬?我名牌大学出来,以后肯定有出息,他们只顾眼前小利,根本不想想以后!”
钱明娘张大嘴,这跟钱明之前说的不一样,他之前明明说是那女孩看不起他,背地里脚踏两条船攀上高枝把他甩了。
“你舍不得女人家世,为了结婚,故意让女孩怀孕,两个
月后女生发现,质问你时,你推了她一把……”
灰袍袖中,女人白皙指尖落在指腹,声音似叹非叹。
“你还偷了人家东西?”
“胡说八道,那是她欠我的!我在她身上耽误两年时光,她不给我补偿,那我就自己拿!”钱明嘴上硬,心脏怦怦乱跳。
全中。
她怎么知道,这事他谁都没说!
她怎么知道的?
钱明吓得连连看他娘,他娘脸上同样震惊,睁着眼连连摇头,“钱明不是那种人,要不您再仔细算算!”
女人冷淡的瞳孔悠悠落在钱明娘身上,声音平静,“嗯?”
钱明娘心一颤。
这可是护佑灵首山的神灵亲自挑选的守观人,她怎会错,她怎会错!所以错的只有€€€€
钱明娘一下腿软,跪在地上,而钱明毫无心情管他娘,喉咙里压抑不住恐惧的呻吟。
怎么会这么准?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神,那他,恶祟……
他极其惊恐,面色扭曲,掺杂世界观破碎的茫然,眼前一道白一道黑,只剩黑白两色,冷冰冰的风往他脖子灌,就好像有人在他脖子后吹气似的,他耳边传来细细的呜咽声,那声音不断叫他,叫他€€€€
“爸,爸爸。”
“啊!!”
山顶传来一声惨叫,山林众兽目光中,男人跌跌撞撞冲下山,双手在空气中疯狂摇晃。
“你别过来!滚开!我是你爹,你给我滚……”
徒留他娘跌坐在观中冷地,嘴里喃喃道:“怎么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原来竟是他儿子不对,她还巴巴上山求救,她儿子怎么变成这种人?
“呜呜呜!”钱明娘捂着脸哭起来,求救般问女人,“我儿子还能救吗?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他!我就这一个孩子啊求求您救救他吧!”
“莫慌。”杜悠然甩甩衣袖,弯腰拎起这两天的伙食,雪白的指节勾着红色的袋子,她的心情好像突然好起来,在钱明娘希冀的目光中低低笑着,“无药可救,不必再救。”
不过……
悲怆的哭声中,杜悠然眼里露出一抹疑惑。
只是,恶祟难成,两个月胎儿没
有灵识,怎么就成恶祟了?
山下这么恐怖?
想看看。
看着女人抹泪追着钱明离开的背影,杜悠然拎着东西转身。
但是!
吃饭要紧。
望城,某小区别墅。
手机铃声打断屋里宁静,骨相秀美的手接起电话,主人声音沉稳温和。
“丽丽,最近身体怎么样,好点了吗?”
电话那端的人久久无声,半晌后带着哭腔的女生低声道:“对不起……温姐,钱明那垃圾跑回老家了,我打算报警,把他偷的你的东西拿回来!”
“这样呀。”女人轻轻叹气,“东西无所谓,你的身体要紧。”
电话那头的女生一抹脸,语气坚定:“那怎么可以!那可是温姐你奶奶留给你唯一的念想!姐你嘴上说让我保管,其实就是你觉得它养身,让我带着,谁想到那垃圾竟然还敢回来偷东西!”
“姐你放心,我已经定了明天的飞机,那垃圾住在H省连山市灵首村,我带警察直接找上门!一定把东西好好带回来!”
“连山市?”沙发上的女人将碎发撩到耳后,眼中露出一抹诧异,温声道,“我最近接了个综艺,录制地点就是连山市,你不要着急,我们一起过去。”
电话那端的人顿时嚎啕大哭,痛斥渣男的同时立下保证,一定把东西找回来,还要摘下渣男脑袋,代替温辞下部戏开机仪式上的猪头祭天。
“……”
难为老天爷啦。
温辞轻笑,另一只手下意识摸向自己颈下,空荡荡的。她平静的眼中藏着一丝黯然,声音却依旧温柔。
“好。”!
第2章
灵首山,旧观。
细烟缭绕腾转,满堂清甜。
燃香人双手揣在袖子里,长睫半落不落,原本清澈透明的眼底藏着抹困倦,她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洋洋的。
“莫怪,起晚喽。”
那细烟打了个转,天上云海散开一角,明晃晃的阳光独独照在燃香人身上,未曾被衣料包裹的皮肤被阳光照得越发白皙,仿佛即将消融在云雾中的雪。
晒得舒服的杜悠然抬抬眼皮,看向天空挂在正中央的太阳,“啧”了声,勉为其难的伸出手,从稀稀拉拉的檀香盒中取出三支香,歪歪斜斜插在香炉中。
“请你。”
那只修长劲瘦的手重新回到袖中,杜悠然笼着袖子,装模作样叹气,“你一天还能吃两顿,我可是两顿都没得吃。”
要不是难得有人上山问卦,她今天就要挂在墙上一起受香。
看上去耀武扬威的细烟忽然散开,在堂中消失,天上的云合拢,观中又灰扑扑起来。瞧它装死,杜悠然嗤笑,袖中掌心叮当响,丢在地上。
杜悠然站直些,低声道:“观里无饭,何日可下山?”
“叮、叮、叮。”
铜钱落地。
时机未到。
杜悠然当即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往外走,向山中去了。不多时,一只圆滚滚的小东西从香炉下钻出来,鼻尖一耸一耸,小爪子抓起圆润的铜钱,塞进自己雪白毛里后,又耸着鼻子去寻下一枚……
“吱吱吱!”
林子里,一群金色的猴子或蹲在树枝,或靠在树下,每只猴子的手里,都举着红皮脆甜的大桃子。众猴正开心有桃吃,望风的猴忽然竖起耳朵,猛地站起来,对着其他猴子“哦哦啊啊”大喊。
众猴脸上出现人性化的焦急和恐慌,拔腿上树,还没窜出两米,草木中隐约出现一抹灰色,来者瘦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贴在老树青色树干,树上的猴子顿时如雨点落下。杜悠然张开手掌,接住一枚脆红的桃,她看也不看,在衣服上擦了擦,放在唇边。
“咔嚓。”
“讲,哪偷的?”杜悠然一撩下摆,蹲下身问抱头坐在地上的众猴。她脚边,桃子堆成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