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雪 第37章

檀雨沉声道:“掌门公子放心,一定什么都不会少。”这句话不单是说给其他三家听的,还是说给萨珠听的。

这盒子既然到了她的手里,自然不会让人轻易拿去。

三家人都往檀雨这边盯了一眼,隐隐瞧见了她藏在指尖的金针锋芒,在这种场合闹起来,确实丢面子。四大世家受江湖人敬仰多年,可不能在这个时候伤了和气,闹出什么笑话。

瞧见盒子暂时无恙,几人也没有再争执什么。

李伯陵趁机圆场笑道:“来来,几位兄弟,再喝一杯!尝尝我东海盛产的佳肴,今日厨子烹得那可是一绝啊!”

几人倒也不拂他的面子,毕竟他今日才是主子,心里却各有各的算盘,打得闷响。

既然这《阴蚀诀》回来了,今晚确实应该好好算算当年的那笔糊涂账。

算账可以,但是也要确保这里安全。

燕姬悄然扯了扯李伯陵的衣袖,扶着额头佯作醉了,媚声道:“夫君,我怕是醉了,实在是头疼,先回去歇会儿。”

“阿€€,送你阿娘回去。”李伯陵自然懂得燕姬的话中话,当即吩咐李€€跟上。

李€€向来顺从父母,听到吩咐也没有想其他,便扶着燕姬先退了宴席。

燕姬领着李€€走出正堂十余步后,忽然覆上李€€搀着她的手,正色道:“速速调集弟子,封锁码头。”

李€€愕然,“这……”

“再调集战船,围住客岛,但凡偷偷溜到海上的,立即拿下。”燕姬吩咐得很快,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李€€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一时不好多问,便先依着母亲去办事了。

燕姬仔细回想今日这事,如若南宫泽知道那盒子里有《阴蚀诀》,怎会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来,早就藏自己兜里当宝贝揣着了。

这《阴蚀诀》来得时机恰到好处,那姓沈的丫头遇上李€€的时机也恰到好处。这两者莫非有什么联系?

她记得《阴蚀诀》是跟着沈涟一起失踪的,如今重现玲珑岛,难道这岛中混入了沈涟?这人若是修习了《阴蚀诀》,那可是个难缠的对手!

或许,她可以会一会沈漪,从她口中套点什么出来?一念及此,燕姬不多做迟疑,快步往望月别院去了。

今日天枢堂热闹纷呈,这后山别院却静得让人害怕。

沈漪起得很早,用过早膳后,便一直留在客房中看书。书是她向二月要来的寻常游记,看了半日,二月便盯了她半日。

在天佛门多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静。

二月倒是与她不同,游记什么的,实在是无趣,他盯着沈漪久了,沈漪未困,他倒是先困了。

沈漪已经数到他第三十个哈欠,暗忖此人只怕已经无聊极了。

“夫人!”

忽然听见他精神地唤了一声,沈漪收敛心神,闻声起身,对着燕姬一拜,“见过夫人。”

燕姬嘴角挂着笑,斜眼瞥了一眼身边的端茶丫鬟,丫鬟便将煮好的茶端至沈漪的几案上。

“沈姑娘,请喝茶。”

沈漪感谢点头,“谢谢。”说完,没有多做迟疑,便吹了吹茶汤,喝了一口。

竟是没有戒心?

燕姬一寸一寸审视着沈漪,这丫头怎么看都是个乖顺的,没有戒心倒也不是能装出来的。

“好喝么?”燕姬在沈漪面前坐下,温声问道。

沈漪微微蹙眉,“晚辈不会品茶,可这茶喝起来很是甘甜,好喝。”

燕姬眸光带着怜悯,淡淡地看着她,“可怜的孩子,这几年可有你阿姐的下落?”

沈漪双手捧住茶盏,只是摇了摇头。

“一直没有么?”燕姬再问。

沈漪抬眼,故意红了眼眶,正色回答:“没有。”甚至,她还加了一句,“师父他们一直在帮我寻找,却三年来杳无音信。”

燕姬佯作难过的样子,覆上了沈漪的手背,“别怕,以后我们四海帮的弟子也会帮你找的。”

“谢谢夫人!”沈漪感激开口。

燕姬欣慰地笑了笑,“就安心在这儿住着吧,晚上等寿宴结束了,我再来看你。”说完,她起身对二月递了个眼色。

二月领命,恭敬地低下了头。

沈漪垂首恭送燕姬离开后,悄然舒了一口气。突然从寿宴来到别院看她,问的却是阿姐的事,夜离雀在前面一定看了一出好戏。

所谓打草方能惊蛇,看来今日惊出来的可不止一条蛇。

只要想到这里,沈漪就觉得心跳快了一拍,甚至血脉也沸腾了些许。她现在能做的是等,耐心等待夜离雀出现,告诉她寿宴上到底看了一出什么好戏!

夜离雀却不觉得这是一出好戏。

原以为几人会狗咬狗来一出,没想到竟是各自克制,将这寿宴给顺顺利利地吃完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打发了弟子回岛,甚至连少主们都打发了回去,只留下了一两个傍身的近侍。

这笔账,应该好好算算了。

“萨珠大哥,请坐。”李伯陵等丫鬟们收拾干净正堂后,先请萨珠坐下。

天佛门确实没赶上当初那场杀戮,萨珠也确实是最不知情的那一人。他也想看看,这几个兄弟当年到底瞒着他做了多少事?

“二妹,先把盒子放下。”萨珠示意檀雨把盒子放到他的面前,他大手贴在上面,暗防这几人突然向他发难,“今日有话好好说,最好别伤了我们四大世家的和气。”

李伯陵赔笑道:“这是自然。”说着,便让站着的几人都坐下来,慢慢说。

“你们都出去吧,我们哥几个好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为表示自己的诚意,李伯陵先屏退了近侍。

可这里终究是四海帮的地盘,其他三家可不敢如此,只是吩咐近侍们退出正堂候着。自然,檀雨也从命退了出去。

四人坐定后,脸色铁青,你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不知该先说什么。

终于等到了正戏上演,夜离雀盘腿坐好,津津有味地盯着下面那四个人,等着他们把心里话给说出来。

萨珠沉郁的眸子一一扫过三人,“三位兄弟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狗咬狗好戏开启!

第40章 假联盟

李伯陵干咳两声笑道:“当年那事啊,还是三弟来说吧。”他看向了南宫泽,希望由南宫泽来说。

南宫泽知道瞒不过去了只得老实交代“当年嬴官夺了《阴蚀诀》就逃,这《阴蚀诀》一旦落入魍魉城魍魉城势必坐大到时候我们四大世家除了要抵御沧溟教外,还要多一个魍魉城对付。”

“为何瞒着我行动?”萨珠可不想与他绕弯子直接问出了最想问的。

南宫泽赔笑道:“这不是怕嬴官跑了么?”

“怕嬴官跑了?”萨珠只觉这个理由牵强,天佛门可是第一个赶到沧州的若真怕跑了,李伯陵不会借内伤发作命四海帮弟子原地休整,三山阁与却邪堂也不会放慢追拿速度,让天佛门抢了个先。

萨珠冷笑,“事到如今还想用这种小娃都不信的鬼话来搪塞我?”

李伯陵急忙打起了圆场,“我原想拿到《阴蚀诀》后,再与诸位兄弟分享哪知道最后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是啊,兄弟真是好兄弟啊!”萨珠冷嗤拍了拍盒子“所以当年你是故意佯作内伤发作其实是抄近路佯作沧溟教妖人先我一步赶至扬威镖局。”

李伯陵摇头道:“大哥你可就错怪我了那时候我的确是内伤发作调息养伤需要弟子护法所以这事我只是知道,并没有参与。”说完,李伯陵拐了一下南宫泽与独孤擎,“三弟,四弟,你们快说话啊!”

南宫泽与独孤擎两人对视一眼,独孤擎解释道:“我与三哥扮黑脸,总要有人扮白脸。扬威镖局是我们扮作沧溟教妖人灭的,也是天佛门赶到制止妖人继续滥杀无辜的,江湖上可都在夸大哥的天佛门,这也算大哥得的好处不是。”

萨珠竟无话反驳。

南宫泽看见萨珠神色稍缓,接口道:“过去种种大哥不要再计较了。”

“是啊,大哥若是再计较下去,弟妹我也想问问大哥是什么意思了?”没有听见萨珠回答,便听见正堂门口响起了燕姬的声音,只见她徐徐走了进来,笑意耐人寻味。

李伯陵以为已经安抚好了萨珠,没想到这个时候燕姬居然来凑了火,连忙给她使个眼色,“夫人怎么来了?”

“再不来,你们三个可就要被大哥吃得死死的了。”燕姬话中有话,走至李伯陵身边,看向脸色阴沉的萨珠,“不知大哥门下可有一位叫沈漪的弟子?”

萨珠略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扬威镖局遗孤,沈漪。”燕姬不想陪他装模作样,索性点明了这个人,“三年前扬威镖局一事,大哥既是得益最多者,今日何必演这么一出,为难几位兄弟呢?”

她这话一说出,其他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萨珠。

本来他们三人还觉得有些许歉意,没想到萨珠也是有私之人,一边谎称当年遗孤伤重已死,一面又收留了遗孤三年,其他三家竟谁也不知。

“大哥,真有此事?”李伯陵问这话时,脸色铁青,暗暗运起了内劲,似是准备随时出招。

萨珠大笑一声,“都是自家兄弟,何必伤了和气?确实,当年三妹救下了沈漪,一直养在门下,为防节外生枝,只能谎称隐瞒。”

也不知防的是谁?!

南宫泽按住了李伯陵,圆场道:“大哥这话我可是听进去了,我们四家本就该打开天窗说亮话,都是自家兄弟,何必伤了和气?”

独孤擎连忙附和,“三哥所言极是!我们四家若是闹起来,高兴的可是魍魉城与沧溟教。”

萨珠并没有立即回话,正堂忽然陷入了一片静默。

此时的正堂横梁之上,夜离雀盘腿听得正起劲,没想到这几人竟是噤声了。经年养成的警觉让她下意识绷紧了注意力,手指也扣上了雪鸿,若是呼吸声被下面那几个高手勘破了,她能做的便是借着《阴蚀诀》不管不顾地大杀一场。

“我只好奇,弟妹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萨珠终是笑了,可语气依旧冰凉。

燕姬叹了一声,“大哥不远千里来参加夫君的寿宴,路上可还顺利?”

萨珠脸上笑意一僵,“弟妹不妨有话直说。”

“大哥觉得,这木盒之中的《阴蚀诀》是真是假?”燕姬并没有直接回答萨珠想知道的事,只是屈起食指在木盒子上叩了三下,“今夜我们四家在这里闹这一出,也不知哪只鬼正藏在暗处看我们的笑话呢!”

其他三人听不懂燕姬的意思,可萨珠听得懂。

《阴蚀诀》不在沈漪手里,那只有可能在沈涟手中。这《阴蚀诀》突然出现在面前,唯一的解释便是沈涟就在附近。

此人失踪三年,手握《阴蚀诀》,为了报仇不可能不修炼。或许正如燕姬所言,沈涟就在暗处看着,等着他们几个打起来,好趁机坐收渔人之利。

至于燕姬如何知道沈漪的事,萨珠可以留待日后再详问,当务之急应该先确定这盒子中的《阴蚀诀》真伪。

“看看便知。”萨珠没有迟疑,当即把木盒子打开,取出了《阴蚀诀》。

帕子是一样的猩红,上面的文字却不是什么武功秘籍,只是寻常的金刚经罢了。

“有诈!”萨珠当即下了结论。

燕姬自忖没有猜错,看向李伯陵,“这人故意拿假的《阴蚀诀》搅弄风云,我想只有一个目的。”

“她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李伯陵知道这个目的。

燕姬点头,“既然想知道真相,就必须留在附近听我们说话。”她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巡梭,最后停下了脚步,仰起脸来,忍着琉璃灯的刺眼望向横梁,“这正堂之中唯一可以藏匿的地方,便只有上面。”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