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一只猫认真说话还是很有趣的,温辞弯弯眼睛,笑着说:“这样呀。”
杜悠然不冷不热地看了毛茂一眼,这只蠢猫丝毫没有发现她的眼神,热情地给温辞讲故事。
“时代变啦,几千年前开始,这就是人本位的世界,天道隐没,灵气熹微,妖魔为了生存,不得不隐藏在人类之中。”毛茂露出一抹怅然。
“其实不光是妖族,人族中修仙问道的修士同样尴尬,于是为了生存,也为了在如今世界寻求共存的方法,妖族和人族合作,像我这种在灵山妙水中开智,但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妖,或者在人类世界犯了点事,但不严重,危害性不大的妖怪,会被办事处送到选定的村落,从幼儿开始,像真正的人类孩子一样学习适应人类的一切,成长,衰老,最后‘死亡’。”
毛茂摇摇尾巴,“这一生走完,基本和人类无异,没有犯罪记录差不多考试通过,当然‘一生’只是含义,人类还有活得长活的短的,表现好的妖可以早早毕业,不喜欢人类的妖也可以继续留在村中,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温辞眼睛微亮,仿佛另一个世界的画卷向她徐徐展开,她问毛茂:“那个办事处就是管理你们妖族的吗?全称叫什么?”
“非常态事务研究管理办公室。”杜悠然冷冷地说,把茶杯放在桌上。“噔”的一声,毛茂吸了口气,发现自己非常多嘴。
温辞好像没看到毛茂怂眉耷拉眼的样子,轻笑道:“这个办公室只有妖怪,没有人类?”
“有。”杜悠然说。
温辞明亮的眼睛看向她,一副“快跟我说说呀”的表情。
杜悠然动作顿了顿,目光下落,再次落到毛茂身上。
啊,又让他说啦?毛茂抹掉脑门上的虚汗,心里嘿嘿直笑,观主那么小上山,很多事都不清楚,想在娘娘面前展示都不行呢,嘿嘿。
“以前大陆灵气充足的时候,修仙门派多如牛毛,经常有大佬飞升成仙,不知去哪个次元当神仙去了。但现在问道无门,大家都飞不了,那些个什么炼气啊筑基的真人修士,现在都得考级考证,优秀的通过职业考试就能进办事处吃国家饭啦!”毛猫妖城管茂说,“人妖平等!职业自由!”
哇,还是公务员!
温辞点点头,有点懂了,她看向杜悠然,新的疑惑产生。那杜大师呢?杜大师在妖族很有地位的样子,她究竟是什么妖怪,也是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吗?不能吧,她都上街卖“艺”了诶!
“所以,”在毛茂准备向另一兜鸡蛋饼下手前,杜悠然问他,“你找我有事?”
她不开口不要紧,一开口,毛茂脸上的笑忽然僵住,大叫道:“坏了!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完了完了,观主,这件事一定要请您帮帮忙啊!”毛茂慌张地说,“您还记得我同事吗?就之前想跟您请卦的那位,我们带着面去的,您没吃上那次!”
杜悠然冷面冷眸,“不记得。”
毛茂更慌了,指着温辞说:“就那天,您遇到娘娘那天!”
娘
娘?
杜悠然余光落在温辞身上,表情淡淡,嘴里“唔”了声,沉吟,“略有印象。”
“就是您算出您与娘娘有崽的那天!”毛茂激动得跳起来,大声喊道。
您与娘娘有崽的那天
您与娘娘有崽
有崽
院门口,想进门的人动作一顿,抬手揉了把耳朵,惊愕地看向廊下面色各异的两人一猫。
“观主,我……进来了?”兰玲呆滞地说,看看杜悠然,看看温辞,看看温辞,看看杜悠然,最后看着橘猫,头上冒出问号。
崽,什么崽,哪里来的崽?观主和这位?是她想的那个崽吗?这就有崽了?什么时候生的?
院子忽然安静,针落可闻。
沉默中,杜悠然抬抬嘴角,对兰玲一点头,随后略有责怪地对毛茂说:“记起了,莫喊这么大声。”
毛茂爪子搓搓,连忙道:“好的好的。”
故意的!
温辞发现了,这个杜大师根本不是那种正经的大师,坏得很!她目露“凶光”,从不动如山的杜悠然转向毛茂,很想让他把吃的饼吐出来,就这一会儿工夫,这只猫“攻击”她两次,两次!
毛茂心里焦急,顾不得向娘娘赔罪,连忙道:“事情是这样,向您请卦的那天,我同事下班去接小孩,老师却惊讶地说,孩子下午就被他请假接走了,把我同事吓了一跳,急忙调监控!”
“监控里还真是他,但是我同事一天跟我在一起值班,下午根本没离开过。”毛茂急地转了两圈,愁得掉毛,“他刚开始报案没人信,要不是他拽着我去警察局作证,又让人调执勤路上的监控,大家这才发现不对劲,可他告诉我的时候都过去两天了!我想起您那天想给他算卦,您是不是感觉到他家里要出事?”
“另外求您给他算算,这孩子被人拐哪去了,可千万别出事啊!”
“孩子丢了……”温辞吸了口气,紧紧皱起眉头,太可恶了竟然敢偷孩子?而且装成孩子父亲,看起来不是普通人的手段。
站在旁边还被毛茂之前“观主有崽”言论惊得无法言语的兰玲睁大眼,想到祠堂里那四个人类幼崽。
“卦落方知来归处,无因何得相面缘?”杜悠然摇
摇头,“一时兴起,无法言道。”
两个小妖心有戚戚,想这就是观主天生的本事,就跟云密成雨,风吹雾散一般自然。
“能不能帮他的同事找找孩子呀?”温辞伸出手,按在杜悠然膝盖上,担心地说,“你今天还没给人算过卦是不是?”
丢了孩子的痛苦,她无法想象。温辞紧紧的皱眉,只是想想心口隐隐作痛。
杜悠然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该他来求我。”杜悠然看到温辞眉头皱得更紧,她忽然抬手,捏住温辞的指尖,微微一笑,“别急,兰玲。”
“是,观主。”兰玲精神一振。
“带胖猫去祠堂,看看我昨晚带回来的€€€€”杜悠然轻轻揉弄温辞的指尖,温热的触感在两人指腹传递,杜大师看着温辞,红唇微启。
“特产。”
“小玲啊,你跟观主说说,我叫毛茂啊!”毛茂跟在兰玲身后,小声嘟囔。
兰玲屈起手臂,手肘撞在他胖肚子上,露出一个“你快闭嘴”的表情。
“观主?”
堂里传来的声音让毛茂连忙闭上嘴巴。
一个看起来朝气蓬勃的男人探出头,看了眼兰玲和毛茂,托托鼻梁上的眼镜,说:“小兰啊,警察来了,你们快将在山里发现孩子的事原原本本告诉白警官。”
兰玲顿时翻了个白眼。
你一只黄犬妖,为什么姓白!
她喊了声支书,拉着毛茂进门,门里几个警察正在做笔录,哄孩子,毛茂一进门,一个小男孩不哭了,大喊道:“毛叔!”
“诶!臭小子!可让我找到你了!”毛茂扑过去,和小男孩抱在一起,场面看起来十分感人。
白树对着毛茂微微点头,仿佛看不到一直瞪他的兰玲,对堂中众人说:“现场要去看一看,调查取证。”
虽然包括白树在内的所有妖都知道这件事凭普通人无法做到,但流程还是要走的。
槐老礼貌地问白树,“无忧随你走一趟?”
“多谢槐老,不过我们也有自己的处理方法。”白树说,“就想听您一句准话,我好向上面报告,这几个孩子,是不是观主救的?”
槐老笑了笑,“在灵首峰脚下,
你以为如何?”
“对了,今晚山神祭,如果白先生没事,可以留下参观,或有意外收获,未能可知。”槐老说。
白树表情一变,点头,“多谢槐老提点。”
“你师父跟那位老爷子说什么呢,文绉绉的,一副内有玄机的样子。”有个抱着孩子的警察问白树徒弟。
“我也不知道啊,对了,叔,我给你看个东西。”白树徒弟笑着拿出一块镜子。
连山市午间新闻,近日有人贩子在连山市流窜,几天内多次下手,共拐走四个孩子,幸亏灵首村村民警觉,在山中采菇时发现人贩子踪迹,可惜人贩十分警觉,丢下孩子向山中逃窜,请大家务必堤防注意,对孩子进行防范演习……
“好了,你也看到了,孩子没事。”杜悠然目光从手机屏幕中收回,彬彬有礼地对温辞说,“可以帮我换个节目吗?谢谢。”
有的人抱着手臂盯了她一早上,非常有耐心。
听到她平静的声音,温辞冷冷道:“你应该对我说什么?”
杜悠然从善如流,“抱歉,没有下次。”
有的大师,表面看起来礼貌乖巧,其实半夜会敲窗送特产,但是!谁家的特产是人贩子拐走的孩子啊!
“是妖。”杜悠然没有瞒温辞,将阵法和灵石的事告诉温辞。
温辞十分惊讶,她才刚知道世界上有妖怪,现在又听说阵法啊,还有灵石这些事情,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而且,阵法是它和山上的一些小东西合力破的。”杜悠然轻笑,着重强调“它”,“不如重新认识一下?”
温辞汗毛一下子立起来,想想就恐怖,“不要吧?!”
鼠!是鼠!
“是仓鼠,不是老鼠。”杜悠然认真解释,“不是一类。”
真,真的嘛?
温辞眼睛都要瞪圆了,满身拒绝。
“真的,不骗你。”杜悠然声音很好听,说话时总有几分娓娓道来的韵味,让人总是不自觉相信,加上她清冷的外表,很难让人相信她会欺负人,骗人这种事。
但她就是会做!
温辞深吸一口气,跟在杜悠然身后进屋。
屋里非常干净,宽敞明亮,让温辞一瞬间
觉得自己仿佛来到某个园林小筑。屋子正中间的长条茶几中间蹲坐着香炉,炉内点着一支檀香,清甜满室。
“好闻。”温辞道。
“嗯。”杜悠然应声,在屋里看了看,对着温辞招手,“来。”
她带温辞进卧房,东边墙下放着一张宽大的拔步床,床上铺着松软的被褥。
温辞眼前到处都是精致大气的实木家具,鼻尖味道沁人心脾,她心里的恐惧微微散去,小心翼翼和杜悠然对着坐下,一起看向床帐中。
床褥中,鼓起一个小包。
温辞身体开始僵硬。
“出来。”杜悠然拍拍被子,说。
几乎在她声音落下后,那小小的包开始动作,慢慢往边缘滑动。
温辞身体越来越僵硬,尖叫几乎停在嘴边。杜悠然回眸,忽然抬手,一把将温辞揽入怀中。
“不怕,不怕。”低低的震动从她胸膛传来,温辞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偏头将头贴在杜悠然肩上,感觉头顶被她下巴抵住。
杜悠然拍拍温辞的后背,轻声说:“怕的话,就躲到我身边。”
“相信我,它不会伤害你,它只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