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息不断从夜离雀身体中透出来,激得沈漪不断冷战。她咬牙硬抗,不敢松手,甚至不断呵气暖向夜离雀的耳根,“睁眼!睁眼……”不时的轻唤,并没有让夜离雀的神志清醒,沈漪甚至觉得,她怀中的这个人变得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僵硬,仿佛会有那么一瞬间,她会像冰块一样崩碎眼前。
“夜离雀……”热泪流下,沈漪的声音已经哑涩不堪,上次尝到这样的绝望,还是三年前那一夜,“你答应会带我走的……你说过只要我活着……你便会没事……你……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最后的声音忍不住发颤,沈漪一手勾着夜离雀的腰杆,一手覆上夜离雀的脸庞,轻轻摇晃,“睁眼啊……求求你睁眼啊……”
夜离雀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她听得见沈漪的哀求,可她竟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像是一具被人抽了魂魄的尸首,等待最后的腐烂。
酒!
沈漪想到这个救命的东西,可这里是荒郊野外,哪里会有酒呢?若说以酒压制寒息,是以因为酒的烈性,那若是温水……沈漪已经没有旁的选择,事到如今她只能赌这一赌。
痛楚自唇上升起,沈漪已经不觉有多痛,比起寒息的刺骨寒意,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她带着夜离雀倒在了地上,月光恰好照在夜离雀青筋贲起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狰狞。
沈漪覆上夜离雀的身子,一手捧住了夜离雀的脸,合上眼的瞬间,舌尖撬开了夜离雀的唇,将她的血以吻渡她。
没有酒,她只有鲜血。
夜离雀的喉咙微动,咽下了第一口血。那微薄的暖意沿着喉咙一路往下,虽不能彻底压制住寒息,却缓下了寒息冲顶的反噬,留给了她一线生机。
她向来是不甘死亡之人,得了这一丝温暖,便下意识地吮动唇瓣,又吞下了一口鲜血。
沈漪吃痛,本想挣扎,可她一睁眼便瞧见夜离雀额上的青筋正在消散。既然鲜血有用,那便……再渡一些给她。
她放弃了抵抗,任凭夜离雀吮吸她唇上的伤口。
有时候吮得狠了,沈漪忍不住皱一皱眉,可瞧见那张逐渐恢复的脸,她一时也说不清此时此刻到底是痛多一些,还是高兴多一些。
这样的自己陌生极了。
当夜离雀吞下第五口鲜血后,脸上的青筋已经彻底消散,她艰难睁眼,瞧见的是沈漪紧蹙的眉心。
她离她这般近……这样的情景……似是在哪里见过……
视线朦胧,夜离雀眼前的沈漪与记忆中的沈涟重叠一起,她喉咙发涩,想唤出那个名字,可一张口,便觉什么温热的液体涌向了喉头。
沈漪觉察了夜离雀的苏醒,急忙松了她的唇。
“夜离雀!”
“阿离!”
两个声音交叠响起,夜离雀翕动着唇,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现实还是回忆。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很冷,她不想死,只想借着身上那个人的温暖,暂时把寒息压制下去。
她咽下这口鲜血,寒息已退下三成,她有了一丝气力,便拼尽这最后的一丝气力,将沈漪紧紧抱住,低喃道:“冷……”
肌肤相贴,寒息已不似方才那样刺骨。
沈漪贴在夜离雀心口,听着她的心跳声,她是第一次觉得一个活人的心跳是这般悦耳。她似是成功了,成功地帮她压制了寒息。
心底的狂喜像只欢腾的鸟儿跃至喉口,仿佛随时可以雀跃出喉。
沈漪温暖的掌心贴在夜离雀颈边的青筋上,再撑一会儿,只要青筋消失,夜离雀便能活下来。
她不会让夜离雀有事!
沈漪顾不得自己的唇已经又红又肿,挣开了夜离雀的双臂,再次覆上夜离雀的唇,再给她渡去一口鲜血。
喉咙微动,夜离雀咽下这一口血,却张口将她吮得更狠。
直到€€€€
她颈边的青筋缓缓消失,身上的寒意逐渐消退。夜离雀倦然松口,竟是昏睡了过去。
沈漪觉得有些许晕眩,支起身子坐起。她探上了夜离雀的颈脉,又听了听夜离雀的心跳,确认她暂时无事后,终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来不及多做犹豫,便将一旁的湿裳披起,快步走出岩下,在附近找了些干柴来,翻出了火折子,点燃生了火,给夜离雀取暖。
沈漪吸了吸鼻子,又寻了些树枝过来,做了个木架子,把湿衣都搭上去烤着。
火焰烧得柴火噼啪作响,荒山之夜,静得可怕。
沈漪抱膝坐在夜离雀身边,唇上的伤口时刻提醒着她,她曾吻过身边那个妖女,甚至不止一口。
当时情急,她没想那么多,可此时什么都静下来了,这件事像是雨后春笋一样,拔了又长,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她甚至会情不自禁地低头顾看夜离雀的脸,她吮吸鲜血时的热烈,沈漪记得那是什么滋味。
若不是救她……
若是真的亲吻……
沈漪猛觉双颊如火,她急忙收敛心神,警告自己不许再想。
可心火已燃,干柴未尽,如何能休止?
完了。
沈漪忍不住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已入障,已不知如何断绝这不该有的情念。
“阿姐……我该怎么办?”沈漪望向飞岩之外,苦涩又迷茫地问了一句。
无人应她。
她的阿姐不知下落,不知生死,这茫茫人世,只有她……与她相依为命了。
当年阿姐对夜离雀也是这样的心境么?
沈漪轻叹一声,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她起身走向木架子,想摸摸看外裳烤得如何,若是干了,便先给夜离雀盖上。
她走至木架子边,手才落上衣裳,便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张赤皮卷她一直贴身收着,经过今晚这一阵闹腾,竟不知去了哪里。
沈漪不禁借着火光低头找寻,最后竟在夜离雀腰侧瞧见了赤皮卷的一角。
她在夜离雀身侧蹲下,刚想把赤皮卷从夜离雀腰下抽出来,指尖刚触及皮卷一角,便被烫了一下。
怎会?!
沈漪再试了一次,还是被赤皮卷烫了回来。
她贴身多日,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难道€€€€
沈漪惊恍,今晚夜离雀得救,或许根本不是因为她的血,而是这张不知何时落在夜离雀身下的赤皮卷。
如此烫手,只怕要烫坏夜离雀。
沈漪担心这个,便小心地将夜离雀微微侧身,夜离雀身上没有半点烫伤的痕迹,却见一个一个新出现的小字在赤皮卷上消失无踪。
这《阴蚀诀》与这赤皮卷难道是同源心法?
寒息是开启这张赤皮卷秘密的钥匙?
沈漪将夜离雀挪了挪,本想忍着烫意拿起赤皮再贴一次夜离雀的肌肤,可这回摸上赤皮卷,竟只有些许余温,不似方才那般滚烫。
即便赤皮卷再贴上夜离雀的肌肤,也不再发烫。
“冷……”这个时候,只听夜离雀颤声呓语,身子蜷缩一团,不禁打起冷战来。
此事沈漪日后再弄个明白,当务之急,是让夜离雀安然活下来。一念及此,沈漪不再多想,起身把烤干了的外裳从木架子上拿下来,裹在了夜离雀身上。
她怕夜离雀还是觉得凉,便索性躺倒在夜离雀身边,伸臂从后面拥住了夜离雀。
这样,她应该不觉得冷了。
虽说沈漪知道夜离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可只要在她身边,沈漪就觉得莫名的心安。这样的踏实感加剧了她的倦乏,本想抱一会儿便起来穿自己衣裳的她,很快便入了眠。
一夜过去。
当温暖的晨曦落上沈漪的肩头,她被光亮刺得眯眼适应了片刻,方能彻底睁开眼睛。
“夜离雀……”她下意识地看向身侧,只是躺在那里的妖女已经没了踪影,应该说是,这里除了一堆烧尽的篝火,一个空木架子,便只剩下她一人。
沈漪惊忙坐起,盖在身上的衣裳滑落,她急忙揪住,用以遮掩胸口。
这是昨晚她给夜离雀裹上的衣裳……
沈漪很快便发现了这个,难道那妖女穿着她的衣裳出去了?正当沈漪焦急时,隐约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
沈漪佯作未醒,又倒在了地上,将双眸合上,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姑娘踏着阳光走至檐下,对着地上装睡的沈漪含笑开口,“再不起来,我可要亲自动手了。”
“你!”沈漪听见了夜离雀的声音,哪里还装得下去,睁眼坐起的瞬间,只见那妖女穿着一袭红裳,在晨光之中对着她温暖轻笑,笑意如春风,穿入她的眼帘,拂过她的心湖,悄无声息地撩在她的心房上,又痒又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这真的只有么么哒!别想歪了,特别是审核的。
第47章 半月约
沈漪不由自主地陷在了夜离雀的笑容里竟忘了揪紧覆在身上的衣裳,即将春光乍泄的一瞬间,夜离雀不动声色地背过了身去。
“衣裳。”夜离雀的嗓音有些沙哑反手把一个包袱丢给了沈漪解释道,“就算晾干了也已经弄脏了。衣裳是我早起新买的里面还有干净帕子,你擦擦。”说完她便往飞岩外走了三步,依旧背对沈漪给她望风。
沈漪拉了衣裳遮住自己,腾出手来打开了包袱,瞧见了里面放着的干净新衣与帕子,她必须承认,夜离雀细心起来是会要“命”的。
她哪是什么夜罗刹而是勾魂夺魄的女妖。
夜离雀听见身后响起了€€€€声,耳根微烧,莫名地觉得气氛有些燥热。
今早一睁眼夜离雀便瞧见了沈漪熟睡的模样,低头一瞧彼此方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甚至夜离雀呆呆地看着沈漪片刻。
喉间残余的血腥味提醒着她昨晚她咽下的并不是烈酒而是这个眼前人的鲜血。沈漪的唇瓣红肿伤处只是微微结了血痂。
夜离雀的呼吸微促昨夜那些支离破碎的影响断断续续浮现脑海。
她吻了她。
这四个字不断在脑海中回旋夜离雀的眼底浮起了多少复杂的情愫,最后归于沉寂,苦涩地笑出声来。
“夜离雀。”
“嗯。”
夜离雀回过神来,并没有立即回头,只是随口应了一句。
沈漪换上了干净的新衣,也没有立即上前,只是站在原地,打算对昨晚之事做个了结。
“昨晚……我只是……想救你……”
“我知道。”
夜离雀转过身来,带着狐狸似的笑容走近沈漪,欺身靠近,笑道:“你我都是女子,抱着取暖一夜,算不得什么。”
沈漪抵住夜离雀的肩头,阻止她继续往前,“好好说话!别……别再靠过来!”她一时也不知这警告到底是对夜离雀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